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兩柄木刀碰撞在空中，用力極猛，迸出幾塊木屑來,，沾落到使用者的臉上,。木屑與皮膚接觸,，瘙癢難耐，卻沒有讓使用者有半絲動搖,。雙方迅速將刀子抽離開來，換了個姿勢又劈向?qū)Ψ?，這次其中一人快了些,，刀刃上涂抹著的白色粉印在對方的腰甲上。后者頓時哀嚎一聲,，垂頭喪氣地從場上跑了下去,。

　　這樣的場景在建康軍的校場上舉目皆是，今日是柴遷驗收成果的一天,，也是年前最后一次操練,。四部兵馬，先拆做兩大塊,，每塊兩部互相“廝殺”,，最終存活下來的為勝者，兩部勝者到了這日下午再進行最后的搏殺,，決出年前操練的最終贏家,。

　　存活到最后的那一部兵馬，年節(jié)后比其他三部多休兩日,，兵甲,、馬匹、糧秣,、酒肉一應(yīng)換新供應(yīng),，甚至住的房舍也統(tǒng)統(tǒng)搬到營中最好的位置。彼處依山傍水,，不遠處就是南唐舊廷修建的城外金山宮,，原先是用作后宮嬪妃出行住所和宮女出宮采買后稍以歇息的所在，如今唐廷南遷后,，原先宮中沒有隨之離開的妃嬪并未就此殉國或是遣散，而是盡數(shù)安排在了這金山宮當(dāng)中,。

　　妃嬪需要宮女服侍,，盡管規(guī)格不高，但人數(shù)還是有一些的,。這群軍漢多久都見不到一個女子,，那房舍住得又舒適，冬暖夏涼的,，還能時不時瞧見金山宮的女子,，對于他們來說這不是絕佳去處，哪里還是,？

　　于是乎,，四部兵馬起先是捉對廝殺,，效率實在太低，而且真?zhèn)€到了戰(zhàn)陣之上根本不會有人容許你中規(guī)中矩地去做這種搏殺的動作,。不過多時,，就有人開始胡亂沖撞，將陣型攪亂,，而被攪亂的一方自是大了火氣,，也不去拘泥于形式，大喇喇撲將上去,，照著要害位置直接胡亂砍刺,。

　　每人身上都用黑色畫出了幾個圈，用通俗的話來說這些都是得分點,，或者叫做淘汰點,。只要對方武器上的白色粉末在里面留下明顯印記，則視為落敗身死,，必須離開戰(zhàn)場,。

　　而陣型一旦亂了起來，人人腎上腺素飆升,，漫天白塵黃土攪和在一起,，對面是不是敵人都未必看得清，誰還顧得上仔仔細細去瞧那幾個黑圈,？

　　當(dāng)是時,，木刀亂劈，木槍猛刺,，木棒狂砸,。場上哀嚎痛呼一片，時不時有傳軍醫(yī)的聲音傳來,，隨后便是幾個軍卒進到亂戰(zhàn)當(dāng)中用擔(dān)架抬出個猶自呻吟的家伙來,，匆匆送到后頭去醫(yī)治。不長眼的有之,，見到軍醫(yī)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招呼,，給軍醫(yī)都整不會了，大呼小叫地要求停手,；下死手的有之,，專門瞧準(zhǔn)了對面的脖頸、腰腹,、腋下,、面門、天靈蓋動手,，輕重傷倒是其次,，可果真死了幾個之后,，性質(zhì)就有些嚴(yán)重了起來。

　　對此,，柴遷并不打算叫停,。

　　在他看來，軍練當(dāng)中死人是非常正常的事情,，鋼制鐵制武器能殺人,，木制也可以，甚至到了戰(zhàn)陣之上還會出現(xiàn)用兵甲碎片,，用殘肢斷臂,，或者是用牙咬嘴啃的方式來殺敵的存在。

