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軍料想的沒錯,，張三和李四商議過后,，果然是選擇了暫時休整一日,，然后在大年二十九這天發(fā)動最終進(jìn)攻,。

　　說是最后進(jìn)攻,，其實作為領(lǐng)導(dǎo)者的張李二人，包括下屬的一幫大小頭目頭領(lǐng),，其實心里都沒底,。原因無他,，單是這幾日打下來，損失不過數(shù)千,，卻已經(jīng)有相當(dāng)程度的厭戰(zhàn)和退縮情緒在軍中蔓延,。有幾部盜匪,，明明第一日的時候喊得最起勁,、沖得最兇，結(jié)果到了第二日便畏畏縮縮猶猶豫豫,，第三日甚至干脆請了個集體病假,，說是糧秣有問題，大家吃壞了肚子,，一群人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腹瀉去了……

　　這不是扯淡呢嘛,！

　　可是沒有辦法，若是不在今日就狠下心攻破了眼前這座不算太大的城池,，后天可就是年關(guān),，大家伙都是漢人，誰人不想過年,？那根本就是刻在文化基因當(dāng)中最深處的東西,，如何能隨便舍棄？

　　就連張李二人,，也頗想在陽城中好好擺上一頓,，過一個別樣的春節(jié)的。

　　閑話說得多了,，時間推移到臘月二十九這日的早晨,，天還未大亮，只是有蒙蒙微光,。好似是知道今日會有一場惡戰(zhàn),，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就這么突兀地停了下來，地上滿滿鋪了厚厚一層雪,，直教人生出萬分難行之感。

　　在堪堪鏟出了幾條道出來后,，亂哄哄一團(tuán),、毫無軍紀(jì)可言的盜匪們紛紛踏上行進(jìn)路途。

　　張三和李四已經(jīng)允了下來,，若是今晚能破城,，就讓眾人在城中大掠一日；若是下午破城,，則大掠兩日,；若是中午的飯食在陽城中吃的，那便大掠三日,，還要就地封一波將官來,。

　　要知道,，張李二人要被金人封為澤州兵馬正副都監(jiān)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這兩人說破城后封賞,，那還能有假,？

　　更有甚者，居然已經(jīng)提了一壺好酒,，偷摸塞到了給張李二人看護(hù)的親兵手中，顯然是要提前做好打算的了,。

　　這邊盜匪熱鬧紛紛，另一邊周軍則是嚴(yán)整以待,。

　　柴遷為首的十余名大小將官盡皆束緊衣甲,，外披棉袍,，黑紅色的軍服在愈發(fā)猛烈的大風(fēng)下獵獵作響,。侍奉左右的兵卒和來回奔走的青壯見了,，都是訝然失色,，心中頓生豪氣千丈之感來,。

　　只不過出乎眾人所料的是,，柴遷等人負(fù)手遠(yuǎn)眺半晌,，見盜匪浩浩蕩蕩殺將過來,，臉上卻都是露出分外不忍之色,。還未等好話之人去稍稍探問，便見十?dāng)?shù)名將官紛紛離開城北城墻,，翻身上馬，直往城中心奔馳而去,。

　　本來還以為眾將是要去公廨開緊急會議，卻不想接下來一個時辰居然都未見任何一個將官出現(xiàn)在城北,，甚至有心人還發(fā)現(xiàn),，軍卒的數(shù)量正在快速流失。方才還熙熙攘攘的城北,，此時卻人聲稀少,，只剩下一些協(xié)助后勤輜重運轉(zhuǎn)的青壯還猶自滿頭大汗地來回搬送,。

　　這群人搬完了東西，自然不會去理會城北為何兵卒稀少……昨晚軍爺們就說過了,，今日作戰(zhàn),，除非是城池被破，否則沒有軍籍,、不是臨時輔兵的,，全部都乖乖呆在城內(nèi)，一步也不要隨意踏出,。若是大軍有所求,，得了軍令召集再出來，免得給城中軍務(wù)添亂,。

　　盡管其中有人感到有些奇怪,，但總歸是卸了貨便匆匆回家，只留下城北寥寥數(shù)十兵卒看管,。

　　待到了辰時初，天幾乎已經(jīng)透亮,，而大風(fēng)依舊刮得厲害,，卷起滿地雪花,，將還未來得及打掃的陽城籠罩在了一片朦朧之中。

　　“好像去年在北地打仗,，每逢要緊戰(zhàn)事,，都會刮風(fēng)下雨,，或是下大雪，從未有過晴朗天氣,?！?p>　　公廨內(nèi),，柴遷翻閱著眼前的書本，掌心滲出的汗水卻將薄薄的紙張浸濕了一角,，可見其人心中之緊張了,。

　　身旁幾人也沒一個好看的,，素來喜歡用險兵的杜杲面色略白,，明顯是覺得不應(yīng)該隨口提出這個可能會一氣毀掉城中三四成民戶的法子,，如今要付諸實踐,，更是只有一兩分底氣在；強(qiáng)行起床的李顯誠和不停搓手的龐越時不時對視一眼,，然后又不約而同地吞了口唾沫,，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慌張；扈再興最是好戰(zhàn)好殺,，但那畢竟得是正常舉動,，哪有見過故意放開城門讓賊人進(jìn)來再殺的？

　　至于單萬柳,，其人此時的身份不過是個親衛(wèi)頭子,，時時護(hù)在柴遷周圍就行,，即便是出了差池也未必要他負(fù)責(zé)的。而這人此時一遍又一遍地將手中弓矢擦拭锃亮,，臉上焦慮之色愈發(fā)濃烈,，哪里像是個沒事人？

