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和川息相識在一個雨天,,那天的雨下的綿長,,就好像一根根細線一般飄在空中,擾人心弦。
三途剛見到川息的時候,,禿禿的腦袋,,俊朗的面龐,,額頭中間有個朱砂一般紅的圓點,,三途只覺得他身上的氣味很好聞,一聞就能想到雨后的睡蓮,,很熟悉,。
川息是個和尚。
他見到三途的時候,,正是他每月下山查民情的時候,。那時的三途將長長的烏發(fā)慵懶散著,姣好的五官明眸皓齒,,一顰一笑都長在了川息的審美上,。
川息只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子,,很漂亮,也很可愛,,也好像一位故人,,但無論怎么都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
但是他又很快打散了這個想法,,因為他是個出家人,。
三途似乎很喜歡川息,川息發(fā)現(xiàn)了,,她總是在自己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好像一個跟屁蟲,。
一天夜里,,川息在林子里點了叢火堆,便走開去尋干柴火,。他尋思著,,夜里寒涼濕氣又重,得多備些柴火,。
待他回來的時候,,遠遠的看見火堆邊坐著個瑟瑟發(fā)抖的小人,那是三途沒錯了,。
然等川息再走近些的時候,,三途昏昏欲睡地瞧見了他,又馬上躥到遠一些的樹后面,。川息只覺得好笑,,放下柴火后對著空氣輕輕地說道。
“若是冷便過來吧,?!?p> 空氣中冷冷的,回應他的那個聲音顫抖著,,似乎是凍壞了,。
“我離遠一些便好,小師傅您介懷嗎,?”
川息在火堆邊開始打坐,,眼睛的余光撇了撇那邊躲在樹后只露出一點衣角的三途,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思索著什么,。
“姑娘便過來罷,貧僧也不知姑娘是何緣故一直跟著貧僧,,但待天一亮,,姑娘就自行離去罷,。”
冷風像是一只無形的耗子,,一直想往川息的衣襟里鉆,,川息沒由來地打了個寒顫,只覺得這夜里果真是冷啊,。
三途遠遠的,,露出半張臉瞧著川息,那背影實在是太讓她想念了,,不由得看入了神,,回憶一下子竄入了她的腦中,等她醒過神來時,,淚水已經(jīng)濕了臉頰,。
那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
三途藏的很好,,也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她是一只妖。
她是一只,,山貓妖,。
活在世間五百多載了,在妖里,,還不過是剛及笄的年紀,,是個小輩。
川息長的很像他,,味道也很像他,,以至于三途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想流淚,,想一直看著他,,哪怕遠遠一眼。
她對不起他,。
不過那對人類來說,,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
那是她的戀人,。
他于刀刃靈陣之下救下了她,,將她收入自己門下,贈了她自己的隨身玉佩,,護在自己身邊,。
那時的他是同門同派中最年輕的修仙人,也是天資修為最高的人,。
他明明只差一劫就能圓滿,,可是卻為了她擋下了那本來該劈在她身上的雷劫,,在所有人的驚呼下失了性命。
所有人都說她害了他,,害了他們的師兄,,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他于炫目的雷光中,,對她笑著,,煞是驚人的好看。
自始自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后的劫便是她??勺詮牡谝淮慰吹剿哪且谎?,他就知道,這一劫,,他躲不過去,他心甘情愿,。
“我不走,。”
回憶至深,,三途不由自主地開了口,。
川息打坐的背影一愣,似乎是在斟酌著該怎么開口,,一時之間空氣都是寂靜的,。
三途覺得,面前這個和尚,,應該就是大人口中的輪回轉(zhuǎn)世了,。
一定是他。
“那你便跟緊點,,這林中有妖邪,,會害人?!?p> 這林中害人的妖邪,,也是他此次下山的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門中五位一輪,,便輪到了他。
聽川息提到妖邪的口氣,,似乎是厭惡的,。三途不自覺的有些緊張,,本來想向前邁的步子變得沉重了。
她怕一靠近,,身上的妖氣就會被察覺,。
面前這個像極了他的和尚,修煉的是無邊佛法,,打坐時散發(fā)出來的佛陀氣息,,實在是讓三途有些難受,若是讓他識破了自己的貓妖身份……
“姑娘似是有些心緒不寧,,怕是凍的,?”
