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聞崔星郎之名,,據(jù)說口才甚佳,,膽氣甚高,。今唐人負隅,,傅勤朝又是南唐大將,,不若你去勸降他,,如何,?”
正當眾人心中暗誹時,,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蔣銳淡淡出聲,。他以沂州團練副使的身份隨偏師南征,,又匯入大部,可團練兵卒的戰(zhàn)斗力懂得都懂,,也不是太受看重,。即便是柴遷有心提拔和任用,但礙于整體實力較差,,蔣銳也一直拿不到什么軍功,,心里頭也一直憋著股氣,。
崔與之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話語中將唐人形容得好似羸弱不看,,一碰就碎的樣子,,而他蔣銳打了這么幾個月下來卻撈不到什么東西,一時不快,,嘴巴說話也不太過腦子,,就這么說了出來。
崔與之和他不熟,,文武相隔,,也不知道這人為啥突然講這話出來,登時愣住不知所措,。柴遷瞥了一眼蔣銳,,心道這人年輕時果然是易焦躁的性格,便擺擺手打破了僵局:“罷了,,先破了這支唐兵,,再去勸降其首也來得及。種帥可是下了軍令,,中元節(jié)前要在滁州城里慶功的,,你們不要互相有什么齟齬,到頭來壞了大事,。本世子頂著個柴字在頭上,你們可沒有,,萬事還當小心些才好……”
說這話的時候柴遷看都沒看一眼,,但蔣銳覺得每個字都是對著自己說的,當即臉漲得通紅,,想要辯駁一二,,卻見柴遷揮手讓眾人下去各自準備,只能是俯首答應(yīng),,大步出了軍帳不提,。
種蒙的軍令下達到各部當中,幾乎是一下子將周軍的速度提了上來,??焖傩熊娨蝗斩嗪螅夂蛞呀?jīng)能夠清晰地看到彼處飄揚著的傅字大旗,,還有唐軍邊營攢動的人頭……
“若這數(shù)萬唐人真?zhèn)€是餌,,那我還真得佩服一下傅勤朝!”
站在山頭上,,勒馬遠眺唐軍大營的種蒙和柴遷兩人并肩而立,,種蒙瞇著眼睛掃視一痛,旋即笑道:“不過,便是還有伏兵,,這附近地形地勢也只能容其數(shù)千之眾,,難成大事!明日一戰(zhàn),,當盡力殲其大部,,擒獲賊首。若是傅勤朝就在其中,,最好是要活的,,要是其負隅頑抗,就地格殺便是,!”
柴遷微微頷首,,看著一旁的錄事參軍著急忙慌地記著什么,便頓了頓才說道:“這周圍少山林,,多平地,,唐人就算是再想打也只能是跟咱們正面打上一遭,其他是半點也無法的,。伏兵一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總歸是讓斥候多轉(zhuǎn)兩圈才好的……今夜還要防著唐人前來劫寨,,先領(lǐng)人挖好土坑,置入竹矛尖刺,,以防萬一,。”
“為先可是有些擔心,?”種蒙突然來了一句,。
柴遷聞言一怔,搖了搖頭回答道:“不過是幾萬唐人罷了,,如何抵擋得住……我軍氣勢已成,,唐廷若不愿就此降順,咱們要做的無非就是破了金陵,,將南唐皇室盡數(shù)捉了送回京師而已,。”
“濠,、泗,、壽幾州都開始鬧將起來了,還是唐人一貫的做派,?!辈襁w嘆了口氣,,“只不過這次,咱們是要行那滅國之事,,非是要逼其簽訂什么和議而已,,因此故地鬧事也只不過玩笑罷了?!?p> “總之,,我軍林林總總約有十萬之數(shù),彼處唐人再多也不可能超過六萬……”
柴遷胯下戰(zhàn)馬忽然長嘶一聲,,兩只前蹄兀地抬起,,在空中胡亂蹬了兩下,隨后又回到地面,,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柴遷沒被這個意外情況打斷,他輕撫著戰(zhàn)馬的脖頸,,望著不停喧囂的唐軍營盤,,淡淡說道:
“十萬對六萬,優(yōu)勢在我,!”
……
正如柴遷所料,,當晚唐軍果然前來劫寨。只是臨到寨前,,騎兵紛紛墜入坑中,,步兵畏縮不敢向前,結(jié)果被趕來的弓箭手遠射一陣后直接跑了,。在坑里的騎兵死的死傷的傷,,僅存的幾個還被沖上來的長槍手亂槍戳死。之后在清點尸體的時候還發(fā)現(xiàn)疑似唐軍將領(lǐng)的漢子,,但尸身破壞嚴重,難以辨認,,便將他直接算入普通士兵的隊列中去不提,。
唐軍自己一著不慎,先敗了一陣,,士氣受損,。傅勤朝也不氣惱,只是吩咐眾將開戰(zhàn)之后務(wù)必牽扯住周人步伐,,莫要讓他們行進過快,。
眾人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也都曉得當前情況想要用五六萬人擊敗對方兩倍于己的敵人是極為困難的,,秉承著能拖則拖的思維行事,,總歸是比較穩(wěn)的嘛,。
次日清晨,起初天氣晴朗,,暖光和煦,。到了辰時左右,烏云逐漸蔽日而來,,俄頃狂風(fēng)大作,,吹得兩軍將士都有些寒意。
辰時中,,大雨終于是如傾盆一般傾瀉而下,,周唐兩軍十余萬人在雨霧當中顯得影影綽綽,根本看不清身形,。
“傳我軍令,,大周南征至今大小數(shù)十戰(zhàn),凡遇大雨,,皆為大勝,!”種蒙扯著嗓子對旗牌官喊道,“諸位將士,,奮勇殺敵,!”