　　盡管軍士要看淡生死,，但死人畢竟不是小事,，柴遷下令在操練結(jié)束后統(tǒng)計死者名單，照例發(fā)放撫恤,，遣人往其家中慰問,。對于殺人者，按照軍中操演過失殺人之例處罰,，有官身軍職的降一級,，罰一月餉銀。沒有官身的普通軍卒同樣罰一月餉銀,，領(lǐng)上三十軍棍,，公事階段的處置就此結(jié)束。倘若有死者關(guān)系好的同袍私下尋仇,，那便不在將校們的管轄范圍之內(nèi)了,。

　　上午的戰(zhàn)斗持續(xù)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后終于是堪堪結(jié)束，落敗的兩部低首下心,、怏怏不樂,，軍將也都是沒精打采走到一邊。獲勝的兩部卻也沒有太多欣喜之色,，匆匆統(tǒng)計自家傷亡情況,，愁色取代了喜色出現(xiàn)了兵官們的臉上。

　　須知道,，下午還有一場，可頭一回交手就把傷亡情況打到了這種地步,，這可怎么辦……

　　獲勝的兩部將官著急忙慌地商量對策,，柴遷等人卻是優(yōu)哉游哉地暫時離開校場。這種事情若是也要他們來擔(dān)心,，那這建康軍不如原地解散了事,。

　　柴遷抽了個空子回府,，匆忙吃了個飯，便到書房中處理公務(wù),。呂德和岳承澤最近有些忙,，京師肯定是回不去的，那恭賀新春的帖子肯定是要親自寫的,，禮物也得自己挑選,，加之年節(jié)將至，手下文武官員節(jié)假日前的工作交接也在進行,，整個府衙亂成一鍋粥,。

　　柴遷雖然算不上處置政務(wù)的好手，但岳呂二人秉承著大家都是同僚,，能分擔(dān)一些就是一些的道理,，硬是推了不少給他。所以某天醒來的時候書房桌上堆滿的公文書信讓他的腦袋大了一倍的同時,，更是將岳呂兩人暗罵了千百遍不止,。

　　“鴻儒，方才你也見了這四部兵馬的廝殺,，依你看,，上午表現(xiàn)最佳的是何部？這四部又都各有什么問題,？”

　　從書桌小山似的文件中冒出頭來暫時休息一下的柴遷一邊捉過倒?jié)M了清茶的茶甌,，一邊沖剛剛被喚入房中的方清遠問道。

　　后者早上跟著瞧了半日,，其中更有一部本就是他所屬的,，自是有些話想說：“稟將軍，鴻儒淺見,，還望將軍懇責(zé)……今晨四部兵馬,，以魏恪肆部為最佳，楊釗部次之,，偃靖部再次,，以佟懸葉最次。四部兵甲,、軍器皆為同類,，而魏恪肆部軍陣不散、士氣不跌,，雖有所反復(fù)跌宕,，仍保持全軍聯(lián)結(jié)之勢，嚴(yán)格以大周軍法行之,，故在鴻儒這里評為最佳,?！?p>　　“楊釗亦獲勝，而其部相較于魏恪肆,，差在陣型不佳,，到了后面幾乎全憑蠻力破之。楊釗是楊氏旁支子弟,，使得一手好槍法,，勇武非是常人可比，因而策動兵卒廝殺也多以此法,，而忽略沉穩(wěn)之道,。倘若敵軍是唐人則稍稍能勝，若是金人,、涼人則未必能勝,。”

　　“偃靖是輸?shù)煤每葱┑?，但陣型散亂,，兵卒近半落敗，就連主將自己都中了好幾下,，直送出戰(zhàn)陣了去……”

　　“佟懸葉便不多說了,，將軍也見得準(zhǔn)，這人除了射得一手好箭之外,，領(lǐng)兵之方幾乎是半點沒有的,。若是京師武學(xué)招納新生，不如讓他去上一遭再說……”

