“好教康王殿下與世子知道,，崔某等這一日已經(jīng)多年了！”

　　王府醫(yī)館的后堂,，一名約莫四十歲左右的中年醫(yī)師正微微欠身沖面前的柴鎖父子感慨道,。

　　“小子曾聽傳聞,，崔大夫起初并不是想做這醫(yī)師的不是,？”柴遷上前將這個喚作崔世明的中年醫(yī)師扶起,，“好像是想考科舉來著,，對是不對？”

　　“正是,！”崔世明略嘆了口氣,，“崔某自十二歲起便埋頭苦讀，十八歲開始參加科舉卻屢試不第,，又回去讀書,，再來考試，如此反復(fù)十年,，最終是不得志……家中長輩見崔某苦讀卻不得入仕,，便說‘不為宰相則為良醫(yī)’，教崔某去潛心修學(xué)醫(yī)術(shù),。崔某也勉強(qiáng)算是個有天賦的,，不過兩三年間便學(xué)了個七七八八，尋病問診下來,，在南唐也是頗有名氣的……”

　　“那為何又來了大周呢,？”柴鎖將沏好的茶倒入茶甌之中，“據(jù)本王所知,，南唐也是不錯的地方不是,？”

　　“南唐之富庶豪華雖是大周難比,，但江南久浸于紙醉金迷,、犬馬聲色之中,，是崔某所不能容忍的……”崔世明搖了搖頭，“醫(yī)人之病易,，醫(yī)國之病難吶,！”

　　“好一個醫(yī)國之病難,！”柴鎖撫掌笑道,，將倒好的茶甌遞到崔世明面前,，“且用茶,！”

　　“謝過殿下！”崔世明雙手接過茶甌,，送到嘴邊略略一抿，“可是從蜀中來的雅安露芽,？”

　　“崔大夫倒是好品味，竟能嘗出這是蒙頂茶（產(chǎn)自四川蒙頂山,，亦稱雅安露芽）,？”柴鎖一怔，饒有興趣地看著崔世明,。

　　“無他，只是家中素來好茶,，也曾斥重金往后蜀買過,，距離上次飲此茶已經(jīng)有三四年了……”崔世明將茶甌放下,，“方才殿下和世子說,，想要讓崔某入軍伍之中為醫(yī)？”

　　“正是,！”柴遷端起自己的茶甌一口悶下，惹得好茶的崔世明登時便是一怔,，“不知崔大夫知不知道北邊的金人已經(jīng)出了新的任命,，是要和我軍一較高下了的……不知也無妨,，只不過明年開春后本世子估摸著便要北上，隨軍一同入河中為戰(zhàn),！”

　　“明年開春后必定不會是如今年的北伐一般，引大軍作戰(zhàn),，更多的是蠶食鯨吞，將河中,、解州,、絳州諸地盡數(shù)收歸大周所有的?！辈襁w又道,，“崔大夫或許聽著有些云里霧里，那本世子便直說了……北地氣候畢竟與中原相差較大,，將士長久作戰(zhàn),，染疾患病是難免的,。本世子想的是,，不僅僅是崔大夫，還有崔大夫的弟子們也一同到北邊去做軍醫(yī),?！?p>　　“屆時，本世子會上請在北軍之中建個軍醫(yī)營,，內(nèi)里再設(shè)個專司教授軍醫(yī)各項細(xì)則的學(xué)堂。崔大夫平素?zé)o需親自料理傷兵,，主要是培育些新的軍醫(yī)出來，好供北軍使用,。”

　　“崔某倒沒有什么不可的,，崔某的弟子們也定然會與我一同北上……”崔世明拈了拈頷須,，“只是這軍醫(yī)學(xué)堂中的學(xué)子，又當(dāng)從何人中遴選呢,？”

　　“這倒是好辦,?！辈襁w沉聲道,，“軍中醫(yī)官來源有二：一是軍中民夫或是走卒勞役,，可挑選其中熟知醫(yī)理,、手巧善用之人入學(xué)堂之中教學(xué),；二是從大周境內(nèi)選些女子，其眾心思細(xì)膩,，其實是最適合做軍醫(yī)的,。”

　　“是了,，崔某也聽聞此時軍中女醫(yī)約莫有兩三成,，但人數(shù)過少,，加之軍卒將官皆為男子，傷病舊疾發(fā)作時令女子治療,，總歸是有些不太方便的不是,？”崔世明微微頷首,，“崔某不是排斥女子為醫(yī)，甚至崔某早些年間與友人相談時便有說道,，若軍中能專設(shè)一女醫(yī)營出來，定是有大大的好處的,！”

　　“只是世人眼光多有陳俗,，大多數(shù)人還是想著女子當(dāng)在家中相夫教子，不當(dāng)拋頭露面,，更不必說隨軍而行,、與這么多男子一同生活了?！辈襁w扭了扭長久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酸痛的脖子，“都是些迂腐得不行的論斷,！北伐功成,，國朝復(fù)興便在眼前,，此時一切都當(dāng)為大周所用,，哪里管他什么陳俗不陳俗的,，是也不是？”

　　“自然,！”崔世明仿佛是遇到了知音一般，“世子所言所想,，與崔某無異,，甚至是要超出崔某許多的……崔某久聞世子聰慧,，事事想得周到，不似尋常人那般故步自封,。今日幸得一見,，心中欣喜,，不知該如何說出才好！”

