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在抵達(dá)陽城外的次日便發(fā)動進(jìn)攻的賊軍由于驟然而來的大雪以及還未完全運(yùn)抵的,、從金人那里討要來的攻城器械配備不齊,,于是稍稍就地停駐兩日,待到天氣轉(zhuǎn)晴后再度攻城,。
要么說張三李四雖手握數(shù)萬盜匪,,兵卒也算不少了,,可戰(zhàn)略思想到底還是如同山大王一般,居然只想著從一面攻城……
也就是說,,平白耽擱下來的兩天,,盡管雪地難行、調(diào)度頗有些難度,,但盜匪們絲毫沒有任何動靜,。張三李四坐鎮(zhèn)中軍,就這么靜靜地等候雪天結(jié)束,,然后準(zhǔn)備聚眾數(shù)萬直接朝陽城一方發(fā)動進(jìn)攻,。這法子乍一看還就那個實(shí)用,畢竟盜匪五六萬人,,這陽城去年是蕭可晉的大營之一,,此時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據(jù)所罷了,周人并沒有看得十分重,,兵卒更是稀少,,直接撲上去,難道對面能擋得???
但話說回來,正是因?yàn)槿松?,才不能一面攻城,。如此做法,城中幾乎時時在城墻上遠(yuǎn)眺和聽取斥候來報的李顯誠與龐越感到十分意外,,意外之后就是驚喜莫名,。要知道,城中此時已經(jīng)開始繼續(xù)招募新丁,,雖然百姓報名意愿很是強(qiáng)烈,,但遴選之下還只是收了三百余人入伍。
收攏下來,,也只有兩千五百余人可用,,實(shí)在有些捉襟見肘。
但觀察到匪兵好像并無要分兵進(jìn)攻各門的動靜后,,平素性子更穩(wěn)的李顯誠儼然是一副興奮到了極點(diǎn)的模樣,,讓龐越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賊人只打算直接進(jìn)攻北門,!”
陽城公堂上,,匆匆趕到的李顯誠顧不上喝一口龐越遞來的水,而是興沖沖地喝道:“城中百姓遭受金人之亂久矣,受盜匪之禍也久矣……雖值年關(guān),,滿大街也都是掛了紅燈籠,、貼了春聯(lián),但上街請戰(zhàn)者猶有無數(shù),,放眼看去直教人心中升起澎湃之感,!”
龐越見他話語漸帶豪氣,又不似平常那般隨意,,頗有些文縐縐的感覺出來,,心中自然感到好笑。
見龐越似笑非笑,,李顯誠嘖了一聲,,接過還在半空中的水碗,仰脖一飲而下,,隨后說道:“我軍兩千余人,,陽城城墻不高,賊兵若是全力攻城,,城中壓力必然會大,。但北面城墻不長,賊兵就算有百八十架梯子,,也只不過能擺上十余架,。更何況北面地窄,施展不開,,到時候賊人一定會自相擁擠踐踏……”
“你說的我如何不知,?”龐越笑道,“只是那畢竟是四五萬,、五六萬之眾,,我軍再多也只有兩三千人。匪兵賊人最是好劫掠,,若是那匪首告訴他們進(jìn)了城便可大肆擄掠財物,,你道他們會怎么做?”
李顯誠一時怔住,,旋即深吸了一口氣:“而且我遠(yuǎn)眺其中部眾,,不少都是平民裝扮,估摸著此番北地來的流民也有不少在內(nèi)的,!”
“是了,!”龐越微微頷首,“流民嘛,,自然是金人治下不穩(wěn),想著來大周治下討份生活、要口飯吃的……但澤州兵亂,,一時難以安置,,端氏有糧倉,那賊首或是開倉放糧,,引得流民云集,,順勢入了伙……但畢竟是盜匪,流民又是剛來的,,不論是衣甲還是軍器定然都是最差的,,想要劫掠之心也是最迫切的?!?p> 李顯誠一時無話,,將水碗輕輕放到案上,轉(zhuǎn)過身來定定看著龐越:“老龐,,你莫不是怕了,?”
龐越被他這話問住,眼珠子四下轉(zhuǎn)了兩圈,,嘴唇有些發(fā)干:“老李,,我與你無需說些假話的……我確實(shí)怕了,而且怕得緊,!”
“怎生如此,?!”李顯誠往前一步按住龐越的肩頭,,后者比他略矮,,被這大力一按直接就下去了幾分,“你素來最是剛烈,,也最是好戰(zhàn),,如今卻想要退縮嗎?”
“什么退縮,?何時說要退縮,?”龐越吃痛,將李顯誠大手從肩上甩開,,“我怕得緊是怕得緊,,何時說要走?你莫不是以為我要棄城而去,,效仿獨(dú)吉思忠那金狗不成,?”
見龐越有些氣惱,李顯誠這才稍稍尷尬:“我道是你說些喪氣話,,是要丟了陽城而去呢……”
“這須是守城要防備住的,,先前武學(xué)中不也是教過,?”龐越扭了扭肩膀,“再說了,,我說的也不無道理……那流民可不就是最多的,?”
李顯誠嘿嘿一笑,擺了擺手:“你我知根知底,,不必多做解釋……只不過世子那里昨晚又來了口信,,說是讓咱們加快腳步,快些將百姓送往澤州,。若是好言相勸還堅決不從的,,便不去管他……”
龐越聞言一怔,面色頓時復(fù)雜起來:“去歲奪了陽城后,,便有大量百姓南下而去,,剩的人口其實(shí)不算太多。此番又送了些去澤州,,如今城中還在的,,估摸著也只有三四萬人了吧?”
