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鐘麟離京之時,同年摯友,,三湘才子李壽蓉依依相送,回憶十余年間兩人相識相知之誼,,一朝道別,,感懷自傷,捻筆書就長詩《送同年譚文卿鐘麟太史南下》,,今集其中數(shù)句,以觀二人之深情厚誼也:
有鳥生南山,,臨風(fēng)出北垂,。自傷籠中翮,羈阻不能飛,。
念君行路難,悢悢使心悲,。言采東籬菊,,飲啄相追隨。
卻說譚鐘麟最是思念左公,,文祥問及意欲何方,鐘麟便稱愿到東南閩浙一帶撫恤流亡,文祥一看,,閩浙二省,,唯杭州最為有名,,雖然兵戰(zhàn)數(shù)年,破壞殆盡,,但自從左宗棠收復(fù)以來,,開始招商,,繁華之氣漸起,知府一職,,乃是天下少有之肥缺?,F(xiàn)任知府薛時雨,,還是同治二年左公親自保舉,,左公經(jīng)常提及,與鐘麟同為清正之人,,是以不愿頂替,,哪知薛時雨體弱多病,又為同僚詆毀,,心灰意冷,,經(jīng)由浙江巡撫馬新貽多次請辭,,同治四年十二月廿二日,上諭浙江杭州府知府員缺緊要,,著馬新貽于通省知府內(nèi)撿員調(diào)補,所遺員缺著譚鐘麟補授,。
馬新貽早就聽說譚鐘麟德才兼?zhèn)?,哪肯輕易調(diào)補,只委任已補嚴州府知府劉汝珍暫時署理杭州,,虛位以待。卻說在京好友得知鐘麟外放,,皆來慶賀,,直忙過了次年正月,仍絡(luò)繹不絕,,鐘麟也受不了凡俗,終于收拾行李,,暗自托付鄭慶莊代為處理房產(chǎn)諸事,,定于同治五年三月初六這天起行,,看看只剩三四天,這晚李壽蓉孤身來拜,,鐘麟知道好友多年郁郁,,自少不得安慰勸解,李壽蓉也決定再于京城守上一二年,,倘不起色,干脆辭歸,,覓一書院教讀為樂,,正說間,顏氏抱了牙牙學(xué)語的寶符出來相見,,這孩子生的聰明伶俐,遠勝寶箴,,鐘麟甚是喜愛,,顏氏因壽蓉乃是丈夫摯友,向來都不避諱,,壽蓉看著寶符,也是越發(fā)的中意,,想起上年閏五月才生的愛女,,不由得就有了想法,原來鐘麟雖答應(yīng)了鄧廷楠的娃娃親,,但是因為鄧公畢竟仍在福建,,兩人尚未謀面,所以定親之事只有少數(shù)家人知道,,壽蓉旁顧了些它事,終于踟躇道:
“文兄,,小女閏兒你也見過,,比符兒小了不到一歲,還算伶俐,,你看——”
壽蓉不好直說,就停頓下來,,鐘麟何等聰明,,當(dāng)即明白了壽蓉之意,只好將左公保媒之事說出,,看到壽蓉滿臉失落,甚是不忍,,轉(zhuǎn)念想起一人,,遂道:
“子實兄正室于去年初亦生有一子,取名嗣同,,愚弟很是熟悉,其天資遠勝符兒,,仙兄與子實兄同在戶部,,也算摯交,何不結(jié)親,?倘使仙兄果真有意,就由愚弟來保這樁大媒,,討口喜酒如何,?”