　　“崔大夫倒是言重了,?！辈矜i呵呵一笑,，“遷兒雖然有些本事,，但總不至于讓崔大夫如此吧,？反倒是崔大夫，雖為醫(yī)者,，但不墮于俗流,，更兼家學(xué)淵博,、有儒者姿范,，才是遷兒應(yīng)當(dāng)學(xué)習(xí)的不是,？”

　　“沒錯,，崔大夫還是看高了柴遷,。我今年不過十五,，便是過了年末的生辰也才剛到加冠之年，是要多多向崔大夫這般的儒醫(yī)學(xué)習(xí)的,！”柴遷笑道，旋即又問,，“那此事便這么定了,？”

　　“崔某求之不得！”

　　“那便是極好的,！”柴遷忙起身恭敬道,，“若此事能成,，不知能救回多少本會喪命于戰(zhàn)陣之上的軍卒將官,！崔大夫此舉，當(dāng)合‘醫(yī)者仁心’四字,！將來大周史冊上也必定有崔大夫的姓名留下,，以供萬世敬仰！”

　　“敬仰不敢,，本分罷了,。”崔世明也連忙起身回禮,。

　　“此事既成,，崔大夫便請先回吧！”柴鎖起身拜別道,，“此事還需細(xì)細(xì)商議,，切莫在此時耽擱了杏林會中之事！”

　　崔世明應(yīng)聲準(zhǔn)備告退,，轉(zhuǎn)身走了不過幾步,，便被身后的柴遷叫住：“崔大夫,，本世子還有一事相詢,，不知崔大夫能否給予解答？”

　　“謹(jǐn)聽世子詢言,?！贝奘烂髯匀徊粫÷謴?fù)轉(zhuǎn)身略欠道,。

　　“崔大夫可有子嗣,？”

　　“自然是有的……”崔世明聞言一怔，“崔某有一子,，名曰與之,，今年也是十五，正在家中備讀,，準(zhǔn)備參加明年開春后的科舉,。”

　　“崔與之……令郎出生之前,，令正是不是夢見天上星辰落于腹中,，隨后便有孕生子，故令郎有個小名為星郎,？”柴遷雙眼放光,，讓身邊的柴鎖一陣迷茫。

　　“是,，犬子的小名的確為星郎,。”崔世明同樣有些不解,，“難道崔某曾與世子見過面嗎,？”

　　“非是如此……是本世子先前在北邊時，軍中有一將官自徐州來,，閑談時曾說起此事,，覺得甚是驚奇，便記在心中,?！辈襁w微笑道，“方才聽了崔大夫的名字,，恍惚間才突然想起,，沒想到竟是真的，實在是令人驚嘆,！”

　　而在確定了沒有多余的問題之后,，頗有些不知所措的崔世明只得再次拜別柴鎖父子。

　　“父王,，咱這回可算是撿到寶貝了,！”見崔世明將門關(guān)上,，柴遷轉(zhuǎn)頭沖仍舊一臉茫然的柴鎖笑道，“崔家父子兩人都是得用之才,，也正該令你我父子遇到他們,！”

　　“崔世明是個得用的為父自然曉得，這崔星郎又有什么得用之處呢,？”柴鎖有些不解,，“其人年紀(jì)也不過才十五罷了?！?p>　　“難道我今年不也才十五歲嗎,？”柴遷心情愉悅，竟在柴鎖面前負(fù)手踱起步來,，“崔與之,，崔星郎，崔正之……沒想到竟能在此時便遇到此人,！”

　　“這崔與之有何妙處,，能讓你如此念念不忘？”柴鎖又看向了崔世明離去的方向,，頗有些不得要思地問道,。

　　“方才不是說崔與之明年便要考科舉了嗎？到時候教父親瞧一瞧,，這徐州崔與之的能耐,！”柴遷心中得意，“莫要再問我是怎么知道的了……仙人托夢的,，可否,？”

　　最后這句直接將柴鎖的問句直接噎在了喉嚨里，只得作罷,。

　　“只尋這一個崔世明便可以了嗎,？”沉默半晌，柴鎖問道,，“為父覺得還是多找些為好,。”

　　“自然是要多找些的,！”柴遷有些好笑地看著父親,，“父親今日是怎么了，平素里王爺?shù)淖雠啥己翁幦チ?，倒像是有些發(fā)怔發(fā)愣一般,，莫不是天氣轉(zhuǎn)冷，著了風(fēng)寒,，腦中有些混沌了,？”

　　“哪來的什么風(fēng)寒,？”柴鎖登時便是一臉黑線，“你道是為父只有一個杏林會要忙嗎,？秋糧納輸,，戶部這里正亂得很，太子那里又頗有掣肘,，雖都是些小事，但總歸是不太順的……”

　　“莫非是那崔謝在太子身邊嚼了舌根不成,？”提起此人,，柴遷便是有些不快，“定是如此,！心胸狹隘之人,，也配為太子侍讀？”

　　“為父也估摸著是那崔謝使的絆子,，但總歸是沒什么說法的不是,？”柴鎖苦笑道，“只能暫且忍著,！戶部官吏對為父倒還是盡心的,，又或是為父初為戶部諸事，手腳不靈,，有些生疏,，以致如此……”

　　看著精神狀態(tài)并不佳的父親，柴遷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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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之有守，屹然有大臣風(fēng),，史稱其與張九齡齊名異代,，誠周之純臣也?！独m(xù)通鑒綱目》周德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