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見自己娘親冷笑一聲,說道:“不可,?那于小娘有何高見???”
于小娘可能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沖動了,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僵笑道:“不敢,。奴只是覺得,,李家大娘子您是出嫁女,斷沒有讓出嫁女替庶姐扶養(yǎng)庶子的道理,?!?p> “再說了,陳家也不是養(yǎng)不起這口人……”
說著說著,,她幾乎將自己的一口銀牙咬碎,。
這個孟氏,之前就以她上不得臺面為由,,堵了陳楓韋的口,,害得孟婉的葬禮她是愣是一點(diǎn)都插不進(jìn)去。
不僅一點(diǎn)油水都沒撈著,,甚至還把摔瓦一事都拋之腦后了,。
摔瓦乃是民間的習(xí)俗。
起棺前,,要有一人把靈前用于祭奠燒紙的瓦盆摔碎,,據(jù)說這樣有利于逝者上路。
而這個人一般得是逝者的子嗣,,講究長幼和嫡庶尊卑的,。
更重要的是,這個儀式往往與確立財產(chǎn)繼承關(guān)系掛鉤,。
孟氏看著她,勾唇一笑,,“于小娘這是什么話,。我何時說過要扶養(yǎng)陵哥兒了?不過是聽從姐姐的話,,帶他去京城念幾年書罷了,。”
又譏諷道:“怎么我方才說到遺愿時,,倒沒見于小娘有什么反應(yīng),,為何一提到摔瓦,你便如此情急???”
于小娘氣得微微發(fā)抖,幾欲吐血,。
廢話,,她怎么能不急!聽府里的老人說,,當(dāng)年的孟家如日中天,,孟婉的嫁妝甚是豐厚。
更何況,孟婉當(dāng)了二十幾年的陳家主母,,一路跟著陳楓韋起家,,更不知攢下多少!
要眼睜睜地看著這些錢都給了那個沒娘的小雜種,,她怎么可能甘心,!
于是她陰陽怪氣地說:“怎么說陵哥兒都是陳家的兒子,你們孟家的女兒一個兩個都要占著他,,難道是要讓他改姓了孟不成,?”
一旁的陳楓韋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忍不住推搡了她一把,,氣道:“你嚷嚷什么,,哪里有你說話的份兒!”
于小娘被他這么一推,,更為火大,,恨恨道:“怎么,官人是嫌我說話難聽了,?我不過是實(shí)話實(shí)說罷了,!”
“怎么說大娘子都已經(jīng)嫁過來了,,她的東西,理應(yīng)就是陳家的東西,!若將財產(chǎn)全給了陵哥兒,,官人難道忘了,咱們的澤哥兒川哥兒,,還有芊雅,,也是她的庶子女!這世上豈有如此偏心之理,!”
孟氏一張臉愈發(fā)陰沉,,杏目圓瞪。還沒等于小娘說完,,她就用力將手里的白瓷茶碗“啪”的一聲擲到地上,,順手又“哐啷”一聲把桌案拂倒了。
看著一地的碎瓷片,,不僅于小娘呆了一瞬,,連陳楓韋也怔住了,。
孟氏大怒道:“姓陳的!你是看我這些日子一直好聲好氣的,,就當(dāng)我孟家和李家都軟弱可欺不成,!”
“我有事來與你商議,等到現(xiàn)在,。而你,,竟敢讓這個賤人幾次三番羞辱于我!”
“你也不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當(dāng)年要不是你爹挾恩圖報,,我爹人又糊涂了,否則以我姐姐的家世和閨中淑賢之名,,京城不知多少世家公子求娶,,豈會嫁給你這個懦夫!”
“再有,,你這些年順風(fēng)順?biāo)?,有多少是借了孟家和李家的勢,你自己心里清楚,!?p> “我們不過是看在你與姐姐夫妻多年,,榮辱與共的份兒上,這才相助于你,?!?p> “現(xiàn)下姐姐已離世了,我不過是想遂了她的愿,,把陵哥兒帶去京城擇名師培養(yǎng),。”
“你們陳家明明得了這樣多的便宜,,還敢頗有微詞,縱容小妾強(qiáng)占主母的嫁妝,,呵,。”
一旁的舒窈嘴巴張得老大,,原來自己身為大家閨秀的娘親,,真正生起氣來是這個樣子的。
邏輯清晰明了,,字字珠璣,,不給對方絲毫反駁的機(jī)會,還真是……
還真是颯??!
而陳楓韋心里則懊悔不已,。
于小娘在他面前一向是溫柔小意,體貼入微的,。
沒想到,,她竟是個貪心不足,眼皮子又淺的,,連死去主母的嫁妝都要惦記,。
他只好不停地賠禮道歉,安撫這位姨妹,,啊不,,姨奶奶。
“這這……陵哥兒這孩子,,就拜托給您了,。婉兒既然把自己的體己留給他了,那自然就是他的,。只是還請姨妹代為保管……”
說著,,見孟氏依然冷著臉,陳楓韋正不知如何是好,。
又見于小娘還杵在一旁,,他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這個沒規(guī)矩又不要臉面的妾室,,他怎么會淪落到被一個婦道人家劈頭蓋臉地一頓大罵,!
陳楓韋越想越暴躁,抬腿狠狠踢了于小娘一腳,。
她重重地挨了這一腳,,立刻撲倒在地。手掌好巧不巧地按在了碎瓷片上,,留下幾道血痕,。
她后知后覺地開始害怕……
陳楓韋仍不解氣,還想補(bǔ)上幾下,,孟氏幽幽開口,,止住他,“罷了,?!?p> 舒窈有些驚訝,娘親居然要原諒于小娘啦,?
只聽孟氏接著道:“陳家雖不是正經(jīng)的士族,,可也該有些規(guī)矩體統(tǒng)?!?p> “她一個妾室,,不僅出言不遜,,以下犯上,還覬覦主母財物,,人又善妒,。如此不顧及體面,就按家法處置了吧,?!?p> “該發(fā)賣發(fā)賣,該打板子打板子,。犯不著主君親自動手,。”
于小娘心里一涼,,急忙拽住陳楓韋的衣擺,,噙著淚水哭求道:“官人,官人,!奴錯了,,奴再也不敢了!只求官人念在三個孩子不能沒有娘親的份兒上,,饒恕奴吧……”
說著又不斷磕頭認(rèn)罪,。
陳楓韋雖然還有怒氣,但看到自己的寵妾哭得梨花帶雨,,纖纖玉手上的血跡觸目驚心,,不禁有些心軟了……
他諾諾道:“于小娘是良妾,沒有隨意發(fā)賣的道理……”
孟氏滿不在乎地說:“既然如此,,那便打上幾十板子,,略施懲戒吧?!?p> 幾十板子,?!那保不齊就要了命了,!
于小娘滿臉愕然地抬起頭,,原來的大娘子孟婉柔順平和,她便以為高門貴女也不過如此,,沒想到……她太低估這個孟氏了。
孟氏也饒有興味地看看她,,“怎么,,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以為我和姐姐一樣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你放肆嗎,!”
說著又轉(zhuǎn)向陳楓韋,“你莫不是想為了一個妾,,得罪孟李兩家,?”
陳楓韋連忙搖頭,“罰自然是要罰的,,只是……真要幾十板子下去,,救治不善,只怕是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