壽蓉本是見到鐘麟將要離京,又驟見寶符,,才有此想法,,之前并未著意女兒親事,被鐘麟一說,,也想起了譚繼洵的這個兒子,,與女兒同歲,又是嫡生,,壽蓉見過,,同樣眉清目秀,,不遜寶符,兩人都是戶部主事,,雖管理不同省司,卻也恰是門當(dāng)戶對,,轉(zhuǎn)而喜道:
“要是文兄肯說,,愚弟自是滿意,就是不知子實兄——”
“仙兄放心,,包在愚弟身上,。”
次日恰好譚繼洵來拜,,鐘麟說起親事,,繼洵大喜,因為李壽蓉才名甚高,,又早自己兩科,,李閏亦是嫡女,自然答應(yīng),,鐘麟專程給壽蓉去送消息,,并看望了王氏及不滿周歲的李閏,說來也怪,,這李閏見了鐘麟,,很是歡喜,幾度手舞足蹈,,咯咯大笑,,壽蓉心想既然與好友做不了姻親,干脆讓女兒認個義父,,這樣也算一家人了,,說出之后,鐘麟爽快應(yīng)下,,當(dāng)下壽蓉又置便宴,,持住剛會爬行的李閏行了大禮,主賓歡喜不表,。
卻說三月初六這天,,暖風(fēng)習(xí)習(xí),忽而又有小雨,,潘,、翁、李,、鄭,、吳等諸多好友分別備宴,,把酒相送,直走出十里,,方漸停息,,李壽蓉、吳文煥等皆有詩文相送,,鐘麟攜帶顏氏及寶箴并丫頭劉氏坐了馬車,,由文祥調(diào)派了十名差役護送起行。鐘麟離京是因不堪接待俗事,,到了路上,,又覓了客船,反而不急了,,既然能在船上,、客店讀書,又何必讓別人覺得自己迫不及待呢,!到了山東地界,,鐘麟還惦念到玄武觀一游,原來朱教玉自前年匆匆別后,,又到了師叔玄誠子觀中修行,,鐘麟惦念教玉當(dāng)時心情不佳,此番到了藤縣界地,,船舶微山湖,。鐘麟打聽知道,自打捻軍伏擊僧格林沁于曹州,,朝廷改派曾國藩剿捻,,曾國藩即在徐州、濟寧,、臨淮,、周家口四鎮(zhèn)駐兵堵剿,捻軍受阻,,轉(zhuǎn)戰(zhàn)突入湖北,。近期滕州等地,還算安穩(wěn),,便在岸邊客棧安排了家人差役,,帶了頭目,就往千頭山打聽而去,,教玉果在玄武觀,,此觀較鳳棲觀更大,玄誠子正在閉關(guān),,教玉與兩個道童伺候,,見到鐘麟大喜,,鐘麟觀教玉情緒比兩年前大有改觀,自然高興,,只是教玉雖在修行,,心性卻依然單純,喜怒往往表露于外,,跟十余年前差異不大,,也是難解。盤桓了數(shù)日,,約定來日浙江相會,方登船南下,,直到六月十四日,,才抵達杭州。
鐘麟將家眷安置在客棧,,連夜來拜巡撫,。這馬新貽乃山東曹州府人,比鐘麟大一歲,,年少成名,,二十七上即中進士,一直在安徽做官,,曾為江忠源短暫效力,,屢次與太平軍交戰(zhàn),漸漸升遷,,同治三年自安徽布政使擢為浙江巡撫,因鐘麟好友楊昌浚任浙江按察使,,數(shù)月前又升為布政使,,自打知道鐘麟補授浙江知府,就多次對他提起,,是以早聞鐘麟之能,,他深知多難之際,人才難求,,杭州大府,一省最重,,是以對鐘麟深有期盼,。見到帖子,親自迎了出來,,兩人客套幾句,,馬新貽見鐘麟果然一身正氣,,談吐不俗,忙攜了手引入內(nèi)堂,,鐘麟行禮拜見,兩人又寒暄一番,,鐘麟約略說了路途情形,,馬新貽有心結(jié)交鐘麟,執(zhí)意要求平輩相稱,,漸漸交談起來,,只聽馬新貽道:
“早聞文卿兄之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度卓絕,,只是我浙江久歷兵戮,生民困頓,,盜匪迭起,,大股雖經(jīng)左季帥剿滅,小股仍時有作亂,,當(dāng)此危艱,,恐要文卿兄受累矣?!?p> “承蒙燕門兄抬愛,鐘麟但聽調(diào)度也,?!?p> “既如此,弟明日即可擬折奏明朝廷,,請文卿兄知我杭州,,眼下杭州由嚴州知府劉太守署理,諸事繁巨,,明日就請兄臺前去交接,,諭旨到前,暫為署理如何,?”