　　最后這句話其實多帶調(diào)侃之意了,，方清遠和佟懸葉關(guān)系很是不錯,，知道他輸?shù)秒y看，不想更多評價,，反而是用這種方式來緩和一下氣氛,。

　　柴遷自是受用，對佟懸葉的印象也沒那么差了,，也對方清遠的看法很是認(rèn)同,，更在心中暗自發(fā)笑，前世要是說方清遠會成自己麾下的親兵,，恐怕是個人都不會信的,，如今卻真真切切站在身邊聽候應(yīng)答，真真是……

　　待又小憩了些許時候,，眾人集中起來前往校場觀看第二輪的較量,。

　　這次廝殺顯然比早上的有章法、有指揮，魏恪肆和楊釗都是新生代的兵官,，一個是在軍中多年一朝闊步向上的老兵，一個是世家旁支不受忠勇的年輕軍官,，二人都憋著一股勁,，誰都知道這次獲勝的一方能得到的絕對不只是酒肉這么簡單。

　　在過渡階段后,，建康軍勢必要進行重建,，到時候兵員合并，高級將官的位置就會空出不少,。今日最終獲勝的指不定就能靠著這波操練往上走成都尉,，領(lǐng)著更多兵馬，拿著更多餉銀的,。沒人想要放過這個機會,，于是都不肯給對方可趁之機，在正式開始后兩邊竟是對著轉(zhuǎn)了兩圈,，絲毫不敢輕易向前,。

　　“這是在做什么？”柴遷被弄得有些迷糊,，反應(yīng)過來之后登時大怒,，“一刻鐘內(nèi)老子沒看到有人被淘汰出來，所有人團年飯就只吃白粥咸菜,！”

　　軍令一下,，兩部才堪堪挪動起來。

　　楊釗步子更快些,，盡管謹(jǐn)慎了許多,，但風(fēng)格依舊沒變。未幾,，其人麾下將卒齊齊暴喝,，迅速從中分為兩部，朝著魏恪肆兩側(cè)殺去,。后者顯然料到這一點,，中盤穩(wěn)住不動，兩翼軍卒在旗牌官傳令下頓時擺出迎戰(zhàn)防守陣型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雙方準(zhǔn)備碰上的時候,，楊釗部突然傳出一陣尖銳的鳴動,，撲向魏恪肆兩翼的兵馬迅速朝中匯聚，意圖直插對方主將所在之處，力求一擊斃命,。魏恪肆身為老卒,，將楊釗看得透透的，中盤軍卒也不虛他,，登時暴喝出手,，連帶著兩翼士兵活動起來。

　　楊釗只顧著往中間扎,，卻沒發(fā)現(xiàn)人家兩翼士兵跑動速度較之前快了不少,。原來方才只是緩慢轉(zhuǎn)動，所以楊釗壓根沒看出來魏恪肆兩翼軍士內(nèi)里甲胄脫去了不少,，輕裝上陣,，只等著這一刻。

　　這是楊釗早上的對手偃靖使用的招數(shù),，不過幾個時辰,，楊釗哪里找得到更好的替代品？魏恪肆與他共事算不上久,，對其人喜歡套用別人公式的習(xí)慣十分清楚,，也是拼了一波，果然被他猜中,。

　　此時楊釗悚然一驚,，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魏恪肆已然成了三面包夾之勢,。愈發(fā)猛烈的攻勢之下,，加之早上損傷過多，人數(shù)有些捉襟見肘的楊釗部很快敗下陣來,，楊釗本人更是被魏恪肆捉住橫在馬背上,，揪到了校場正中丟下，一時愧疚難當(dāng),，捂著臉就跑開了,。

　　不多時，講臺上爆發(fā)出一陣掌聲,，顯然是對魏恪肆的表現(xiàn)滿意得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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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恪肆百戰(zhàn)勁卒，膂力非常,，善引弓,，尤善使弩，嘗以百弓齊射而退金虜,，軍中皆稱其勇,?！吨苁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