三途正想著,被川息的聲音打斷,,有些愣神,,本來隨著思緒越飄越遠而忘卻了的冷,此刻猶如一只洪荒猛獸般襲來,,躊躇再三,,覺著還是靠近些。
她小心翼翼地,,悄悄繞開川息些許,,在他對面坐下,抱著腳烤火,,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腰間掛著的那枚玉佩,,圓形的,周遭雕刻著玉樹百鳥的圖案,,團簇著中間的一個字,,模模糊糊的,川息看不清,。
三途烤著火,,時不時抬眼看一看對面的川息,川息閉著眼睛,,兩只手團在胸前作成一個手勢,,大概是在念著什么經(jīng)法吧?三途猜想,。
迷迷糊糊的過了一夜,,三途感覺自己好像睡著,又好像醒著,,只是眼睛一睜一閉的時間,,天就亮了,火堆也熄滅了,,稀稀寥寥地冒著青白色的煙,。
對面的川息也不見了,。
三途四處尋了尋,在林子更深處看到了披著一件黃白色法衣的川息,,和一團黑影,。
那團黑影的妖氣有些重,是她這個只有五百年道行的小妖小怪比不上的,。
三途只在遠處看著,,又擔心川息一個人應付不過來,順著樹身更向前探了探,。
若是他有危險,,也顧不上自己的身份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
她這樣想著,。
可頃刻間川息身上發(fā)出的佛陀之氣似乎于她而言是更加危險的,。
不過一會會的時間,黑影被渡,,川息似乎是有些乏了,。
“小師傅!您無妨嗎,?”
三途迎上去扶住有些站不穩(wěn)的川息,,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著,觀察著他的臉色,。
他將將站穩(wěn),不動聲色地推開三途,。
“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貧僧無礙,?!?p> 川息瞥了眼似乎是有些不大開心的三途,輕輕向她道了聲別,。
邪祟也除了,,他該回山門了。
三途假聲答應,,卻還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川息后面,,川息摸不清頭腦,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跟著他,。
難道是個可憐人,?
他悶悶地想著。
寒天門在寒山的最高處,,川息修煉的是佛道,,除此之外的四個門道,,鬼道,人道,,妖道和仙道也同在寒天門,。
鬼道的主事人是個總把自己打扮得很妖嬈的男人,嘴里嘰里咕嚕說的葷話也是川息所不喜的,。妖道那位主事姑娘總是朝他笑,,笑的很好看,但川息不明白,。
那位主事姑娘寒鴉,,是喜著川息的,只是川息不明白,。寒鴉也總說川息是個榆木腦袋,,不懂情愛,只知修佛,。
三途遠遠跟著川息到了寒天門,,還未過山門,川息便倒在了山門口,。
扶著川息進了山門,,就見那位寒鴉姑娘遠遠地過來,瞧著三途的目光似是不友好的,。
三途守了川息一天,,看著面色蒼白的川息,突的有些害怕,,腦海中滿是上輩子的事,。
是他最后的笑顏。
川息醒來的時候,,看到床榻邊驚喜地盯著自己的三途有些出神,。后又是明白她終究還是沒有因為自己的道別而離開。
心里似乎多出了幾分他不曾嘗過的滋味,。
借著于川息有恩的由頭,,三途暫且在山門客房里住了下。
川息總是會去后山修行打坐,,三途也每次都跟著一同去,,在他身邊小睡一會,只覺得心是安定的,。
如果他上輩子成了仙,,現(xiàn)在估計他們也是這幅模樣吧。閑云野鶴的,自由自在的,。
三途這樣想著,,夢里又見到了他。
那個滿心滿眼只有她的他,。
夢醒,,川息還在打坐,夢中那張臉好像和面前的人重疊起來,,好像好像,。
“小師傅覺得妖邪如何?”
失神間,,三途陡然開了口,,可在話出喉嚨的瞬間,她又是后悔了,。
川息睜開了眼,,望著她的眸光添了些冷意。
“妖邪害人,,并非善類,,應除之?!?p> 他的聲音也是冰冷的,,同他的眼神一般無二。
“那若是不害人的妖邪呢,?”
果然還是忍不住的,。
“妖邪今日不害人,明日也會害人,,終究是邪祟,。”
“小師傅似乎…很厭惡妖邪,?”
川息定了定,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收了目光,,緩緩閉了眼。
三途以為,,這大概是默認了吧,。
“貧僧一心向佛,四色皆空,,并無厭惡否,。”
雖話是如此,,可這字里行間,,怕是厭棄的,。
三途想不明白,她也是妖,,雖然道行不深,,但在這入世五百載來,也是并未害過人,。
除了他,。
如此想來,她也是有罪的,。
川息凝著氣,,幼時的回憶又是趁虛而入,決堤而發(fā),。
在三途闖入之前,,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