“這,愚弟久居京城,,甫經(jīng)外任,,宜先理小城,以求熟悉,驟擔(dān)大府,,恐難當(dāng)重任,,辜負殷望也?!?p> “哈哈,,文卿兄莫要過謙,,京城之中,,誰人不知譚御史之謀事老成、處斷果決,、學(xué)識通達之名,,莫說是區(qū)區(qū)知府之職,便是愚弟之位,,也能勝出甚多,,愚弟不妨明說,這杭州知府一職,,為老兄懸置已久,其實也不過一跳板耳,,亦是文卿兄所謂熟悉政務(wù)之需,,不須幾載,老兄定成朝廷股肱也,?!?p> 二人又客套了幾句,也就定了下來,。鐘麟歷練多年,,深感知府之職,并不易為,,對百姓而言,,不如縣令親近,對朝廷而言,,又遠遜撫,、學(xué),、藩,、臬諸司,夾在中間,,往往難受,,何況還在省垣,與諸司同城而居,當(dāng)年左公即對此職甚為鄙棄,,不過,,自己與左公雖情同手足,,畢竟各有所長,眼下能為巡撫如此看重,,當(dāng)然不能妄自菲薄,,兩人又談了些其它事務(wù),,鐘麟感覺到,,馬新貽的確算得上老練,其于漕運,、鹽政,、河工等處自有見解,而凡此種種,,正是循吏所需。后又因馬新貽乃是回族,,便說起陜甘回民起事,鐘麟難免想起溫家兄弟,,也不知是否受到牽連。馬新貽因為家族內(nèi)遷多代,,雖有回民習(xí)俗,,但多已不甚在意,說起西北,,直對時任陜甘總督楊岳斌搖頭不已,,斷言其事非此帥所能了也,。
其余雜事不表,次日鐘麟果到知府衙門交接,,安頓好了家眷,就開始翻閱卷宗,,接見衙署各人,。浙江久亂圖治,,百廢待舉,首務(wù)乃是除暴安良,,但自己新來乍到,毫無根基,,是以打算先著手清理賦稅,,撫恤流亡,,盡快掌握僚屬情況。杭州收復(fù)兩年多,,多有各地歹人巧取豪奪之事,之前薛時雨就因處理此等案件而犯他人利益,,遭到詆毀,,鐘麟暗下決心,定要秉公斷理,,絕不畏懼流言,,正沉思時,忽報楊昌浚來訪,,鐘麟迎了出去,兩人自楚軍大營一別已有五六年,,見面自少不得寒暄,,各道別后之情,楊昌浚雖高居布政使之職,,但因從前淵源,,對鐘麟甚是恭敬,兩人分賓主坐定,,攀談起來,,只聽楊昌浚感嘆道:
“真是光陰易逝,初見文兄之時,,弟與壯武,、忠武、勇毅諸公尚在先恩師身前侍奉,,回想當(dāng)年與文兄等在座前議論時勢,,猶如眼前,未曾想眨眼之間,諸公竟已駕鶴,,好是感傷也,。”
“忠節(jié)公文章經(jīng)世,,才干濟用,門下高足,,棄科舉而赴大義,,成我湘楚諸軍之根基,,如今石泉兄,、薌泉兄均居高位,羅公當(dāng)含笑九泉也,。”
“唉,,不說也罷,,身居高位,,煩惱亦多爾。前番薌泉兄來信,,意下大帥執(zhí)念用其取代郭公筠仙,甚覺不安,,外間亦是謠言紛起,不知者均以為愚弟與薌泉兄所居之位乃大帥為己謀私,,弟深覺不值也?!?p> “老兄莫要多慮,,左公心純,,何懼蜚語,,眼下正全力謀劃船廠,,福建貧瘠,勢要浙江,、廣東助力,郭公格局略顯拘囿,,大約才有此事也?!?p> 二人所說,乃是之前左宗棠因廣東厘局不振,,兵戰(zhàn)推諉,,參奏署理巡撫郭嵩燾辦事不力,,保舉蔣益灃實授廣東巡撫之事,此事造成左,、郭二人關(guān)系破裂,之后郭嵩燾常有左宗棠忘恩負義之說,,左公也不辯解,后世史家有引郭公所言而訐左公者,,亦值商榷也。