簡單的話語,最能激起此時周軍將士的滿腔熱血和勃勃野心,。
西北雨(南方說法,,指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暴風(fēng)雨)很快便變小了,雨勢漸微,,伴隨著周軍一陣高過一陣的吼聲,,預(yù)示著這場大戰(zhàn)的即將到來。
傅勤朝遠遠聽著,,心驚膽戰(zhàn),,胯下戰(zhàn)馬也不停地哼哧作響,口中白沫逐漸分泌出來,,頗有些躁動不安,,顯然也是緊張到了極點。傅勤朝卻管不了這些,,雨聲實在是有些太大,,盡管雨勢有所減小,但也無濟于事,。
“大帥,,若是周人動了,咱們可未必聽得見看得著,!”身旁一偏將大膽出聲,。
傅勤朝眉頭一挑,,旋即喝道:“全軍將士,就地堅守,!就地堅守,!”
軍令傳下,前排的刀盾手和長槍手紛紛肅然擺陣,。一旦周軍貼臉,,第一波受損的一定是他們,而他們也正是唐軍前線最能夠頂?shù)米〉囊徊苛α?。若是他們有失,,則唐軍整個陣型恐怕就要支離破碎,此戰(zhàn)恐怕也就不會有什么太好的結(jié)果了,。
“殺,!殺!殺,!”
很快,,周軍的吼聲從不遠處的前方傳來,伴隨著一陣陣幾乎是與響雷一般的腳步聲,,讓人一時分不清是不是真的雷雨交加,。
第一個周軍士兵撕破雨簾,出現(xiàn)在了嚴陣以待的唐軍面前,,還未等這個年輕的小伙子露出殺敵報國的熱血神態(tài),,便被從兩面盾牌中間穿出來的一條鐵槍給搠穿了喉嚨。
鮮血混合著雨水,,在空中綻放出一朵慘紅的血花,。
倒下的周兵一時未死,捂著自己不斷往外冒血的喉嚨吭哧吭哧,,好像想說些什么,,卻被后頭緊接著趕上來的同伴一腳踏翻,將自己不過十八歲的生命永遠地留在了這一片雨天當中……
類似的場景還有很多,,一條人命在十數(shù)萬人投入的大戰(zhàn)中顯得十分縹緲,,甚至連縹緲二字都談不上,就好像一根草芥一般,,被輕易碾碎,,卻未必會有人記得和注意,。
在第一波對周軍進行了殺傷后,,唐軍遭到了來自憤怒的周兵的猛烈進攻。刀盾手盡管是奮力抵抗,,卻依舊是被周兵那裹挾在大雨中的箭雨和不斷劈將過來的長刀給撕開了防御陣型,。
有人被殺,,就有人上去頂替,但雨勢如此,,指揮不暢不說,,就連軍卒行走都被泥濘的道路給阻礙了幾分。戰(zhàn)場上速度是慢不得的,,而唐軍前陣出現(xiàn)了些許空隙,,便立即被周兵補上。
黑紅色的軍服在雨水的濺灑下顯得格外肅殺,,雨中搏斗的場景更是讓所有人都血脈賁張,。很快,唐軍前陣缺口愈來愈大,,完全堵不住了,。各部兵官將校想要出手相助,卻又發(fā)現(xiàn)一旦抽調(diào)開來,,自己這里立馬就會成為周人的下一個突破口……
一部滅,,又一部滅……
終于,有唐兵實在是受不了了,,看著前面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也不顧身后虞侯那已經(jīng)高高舉起的鋼刀,轉(zhuǎn)身撥開同樣戰(zhàn)栗的其余軍卒,,不要命地往后方跑去,。
有了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當前線唐軍幾乎是以一個崩潰的姿態(tài)往后進行所謂的撤離時,這場雨中大戰(zhàn)也幾乎落下了帷幕,。
此戰(zhàn),,前后耗時四個多時辰,共計斬殺唐軍一萬六千余,,生獲兩萬兩千余,,逃亡者不計其數(shù)。為首的滁州軍大帥傅勤朝在親衛(wèi)的保護下有序離開戰(zhàn)場,,宣告著滁州一戰(zhàn)周軍的局部勝利,。
當晚,來自西面岳承澤部的旗牌官傳來消息,,唐軍大將彭伍率部突圍失敗,,已經(jīng)被擒,不甘受辱,,吞舌自盡,。其麾下將佐死降各半,,軍卒亦如是。
至此,,作為金陵北部超級防線中最為重要的兩環(huán),,即已經(jīng)快要被取消區(qū)劃的建武軍和剛剛陷落的滁州徹底落敗,也意味著金陵城面前,,只剩下富庶而又兵力不足的揚州,、真州能勉強抵擋。
勝利,,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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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以周軍行營日久,疲敝難當,,嚴令勤朝出而擊之,。勤朝曰:“周人非弱,乃屯守以待我軍冒進也,!”上怒曰:“賊方無備,,君何不進?”乃慟哭出城,,旬日大敗,。——《南唐書·傅勤朝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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