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束了長途顛簸,經(jīng)歷了溫馨的一夜,柴遷睡得很是踏實,,少見地沒有半夜醒來,。
次日清晨,剛剛用過早飯后吳王府外便有人叩門,,管家進來匯報,,說是宮中來人。吳王父子料想應(yīng)該是要進宮面圣,,整理好衣裝后便前往迎接,。
“寧遠(yuǎn)公柴遷,數(shù)有功,,可堪大任,。自任建康府少尹年余,勤懇為業(yè),,政聲昭彰,,朕心甚慰。聞汝歸京,,久未見家中父母兄弟姊妹,,故令汝還府,不令入宮覲見,。今眾臣休沐,,廷無奏對,當(dāng)入宮與朕一見,。自先前別日,,已近兩年,汝與朕何曾分離如此之久耶,?且速來,,朕于垂拱殿候汝?!?p> 聽著葉昆將皇帝口諭念下,,語氣從嚴(yán)肅到輕松,甚至最后成了口語一般的說法,,讓眾人心中不停感嘆這對爺孫關(guān)系之緊密,。葉昆甚至有些嫉妒,,自己從龍潛時便侍奉,兢兢業(yè)業(yè),,至今成德皇帝多少事情都要經(jīng)過他一問一答方才能定下心來處置,。前朝有人拿這個來彈劾過葉昆,稱其身為宦官卻不甘為下,,竟欲插手朝政,,被成德皇帝輕飄飄幾句話打發(fā)回去不說,上表彈劾的那個家伙也被送到了北境充軍,。
只是從那之后,,成德皇帝明顯對葉昆的態(tài)度有了些轉(zhuǎn)變,在一些政務(wù)的事情上也有所保留,。對此葉昆并沒有太多的不滿,,甚至覺得皇帝陛下這樣的處理方式才是正確的,前唐舊事猶在眼前,,甘露之變溢出的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一國軍政倘若要被宦官左右,又或是全數(shù)落入閹人之手,,那距離這個國家徹底崩塌也就不遠(yuǎn)了,。
如此相得益彰的君臣關(guān)系,在這對爺孫面前好似黯淡無光一般,,葉昆內(nèi)心那一絲嫉妒之情也就能夠理解了,。
傳完口諭后,葉昆神情也明顯放松了點,,笑著對柴鎖道:“殿下,,如今官家對殿下與世子可是關(guān)心有加?!?p> “是了……”柴鎖同樣笑道,,“時近年關(guān),父皇庶務(wù)繁多,,前幾日本王進宮時才看見案頭滿滿的劄子,,也沒幾個人能分擔(dān)一二,全都堆給父皇一人,。他又年長,身子有些不太爽利,,如此繁榮堆積,,豈不是……”
葉昆連忙擺手示意柴鎖不要接著說下去,眼珠子轉(zhuǎn)了兩圈,,朝身后隨行的一眾小內(nèi)侍那里瞥了兩眼,。柴鎖登時會意,,這是其中有不是親信之人的意思了,隨即收起了笑容,,看向柴遷,。
后者微微頷首,先是禮節(jié)性地躬身道:“臣柴遷知曉陛下之意,,稍作洗漱裝扮便啟程入宮,,還請葉大押班回宮稟報圣上?!?p> 葉昆見他有些嚴(yán)肅,,不自覺地又露出笑容來:“世子,今日入宮面圣,,大抵是沒有什么要緊事的,,也不是正經(jīng)述職,官家這些日子心情不錯,,應(yīng)該只是思念之切,,想見上世子一面罷了?!?p> “皇爺爺近來心情不錯,?”柴遷聞言一怔,“南征也過去了好久,,打退唐人也沒什么好說的,,律法圖文未成,山川衡量未就,,朝中一片平穩(wěn),,國內(nèi)也沒有什么波瀾,怎么突然就有好心情了,?”
柴遷站在柴鎖偏后,,沒看到柴鎖聽到這話后驟然晴轉(zhuǎn)多云的表情。
葉昆眼尖,,瞥見柴鎖神情,,立馬止住了這個話頭:“世子不如自往宮中一瞧,便知道官家為何如此了,?!?p> 柴遷當(dāng)即明白這話題不能繼續(xù),一時有些不解,,明明是讓人高興的事情,,為何不能在這里說?莫不是這件高興的事情讓有的人不太高興,?
瞧了一眼一言不發(fā)的父親,,柴遷好像有些明白了,。去年年末的時候,聽聞為了安撫南面人心,,也是為了穩(wěn)定南唐被俘的宗室與舊臣,,納了南唐廢帝李元和的淑妃劉羽兒。這劉羽兒出身南唐劉氏大族,,十四歲入南唐宮廷,,十六歲即封婕妤,十八歲登位賢妃,,二十歲時改封淑妃,,逐漸執(zhí)掌六宮大權(quán),其飛升之速,、進展之快,,聞?wù)弑M皆驚詫。
去歲金陵城陷,,劉羽兒被丟在宮中沒有隨大軍而走,,反倒是保住了一條性命。被周軍俘虜后,,后宮妃嬪盡數(shù)送到城外宮殿住下,,唯有劉羽兒被選中與廢帝廢太子一同送往了京師。就在劉羽兒以為自己要被處決的時候,,成德皇帝宣布將納其入宮,,加封婕妤,入住碧落宮,。有些人不置可否,,畢竟這是安穩(wěn)之策,成德皇帝要真?zhèn)€是貪圖女色,,老早就鶯歌燕舞的,,哪里會有如今的局面?有些人則認(rèn)為納敵國嬪妃入宮有些不妥,,容易落人話柄,、遭人攻訐,但轉(zhuǎn)念一想,,皇威漸長的成德皇帝在大周境內(nèi)還有誰敢攻訐,,而那些真正會攻訐的諸如南唐、西涼,、金國,、后蜀之類的存在,與他又何干?