且說二人遂談起造船之事,,原來左宗棠一月前趁朝廷令議洋務(wù)之機,,提出要在福建選址建造船廠,分別就選址,、造船機器購買,、聘請外國工程師、籌集款項,、培養(yǎng)駕駛?cè)瞬?、采購煤炭等方面進行了詳致的謀劃,,并重點就興辦洋務(wù)是否有損國體之事長篇論證,引起慈禧太后,、恭親王的重視,,很快獲批,鐘麟知道此乃左公半生夙愿,,之前因在路上,,尚不知情,今番聽說,,自是高興不已,,鐘麟最關(guān)心者,是如何培養(yǎng)一批年輕的海軍人才,,見楊昌浚尚無消息,,即決定寫信與左公商議。正談間,,忽聞衙前一陣鞭炮聲響,,楊昌浚知道有人來賀,鐘麟心道自己初來杭州,,除了楊昌浚外并無其他好友,,正疑惑見,只聽屬下報來:
“按察使銜福建補用道胡光墉大人來賀,?!?p> 鐘麟才想起胡光墉,他早知左公甚重此人,,只是與他已十?dāng)?shù)年不見,,一時沒有想到,忙起身來迎,,楊昌浚一同起身道:
“果然是胡雪巖,,此老兩月前即不停著人打探文兄行程,期盼已久也,,愚弟恰好有些俗務(wù),,就先不打擾矣?!?p> 兩人邊客套邊迎了出來,,那胡光墉早立在門口,,鐘麟打量,,只見他身材并未發(fā)福,,反倒顯得有些瘦削,,與先前預(yù)計的形象不太相符,一把長須,,眼神犀利,倒是從前模樣,。胡光墉見楊昌浚一同出來,,怔了一怔,連忙拜答,。楊昌浚則看著胡光墉身后的賀禮,,打趣道:
“還是文兄面兒大,就算大帥面前,,也沒見雪巖兄出手如此闊綽過?!?p> “哎呦我的財神爺唉,,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帥那脾氣,亂送東西還不把咱給砍嘍,!”
楊昌浚大笑告辭,,自然各又拜別,只見胡光墉異常熱情,,還未進署,,即一把拉住鐘麟的手,寒暄起來,,倒令鐘麟頗不適應(yīng),,他也不惱,兩人攜手進了后堂,,胡光墉吩咐伙計將禮品送往后院,鐘麟忙止住,,正色道:
“雪巖兄這陣仗,,怕是要讓外人以為新知府乃是貪財之人,,我看這些東西,稍后還是帶回吧,?!?p> “文兄這是哪里話?咱老兄弟多少年沒見了,?還是道光爺沒的那年吧,?呃,這整整十六年不見,,好不容易見著了,,哪有拒之門外的說法?”說著朝伙計們擺手示意,,伙計又行動起來,,鐘麟欲要阻攔,胡光墉拉住他的手道:
“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值錢東西,,都是些日常家用,咱就是不送來,,文兄也要置辦的,?要不這樣,就折成銀子在文兄的賬上扣除,,再說了,,咱這樣做也有道理,你總要聽一聽不是,?”
“那也不能如此招搖不是,?譚某歷來自詡清正,雪巖兄莫不是故意要壞譚某的名聲,?”
“怎么就壞名聲了,?沒錯,咱是阜康錢莊的老板,,可咱也是有官職的,,不是那什么小小知縣知州的,是道員哎,,比你這個署理知府高吧,?而且咱還是按察使銜,正三品,,爵帥說了,,過幾天要為咱請個二品布政使銜呢,你見過二品大員巴結(jié)一個從四品的知府嘛,!”