“是,,但其中多是青壯,,老弱婦孺才被送往澤州!”李顯誠左手叉腰,,在堂上繞了半個圈,,隨后轉(zhuǎn)身說道,“所以萬萬不能放棄,!如若最先送往的是青壯,,城中所剩是老弱的話……”
話頭戛然而止,李龐兩人面面相覷,,都知道接下來可能要出口的是什么,,于是就默然不言,畢竟真?zhèn)€要說,,這東西也不能直接宣之于口的不是,?
這邊李龐兩人忙得熱火朝天,外頭盜匪也是紛紛搭建工事,。要知道,,金人為了保證盜匪成事,確實(shí)派人前來相助,。張三李四所得的砲車,、床弩,其實(shí)也都是從金人那里討要來的,,否則憑借他們一群原本連年關(guān)可能都有點(diǎn)難過的賊兵,,如何能弄到這么多大型器具,?
但天公不作美,這砲車床弩都是木制品,,天降大雪,,盜匪們先前也無任何保存保養(yǎng)的經(jīng)驗(yàn),,居然就這么被積壓下來的雪塊壓塌了好幾架,,修復(fù)不得,只能是無奈劈作柴火燒了取暖,。前來指揮的金人兵官心疼得不行,,走在大營中都是以白眼相待,讓路過交換眼神的匪兵都感到有些茫然,。
而后雪塊難消,,盜匪們便想出了一個詭異的法子:用大塊的不料蓋上。按理說應(yīng)該是可行的,,畢竟大型器具也不可能臨時修個大棚子給裝進(jìn)去不是,?但讓盜匪來做,又并不可行……
因?yàn)樗麄冇玫木尤皇菑母魈幗俾佣鴣淼募?xì)布,、精布,!
當(dāng)覆蓋在布面的雪塊融化成水后,從布料中滲透下去,,將好些砲車床弩都弄得潮濕起來,。使用愈發(fā)不暢后,氣急敗壞的張三終于是收起了自己那愛炫耀的心思,,勒令眾匪將精細(xì)布換成粗布,,又是一番手忙腳亂。
前后調(diào)度下來,,張李二人總算是定下了初次進(jìn)攻的日期,。
……
戰(zhàn)旗獵獵,書有“周”字的大旗高高飄揚(yáng),,旗幟依舊鮮明,,絲毫未受到城墻上慘烈戰(zhàn)況的影響。
鮮血飛濺開來,,落在已經(jīng)凝結(jié)成了血池的陽城城墻上,,顯得有些微不足道。散落滿地的殘肢斷臂,、碎破衣甲,、崩裂兵器,無不彰顯著這是一場惡戰(zhàn),。
伴隨著尖銳而巨大的鳴金聲,,還在半中間攀爬的盜匪紛紛回首望去,,見本陣戰(zhàn)旗招搖,便從容下城,,與城下還未登上的同伴一起快速收攏器械往中軍撤去,。而城上還遺留著的數(shù)十人,此時卻是怔怔地看著自家營盤,,隨后被撲上來的周軍士兵殺了個精光,,也順帶告訴所有人今日的攻防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
“鏗鏘——”
已是滿身血污的李顯誠將手中斷了三分之一的長劍插在地上,,絲毫不顧形象地靠在城墻上,,順勢滑落,癱坐在一地紅白之物上,。其人四下轉(zhuǎn)頭,,卻是牽動了臉上被劃出的兩道傷口,一時劇痛難忍,,自是稍稍嘆了口氣,。
自古而來,都說驕兵必敗,。自己分明和老龐商議時也推測出來了,,說是盜匪不可能有多大戰(zhàn)力,估摸著連城墻都上不來,,何愁守不?。?p> 可自從前日開始,,到今日已經(jīng)是第三天,,數(shù)萬盜匪烏泱泱地聚集過來,人頭攢動,,吼聲震天,。縱使周軍士兵見識要多些,,軍事素養(yǎng)也比對面高出不少,,但在這樣鼎沸的氣勢面前,實(shí)在是有些頂不住,。
而與先前推斷無異,,排頭兵果然是新來的流民。天中小雪紛落,,而這群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家伙們卻都個個衣衫襤褸,露在外頭的臉龐與肢體都發(fā)紅得很,,顯然是凍得慌了,。但礙于賊兵兵威,,加上對糧食與住所的渴望,還有那所謂周人不愿意接納和安置的怨恨,,這群毫無戰(zhàn)斗力的流民甫一沖上城墻,,就爆發(fā)出了極為可怕的沖擊力。
菜刀,、木棒,、石塊、草叉,,這些農(nóng)用工具和家用器物紛紛派上用上,,更有甚者直接不管不顧紅著眼躥將上來,逮住躲閃不及的周軍士兵就是一陣撕咬,,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活,顯然是已經(jīng)瘋魔了的,。
面對如此情景,,周軍士兵們只得是奮力抵抗。手起刀落之下,,這群殊無防護(hù)的流民紛紛血灑城墻,,但其眾的撲殺勢頭絲毫未減,甚至猶有過之……
就在今天早晨,,甚至一度占據(jù)了城墻,,把前來支援的周兵趕下去了不少!
“李將軍,,李將軍,?”
李顯誠恍惚中聽到了有人說話,而將軍的稱呼是一些身份帝位的兵卒和百姓才會說的,,畢竟其人也搞不太懂軍中的這些稱謂不是,?
“何人?”
還未等那人說話,,李顯誠腦中陡然混沌,,兩眼一黑,就這么直接靠著城墻睡了過去,,讓來人一時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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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庶流亡,聚有數(shù)萬,,乃與盜匪相匯,,成壓城之勢?!冻紕@請馳援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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