于是乎,,反對聲音寥寥之下,劉羽兒成功入宮,。
不過一年的時間,,也就是柴遷還在返京的路上時,劉羽兒因為出色的表現(xiàn),,協(xié)助皇后治理后宮諸事,,得到了皇帝的贊揚,順勢升為貴儀(處皇后及諸妃之下,,與大儀,、淑儀等并列,略當(dāng)于前代的九嬪),,地位雖不及那幾位在帝之側(cè)多年的后妃,,但已經(jīng)成為了后宮乃至前朝一些人眼中的紅人。
能得此女,,成德皇帝高興些也是應(yīng)該的,。
送走了葉昆后,又梳洗了一番,,柴遷只帶了單萬柳一個,,朝宮城急急馳去。
到了宮城門口,,單萬柳自然是被攔下,,等候多時的葉昆迎面走來,帶著柴遷入了宮,。
按理來說這項引導(dǎo)的工作應(yīng)該是宮內(nèi)的小黃門來做的,,葉昆這種級別,就算是和柴遷關(guān)系好也不應(yīng)該在宮城門口等候,。如此做派,,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相告之了……
果然,其人身后的內(nèi)侍們與方才來的時候換了不少,,估摸著都成了心腹之人,。葉昆神色自然了許多,朝著猶自不甚理解的柴遷沉聲道:“好教世子知道,,這位劉貴儀手段非常,,姿色自是上上之選,馭下之方,、惑心之能,,老奴在宮中多年都未見過這般厲害的角色。上一回見到這么有能耐的,還得數(shù)本朝初年那位徐娘子,,但其心性好似蛇蝎,,毒辣非凡,最終為官家所棄,,但這位劉娘子卻是愈發(fā)得了好處,,面兒上也是一副鶯鶯燕燕之態(tài),與徐娘子差得遠(yuǎn)了……”
“還有一事,,方才在王府中未向世子告知,,是怕吳王殿下一時怒起失態(tài)……”葉昆嘆了口氣,“世子久在皇家,,卻少入內(nèi)宮,,自是不曉得這諸般活當(dāng),如今解釋起來也頗為復(fù)雜,,總之……上月這位劉娘子被冊封貴儀,,非是什么協(xié)助皇后娘娘理治六宮,而是懷了龍種,,這才……”
“什么,?!”
縱使柴遷有所準(zhǔn)備,,也還是被這一下給驚得有些夠嗆,。歲數(shù)倒是其次,自古以來皇帝通過內(nèi)廷丹藥保持身體狀態(tài)的不在少數(shù),,成德皇帝在其中也并不奇怪,,但這突然懷孕是個什么情況?
說得不好聽些,,從南面擄掠來的一個敵國妃子,,被納入宮中,居然還懷上了皇帝的孩子,,那么這件事情的嚴(yán)重性就大大超乎大家的想象了,。前唐太宗時,諸子爭儲,,吳王李恪優(yōu)勢極大,,最終卻因為生母是隋煬帝之女而遭到了唐太宗的否定,足見皇家對血脈掌控得有多么嚴(yán)格,。
柴遷作為宗室子弟,,又在重生后主動承擔(dān)起了興復(fù)周室的責(zé)任,自然是要力求將一切都努力控制在自己手中的,。從北伐金國,,到南征南唐,,再到囚役法,以及提前簡拔前世許多名臣名將,,個中雖有差池,,卻基本上掌握在手中,大差不差的,,讓他也算比較滿意,。
但這劉羽兒是個極端的變數(shù),前世她一直在南唐,,甚至后來成為了南唐的皇后,垂簾聽政數(shù)年,,欲圖效仿武后之事,,這才惹得群情激奮,被同樣心理扭曲的皇帝下詔賜死,。這種心性手段的女子進入了大周宮廷,,偏偏在這個母憑子貴的年代得到了一張妙到了極點的丹書鐵券——孩子,而這孩子無論男女都無法動搖她接下來的地位,,因為眾所周知,,成德皇帝只有一個女兒,若是能再添一個,,豈不是更符合他的心意,?
于情于理,這位劉娘子都該受封,,但這絕對不是柴遷想看到的,。
“這……皇爺爺真是老當(dāng)益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柴遷只能尷尬地笑笑,,“這劉貴儀也不是凡類,,妙齡之軀,國破家亡,,不愿自盡,,反倒心甘情愿為敵國所納,真真是……”
“世子慎言,!”葉昆眉頭一挑,,大手直接捉住了柴遷的手腕,“宮墻之內(nèi),,不可胡說,!”
柴遷察覺失態(tài),深呼吸數(shù)次,,還沒等他再問什么,,葉昆聲音壓得更低了些,,朝他湊近。身后一眾小內(nèi)侍見狀明白,,連忙放緩了腳步,,給兩人留下了足夠私密的空間。
“宮中有傳聞,,太子殿下這半年多來進宮次數(shù)頻繁,,除了見官家之外,就是在皇后娘娘那里,,時常能見到劉娘子,。”葉昆聲音細(xì)得如同蚊子一般,,“據(jù)傳,,三月前太子為政日疲,為官家所嘉獎,,留其夜宿宮中,。彼夜有一宮女內(nèi)急起夜,正巧影影綽綽看見有幾個人往太子夜宿之處疾步走去,,定睛一瞧才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什么,?”柴遷腦子嗡嗡的,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正是劉娘子宮中最得信任的宮女石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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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貴儀既為皇嬪,吾當(dāng)以母事之,,何敢逾越,?——柴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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