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刑山,。
晨光照在山峰南邊,尖崖兀石,,懸崖陡峭,,山風(fēng)凜冽,惡寒入骨,。從崖邊向下方深澗望去,,只能望見一片烏蒙蒙的黑色,仿佛無底深淵,。
山頂上,,豎立著兩根巨大的銅柱,柱上各纏有一道盤龍般的青紫色巨鏈,,兩柱之間,,鏈條如蛛網(wǎng)盤布,一位少女被鎖于其上,,她雙手被反縛于身后,,垂著頭,長發(fā)如瀑布遮住面容,,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隱約可以看見里面的白衫殘破不堪。
染著紫黑色血跡的鐵鏈從她背上穿骨而過,,少女瘦弱的身影,,也被粗大鐵鏈的力量感襯托得十分渺小……
茍豈站在遠(yuǎn)處一澗之隔的觀刑臺上,望見這一幕,,心中酸楚,,他難以想象,這五年的酷暑驕陽,、刮骨寒風(fēng)是何等慘烈的折磨,,她一位弱女子究竟是怎么撐下來的……
眼看少女一動不動,茍豈擔(dān)心她就這么無聲死去,,當(dāng)即喊道:“染染姑娘,,染染姑娘!”
少女的頭微微一動,,又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慘白的臉,黯淡的眼睛仿佛沒有焦點地看著茍豈,。
“你是誰,?”
良久后,她緩緩發(fā)問,,聲音嘶啞,完全不同于昨晚傳音時那空靈悅耳的聲音,。
茍豈高聲道:“昨日在下誤入天刑山,,承蒙姑娘指引道路,這才僥幸生還,,今日特來拜謝,!”說完,他長揖一禮,。
少女輕輕“嗯”了一聲,,似乎沒有力氣多說什么。
然而兩人相距甚遠(yuǎn),,茍豈并沒有聽清她說了什么,,心想:她虛弱成這個樣子,恐怕與昨夜為了救自己而損耗內(nèi)力脫不開干系,。
當(dāng)下更感歉疚,,很想為她做些什么。
于是,,他又問道:“染染姑娘,,不知有什么靈藥能救你性命么?我和荀無憂前輩很熟,,也許能從他那里借來靈藥,!”
“你……你和師尊相熟嗎?”染染臉頰上驀然涌起一抹血色,,抬起頭,,艱難道:“公子,幫我求師尊……賜一瓶大還丹續(xù)命……好嗎,?”
茍豈喜道:“大還丹能救你性命是嗎,,好!”但見她這副模樣,,有些擔(dān)心地問:“姑娘,,你能等我多久?”
染染歇息了一會兒,,調(diào)勻氣息,,緩緩道:“一顆大還丹可為我續(xù)命一月……若三日內(nèi)求不到,,公子……就不必來了?!?p> 茍豈心中一沉,,她只能再撐三天了。
染染似乎又想到什么,,問道:“你昨夜……怎么沒死,?”
茍豈道:“在下有寶玉護(hù)身,因此那些兇獸不敢靠近我身,,待我求來丹藥,,再想法子送去姑娘身邊?!?p> 染染面露喜色,,輕聲道:“你下次,也挑在晚上來,?!?p> 茍豈一怔,正要詢問原因,,旋即醒悟,,自己一入天刑山就會引發(fā)大霧,迷失道路,,而在晚上前往,,只要點起火把,染染就能借助火光看見自己位置,,以便傳音指路,。
想通此節(jié),他應(yīng)聲道:“我明白了,,姑娘,,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我很快回來,!”
說完,他見染染輕輕垂下頭,,這才乘上的盧,,返身下山,一路疾馳回到了丹霄峰,。
丹霄宮外,。
等待童子入殿通傳時,茍豈在心中琢磨,,編個什么借口來向荀無憂借丹藥呢,?
他明白,,實話是不能說的。自己再怎么同情染染,,也改變不了她觸犯門規(guī)的事實,,這只是自己私人的恩怨,倘若言明此事,,反而會把荀無憂拉下水,。
此外,茍豈也沒忘記,,當(dāng)初荀無憂介紹道侶時問心玉發(fā)出的預(yù)警——這件事始終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自從那天以后,茍豈非但沒有疏遠(yuǎn)荀無憂,,反而時常來拜訪他,要么喝茶閑談,,要么請教功法上的疑難,。
因為他記著《教父》中那句話:“離你的朋友近些,但離你的敵人要更近,,這樣你才能更了解他,。”
然而,,荀無憂每次都耐心指點,,從沒有過半分對自己不利的跡象,更奇的是,,有時與他獨處,,問心玉反而會傳出些許暖意,證明他是抱著善意傳道解惑,。
這令茍豈格外疑惑,,荀先生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幫自己介紹道侶,,究竟有怎樣的目的,?
正想著,童子跑了出來,,“師尊讓你進(jìn)去,。”
走進(jìn)大殿,,荀無憂正合上一本醫(yī)書,,笑問道:“今天這么早就來了?”
茍豈開門見山道:“今天來,,是想求前輩賜一瓶大還丹……”
接著,,他正要編造理由,,還沒來得及說,就聽見荀無憂淡淡道:“你是為了染染而求吧,?”
茍豈直接被噎了一下,,露出尷尬笑容,撓頭笑道:“您可真是神機(jī)妙算,,我還沒說,,您就知道了……”
荀無憂舉起袖子在身前作勢揮了揮,“你一進(jìn)來呀,,我就聞到一股霧獸的臭味……想必你是去過天刑山了吧,,以你任俠好義的心腸,對她生出同情并不奇怪,?!?p> 茍豈嘆了口氣,知道這件事不好辦了,,但還是朝他一拜,,說道:“荀先生,染染是你弟子,,難道你忍心讓她孤獨凄涼地死在寒冬之中嗎……要不,,你就當(dāng)不知道這件事,倘若將來此事敗露,,也絕不牽連到你,。”
荀無憂嘆了口氣道:“你這話說的……難道我這做師父的,,就不心疼染染了嗎,?這五年來,若非我暗中前往天刑山喂她服食過幾顆大還丹,,她焉能撐到如今,?”
茍豈錯愕道:“原來,你已經(jīng)幫她續(xù)命過了……”
荀無憂黯然道:“染染是我最疼愛的弟子,,我怎么舍得讓她殞命,?可是,她畢竟鑄成大錯,,用丹藥續(xù)命終非長久之計,,執(zhí)法堂遲早會起疑心……更何況,修羅天刑至死方休,,她活得越久,,受的苦也就越多,我又怎么忍心延續(xù)她的痛苦呢?”
茍豈有些動搖,,心想,,荀先生何嘗不是在為染染考慮?幫她續(xù)命,,她就要繼續(xù)受苦……
可是,,染染一心求生,自己也已答應(yīng)了她的囑托,,豈能輕易放棄,?
一時間,茍豈心頭交戰(zhàn),。
正糾結(jié),,忽然間,懷中的問心玉再次傳來一陣涼意……
茍豈心中一顫,,抬起頭,,深深望了荀無憂一眼,沉默片刻后,,說道:“前輩說的對,,我不該管這件閑事?!?p> 說完,,告辭離去,。荀無憂沒有再說什么,,目送他走出大殿,目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