鐘麟聽胡光墉油嘴滑舌的,,也顧不得拿捏文言,,直笑道:
“凈吹牛,還二品大員呢,,你怎么不說給你請個黃馬褂呢,?”
“哎,也不是沒可能,,還要借文兄這句吉言,。二品這事,要吹牛也是爵帥吹牛,,不信你問他老人家就知道了,。”
“看看,,誰說的過你呢,,爵帥對你滿意,是看你能辦事,,可不是讓你投機取巧,,你老兄光在這兒說好聽的,阜康錢莊都開了多少分號了,,可別貪得無厭,,發(fā)黑心財?!?p> “那哪能呢,,滿浙江打聽一下咱胡光墉這名號,哪個說咱發(fā)黑心財?shù)?,都說咱扶危助困,,救苦救難,積德積善,,咱沒忘了老兄當(dāng)年的叮囑呢,。今兒這不也是給老兄撐排場嘛,你說你初來乍到的,,誰服氣你呢,,有今兒這一出,就說這杭州城,,保準(zhǔn)沒人敢輕看你老兄一眼,。”
“死的能讓你說活,,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嘴,,但是你再怎么巧舌如簧,在譚某這兒恐怕也撈不到什么好處?!?p> “哎呀我的老兄哎,,這個可以對天賭誓,咱胡光墉什么時候都沒有打過你老兄的主意,。”
“那你這般陣仗是圖什么,?”
“圖什么,?圖報恩唄,咱看透了,,你老兄是大貴人,,十六年前咱落魄狼狽,老兄一句話就給擺平了,,五年前,,王中丞殉國,咱又是走投無路,,要不是你老兄金口一開,,爵帥那般神武,哪識得咱這號人物,?”
“此事你能知道,?”
“這個爵帥早都跟咱說了,老兄又何必隱瞞,?是不是怕咱纏著你再開金口,?放心,老兄要再開金口,,咱這黃馬褂就沒跑了,,嘿嘿?!?p> “越說越?jīng)]影,,你就不能說點正事?”
“正事,?對了,,您老兄不是記在咱賬上一筆銀子嘛!咱今兒給您帶來了,?!?p> 說著便遞過一張阜康錢莊的兌票,鐘麟瞄了一眼,,只見上面寫明是兩萬九千多兩,,不由大驚道:
“你胡說什么?譚某什么時候在你錢莊存過這么多錢?”
“哎呀,,你老兄真是貴人多忘事,,十六年前你不是把咱送的一百兩記到咱賬上了嘛,咱就算中等貸息,,每月三厘,,十六年是一百七十二個月,昨個讓賬房才算的,,肯定沒錯,。”
“那一百兩譚某也沒說要啊,,再說了這存在賬上也得算存息,,怎么算成了貸息呢?”
“你老兄是雪中送炭,,當(dāng)你入股,,那不是貸息是什么?”
鐘麟明白胡光墉這是欲借機報恩,,肯定不許自己拒絕,,更無法仔細算這筆賬,轉(zhuǎn)念道:
“得來,,那這張銀票還存你的錢莊,,什么時候急用錢的時候再取,這總可以吧,?!?p> “這個好說,回頭咱就再給你記在賬上,?!?p> “今后還是按存息算吧,錢數(shù)多了,,你雖家大業(yè)大,,但開銷也大,譚某豈能給你放貸,?”
“哈哈,,這幾年托老兄的福,區(qū)區(qū)幾萬兩,,咱還放不到心上,,這樣吧,今后咱給你算貸息最低的二厘,,只要咱阜康錢莊不倒閉,,你老兄隨時取用,。”
胡光墉見鐘麟還要爭執(zhí),,連忙將銀票收在懷中,,岔開了話題,遂又定下改日在西湖上為鐘麟接風(fēng),,談?wù)撔┢渌掝}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