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唐突了,!”陳敬庭歉然,,知道是自己犯了衣冠取人的錯(cuò)誤,,暗自警醒,隨后便問起此案細(xì)節(jié),。
可惜,老篾匠不良于行多年,,對于此案線索,,也是道聽途說居多,反是縣中往事,,記憶得十分清楚,。
而據(jù)他所猜,,這些血案的發(fā)生,或便與數(shù)十年前發(fā)生的一些往事有關(guān),。
“公子一路行來,,可曾發(fā)現(xiàn),此地佛法極為昌盛,,廟宇繁多,,家家戶戶燃香禮佛,與外地風(fēng)氣截然不同,?”老篾匠低眉問,。
“確實(shí)如此,僅在下一路行來,,所見佛寺便多達(dá)十余座,,此中蹊蹺,正要請老丈解惑,!”陳敬庭隨手拉過一張竹椅,,又從袖中取出一壇老酒,為老人斟滿,,一樁樁陳年舊事,,便從清亮酒水中汩汩流出。
原來,,三十年前,,此地雖也崇佛,卻未到如此地步,,十人之中不過二三,。
但是后來,當(dāng)時(shí)城中最大的一件廟宇,,也就是在此次滅佛之劫中,,第一座遭劫的廟宇,金閣寺,,出了一位高僧,,能知生死,斷陰陽,,出入幽冥,,飛升天際,神通廣大,,人稱普渡法師,。
“從那之后,佛法便在金陽縣昌盛起來,,十戶人家中,,倒有七八戶常去金閣寺敬香,。而普渡法師,也的確是慈悲為懷,,雖經(jīng)年累月,,得了許多金銀供奉,但都施散于貧苦人家,,寺中不留分毫,。”
“那如此看來,,這位普渡法師,,倒是一位了不起的高僧,最后如何竟發(fā)展到如今這種地步,?”陳敬庭心中疑惑,。
“普渡法師確實(shí)可稱高僧,但他坐化之后,,金陽佛宗一脈的發(fā)展,,便不是他幾句遺囑所能決定的了!”老篾匠嘆息一聲,,又接著往下講,。
“三十年前,普渡法師知道自己即將西去,,憐我世人皆苦,,遂發(fā)大宏愿,命寺中僧侶取來松枝,,架于高臺(tái)之上,,待到圓寂之日,披八寶袈裟登臺(tái),,于那熊熊烈火之中,,口誦真經(jīng),為我金陽兩萬八千戶縣民祈福,,臺(tái)上白煙化作雄獅,馱普渡法師往西天而去,!”
“果真是高僧,!”陳敬庭遙想當(dāng)時(shí)情景,不禁贊嘆,。
“只是天不遂人愿,!”老篾匠嘆息,“法師本是想借圓寂之日教化眾生,,與人為善,,但哪知,,卻又惹出了一番禍?zhǔn)拢瑫r(shí)至今日,,我金陽縣仍受其荼毒,。”
原來,,在那場坐化之中,,等到普渡法師乘白獅而去,也不知是哪里傳來的消息,,說是向高臺(tái)投擲金銀,,若能被那熊熊烈火焚化,便能請白獅將一家人虔誠之心馱著,,送往西天,,傳聞西天諸佛,將來死后亦能入那極樂世界,,享長生之樂,!
“這批僧人,倒真是生財(cái)有道??!”陳敬庭聽得瞠目結(jié)舌,繼續(xù)認(rèn)真往下聽,。
“而等到那熊熊烈火熄滅,,滿臺(tái)松枝皆化作灰燼,在那高臺(tái)之中,,確實(shí)也找不到那些金銀蹤跡,,于是本來還有些不信的,俱是追悔莫及,!此后數(shù)年,,金閣寺香火更加鼎盛,幾乎占盡全縣八成香火,!”
“那后來呢,?我看縣中,如今可不止那一座金閣寺,?”陳敬庭仍然有些疑惑,。
“回公子,全縣共有寺廟一百零九家,?!崩象车吐暬卮穑^續(xù)往下講,。
“金閣寺的鼎盛香火,,一直持續(xù)了整整三年,,一直到第四年,另一家寺廟之中,,也出了一位坐化高僧,,方才日漸衰落?!?p> “又出一位,?這金陽縣,佛法竟如此昌盛,,連那坐化高僧,,也能隔幾年就出一位?”此時(shí),,陳敬庭已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可不是?此后二十年里,,我金陽縣一共出了整整二百八十九位坐化高僧,,最多的金閣寺,出了九位,,自普渡法師坐化第五年開始,,每年坐化兩位,其他寺廟,,多則六七位,,少則一兩位,幾乎廟廟皆有,,也將我金陽佛宗一脈,,引向鼎盛?!?p> “二百八十九位,?這怎么可能?”陳敬庭聞言,,不禁嚇了一大跳,。
“誰說不是呢?但那些信徒香客,,卻是信吶,!”老篾匠長嘆一聲,手中蔑刀微微一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滿是悔恨,。
“這里邊怕是有些蹊蹺,,官府不管嗎,?”陳敬庭疑惑問道。
“管,?怎么管,?偌大一座金陽縣,家家供佛祖,,人人是居士,,又從哪里管起?”老篾匠苦笑一聲,,“便是真有人想去查訪,,最后不是下落不明,便是半途而棄,,又有誰能查的出來,?”
“莫非縣衙也不管?”陳敬庭還是有些疑惑,,要在前世,,出了這樣的蹊蹺大案,莫說一個(gè)小小縣城,,便是更高層阻撓,,也能查個(gè)水落石出,連根拔起,。
“縣衙,?便連縣尊家的老夫人,每個(gè)月都要去金閣寺住上一周,,說是要做那住家的居士,,每年四時(shí)八節(jié)更是供奉不斷,還被金閣寺僧人奉為黎山老母轉(zhuǎn)世,,誰若說句金閣寺的不是,,她便要與人拼命,這還怎么查,?”老篾匠苦笑,。
“真是荒唐透頂!”陳敬庭怒罵一聲,,卻又頗感無奈,,只怕自己當(dāng)面,也是拿那些愚婦村氓,、信徒香客沒有辦法,,信仰一旦走了極端,便是一枚雞卵,也有那勇氣去撞頑石,。
“后來呢,?”陳敬庭忍不住又問。
“后來,,坐化高僧越來越多,,金陽佛法也愈發(fā)昌盛,以致于家家戶戶,,都要送一子去廟中剃度,,為家人祈福。全縣寺廟也越來越多,,最后竟有大大小小一百零九座,,直至那些僧人自己也看不過眼,聯(lián)名請縣衙下封禁之令,,才再無增長,。”
“滿縣金銀,,也盡數(shù)化作那些廟宇中的佛像金身,。這也是公子一路行來,看見我金陽百姓,,為何如此貧寒的真相,。家家戶戶,縱有一角金銀,、半捧香油,,也要拿去修那佛像金身,供那廟前青燈,,長此以往,,又怎么能不一貧如洗?”
“當(dāng)真是佛愛金身僧愛錢,!”陳敬庭一聲長嘆,,“那如今這滅佛血案,又是從何而來,?”
“這事老夫便不清楚了,,只能猜測大概與盂蘭盆會(huì)有關(guān),其中真相,,卻要公子親自去查訪了,。”老篾匠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