　　其余十來人,，也都是神色各異,、行動僵硬,，儼然是一副大戰(zhàn)前的緊張模樣,。

　　見沒人答話，柴遷自然知道眾人心中焦慮,，便也不再翻書,。

　　匆匆一蓋后，柴遷兀地起身,，沖身側(cè)的單萬柳問道：“老單,，如今是什么時辰了？”

　　“應(yīng)是辰時二刻到三刻,?！眴稳f柳頭腦靈活，心中緊張之余對時間更是謹(jǐn)記,，此時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倒是讓柴遷略略送了口氣。

　　“該走了,，諸位,！”

　　柴遷別了別腰刀，深深吸了口氣：“若是今日無虞,，明日此時,，我們便在此處照舊集聚。有不幸捐軀者,，明年今日,，諸位便到墳前燒些紙錢……”

　　說著，柴遷突然感覺到話語不妥,，便急急轉(zhuǎn)彎：“今日此舉,，是為無奈，也是用險破敵之法,。本世子知道你們有人擔(dān)心,，說本世子出的法子，卻要龜縮城中,，教諸位將士去賣生賣死……”

　　“今日,，我當(dāng)站在前頭，只用幾個親兵護(hù)衛(wèi),，其他與諸位無異,！”

　　“若今日戰(zhàn)死,，則是為國而死，也正對得起本世子頭上的那個柴字,！”

　　這話一出,，眾人才紛紛變色。單萬柳眼珠子一轉(zhuǎn),，便呼地半跪下來,，口中喝道愿與世子竭力同行、勠力同心云云,。

　　眾將見單萬柳姿態(tài)，也都忙不迭地成半跪之姿,，胡亂喊著口號,，倒有些像是什么宣誓效忠的現(xiàn)場。要是給有心的看見了,，不定一個私聯(lián)軍中將領(lǐng)的大帽子就要扣到頭上,，惹得一身腥了。

　　紛亂過后,，柴遷也不管眾人還跪在地上,，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去。眾人又忙起身相隨,，魚貫而出,，偌大的公廨，此時是連半個人影也無的了,。

　　……

　　“為何沒有守軍,？”

　　“周人哪里去了，莫不是耍了一遭空城計,？”

　　“呸,，什么空城計，分明是前幾日守備難當(dāng),，兵卒損耗殆盡,，此時已經(jīng)棄城而走了才是！”

　　“棄城正好,，省得老子再動手殺人……城里頭還有不少青壯呢吧,？盡皆擄來，充作民夫奴子,，挑些厲害的充軍,，到時張頭領(lǐng)做了兵馬都監(jiān)，可不就是個班底了,？”

　　“要擄青壯你自己去擄,，老子是要去城中庫房瞧上一瞧的,，聽說這些庫房里都是寶貝，隨便取一件都能讓老子下半輩子過得舒舒服服的……”

　　起初,，只有小股盜匪發(fā)現(xiàn)城頭上并未揚著周人大旗,，連前幾日攢動的人頭也都消失不見，床弩,、石塊,、滾油、桐木是一點也沒看見,。消息傳開后,，眾匪都是驚喜莫名，有的甚至已經(jīng)加快腳步,，不顧后頭頭目的叫喚,，自顧自地朝前撲去，完全不考慮這是不是周人的詭計,。

　　當(dāng)云梯搭上,，第一批盜匪小心翼翼地上城后，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狂喜亂叫起來,。后頭的匪兵一時怔住，旋即幾乎是集體加快了攀城的速度,，人潮涌動,，好似一排排渴望新鮮血肉的餓狼般撲將上去。

　　張三在后頭看得奇怪,，細(xì)細(xì)詢問下才知道是城頭沒有周人守兵,，大喜之余也有些擔(dān)憂。李四倒是看得開,，其人更是勸說張三莫要考慮過多,，直接沖進(jìn)去便是，后者會意,，便也不去理會愈發(fā)狂熱起來的盜匪,。

　　隨著吱吱呀呀的開門聲，城北大門從內(nèi)被先下的盜匪打開,，頓時眾匪爆發(fā)出了一陣震天歡呼,，揮舞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從城門處魚貫而入,。

　　城北早早作了兵營用處,，于是一戶人家也無，此時是空空蕩蕩。房屋倒是連成一片,，但其中物什幾乎都被搬走,，盜匪涌入后，除了吃到一嘴塵土和蜘蛛網(wǎng)之外,，居然連點值錢的都未看到,。

　　再往里走，遠(yuǎn)遠(yuǎn)可見一些迷茫出戶的青壯探頭探腦,，好像有些不明白為何盜匪就這么堂而皇之地進(jìn)了城內(nèi),。

　　“弟兄們，城北失守了,！”

　　不知何處有人大喊了一聲,，仿佛一顆火星掉入了火藥桶中，將還帶有些猶疑的一眾青壯驚了個半死,，隨即怒喝聲震天,，多是在指責(zé)周人的疏忽，畢竟早晨城北連個正經(jīng)兵卒的身影都難瞧見的不是,？

　　“俺看到軍爺們朝城南去了,！”

　　又是一聲高喝,，眾人循聲望去,，卻沒看見是誰喊的。但既然都這么說了,，盜匪又快到眼前,，除了快些跟周軍走，還能做甚,？

　　要知道,，此間青壯說是有三四萬之?dāng)?shù)，又不是人人帶甲持兵,，哪能打得過這群看起來眼紅面黃,、頗有些不顧生死的盜匪？

　　有人牽頭,，眾人自然是呼啦啦一片跟著走了起來,，邊走還邊將一些不明情況的人從家中叫出來，人數(shù)愈發(fā)龐大,，街道一時擁擠難堪,，不少人就這么落在了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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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失,，賊眾魚貫而入,，大肆擄掠。有走未及者,，皆死于刀下,?！督鹗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