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一抿著嘴，等待林拾五向他爹告他的狀……

　　他爹，大概會絲毫不給他留面子的，大庭廣眾之下對他拳打腳踢，棍棒相加的吧,。

　　只是光想想，他就已經覺得渾身疼了,。

　　可如果是因為欺負了妹妹的話……又好像理所應當,？

　　他又偷偷的瞄了林拾五一眼，突然就覺得她好像真的……很可愛,，白白的,，明明年紀不大卻沒有嬰兒肥，很是亭亭玉立的樣子,。

　　眉眼間的淡定與從容,，讓人止不住的心神安靜。

　　也真是奇怪了……明明他也不是第一次看林拾五了,，可從前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現(xiàn)在是怎么看怎么舒服、可愛,、想要保護,！

　　“看夠了么？”林拾五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將已經偷看她好幾次的守一,，給抓了個正著。

　　守一一下子就漲紅了臉,，下意識看向凌渡。

　　凌渡目不斜視,，神色威嚴,。

　　守一收回目光，抿著嘴緩緩跪了下去：“屬下逾矩，請大小姐責罰,?！?p>　　“責罰自然是要的?！绷质拔宓拈_口：“但卻不是因為這件事情,。”

　　“請大小姐示下,?！笔匾粦B(tài)度恭順許多。

　　林拾五瞥了他一眼：“先起來吧,?！?p>　　守一聽話的應是，起身站好,。

　　“之前你問我,，那乞丐說了什么話?！绷质拔宓膯?。

　　“是?！?p>　　守一漸漸地緊張起來,，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不覺的,，開始不知如何安放的擺動著,。

　　林拾五道：“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可否先告訴我,，丟失的那些米,，都去了哪里？”

　　守一聞言,，心下一涼,。

　　他手指不安的搓著，目光時不時的往凌渡身上瞟,。

　　眼見著凌渡的臉色,，愈發(fā)的黑沉……他兩手抖動的更加劇烈。

　　“我……”他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怎么都找不到勇氣開口,。

　　林拾五倒也不急，慢悠悠的開口：“既然你不知道怎么說,，那就我先來說,，也算給你做個參考模板,。”

　　守一目光在她和凌渡的身上飄移,，最終也只發(fā)出聲音很低很低的一聲嗯,。

　　“那個乞丐跟我說，你早已生了二心,，所以偷偷倒了大米,，就是為了讓我出丑?！绷质拔迓朴频恼f著,。

　　“我沒有！”守一急聲反駁,，卻在對上林拾五平靜的雙眼后,，失去了底氣。

　　他沒有二心,，這是毫無疑問的,。

　　可他偷偷倒了林拾五讓他淘洗的大米也是事實……

　　無論他當時是出于什么心理，實際結果都是他違背上峰命令,，事后還欺上瞞下,、陽奉陰違……真的追究起來，已然是等同于背叛,，不配做一個合格的暗衛(wèi)了,。

　　“無論您是否相信……我當時真的只是因為私心作祟，才會一時沖動,，我,，”他說著說著，聲音逐漸哽咽,，再也沒有底氣為自己辯解：“我愿意承擔一切責罰,，我，我無話可說,?！?p>　　他緩緩的跪了下去，眼睛紅腫起來,。

　　“所以,，你是真的偷偷倒了米？”凌渡沉著臉問,，聲音逐漸失望：“倒哪了,？倒了多少？”

　　“是,，是……”守一渾身一哆嗦,，忍不住的哭出了聲：“我,，我把米倒進了泔水桶，我不知道多少,，就差不多當時那些的一半，我,，我知道錯了,，我，我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就,，我……”

　　他害怕的說不出話來,，又是愧悔又是自責。

　　明明他從小就接受過“不許浪費糧食”的教育,，如今卻做出了倒米的事情,。

　　感覺當時就是魔怔了一樣，被嫉恨沖昏了頭腦,。

　　但他不敢再開口辯駁求饒……人都死了,，再說對不起還有什么用？

　　他垂著頭,，痛哭流涕的等待著發(fā)落,。

　　凌渡真的是被氣到了。

　　他四處尋摸著,，最后踹折了一根細竹子,，拿過來就對著守一抽：“你可真是敢啊凌壹！”

　　守一被抽痛了也不敢躲,。

　　他爹都喊他大名了,，可見是真的氣得狠了。

　　“我從小教過你什么,？”凌渡用竹條指著他：“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你當時又跟我說過什么,？你說你長大了一定會做一個愛惜糧食的人,，結果呢，你就是這么愛惜的,？”

　　守一將頭埋得更低了幾分,，心里卻驚濤駭浪……爹爹他，竟然還記得他小時候的事兒,？那是不是,，爹爹其實也，也有關心他的,？

　　“你當時跟夫子學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回來還曾告訴我，你以后一定不會做酒肉臭的朱門人,?！绷瓒蓺獾挠殖榱藥紫拢骸敖Y果你就是這樣來證明你的不會做？”

　　守一心頭更加愧悔內疚,，不停的說著“對不起,，我錯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如今外面的米價,，已經高漲成了什么樣子，你不會不清楚,！”凌渡再次指著他道：“已經有多少人,，因為買不起買不到米開始朝不保夕，你是都沒看到嗎,？你怎么敢,，你……你知不知道你倒掉的那些米，可以讓多少人吃飽一頓飯,？你知不知道那些米,，能讓多少人不被餓死！你到底知不知道??！”

　　守一這次直接說不出來話來，連哭都不敢有聲了,。

　　林拾五這一次,，只安靜的站在一旁，并沒有勸,。

　　在她看來,，守一是言語不敬也好，陽奉陰違也罷,，她都不會在意,。

　　可浪費糧食這件事兒，自打她親自種田開始,，就一直是不能夠忍受的,。

　　哪怕這次他倒得也不算多，撐死不到兩斤米,。

　　卻改變不了這件事的性質很惡劣,！

　　尤其還是在現(xiàn)在這樣一個米價焦慮的情況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愁，明天能不能買到米，下一頓有沒有著落,。

　　若是再經有心人煽動一下,，指不定就會發(fā)生暴亂。

　　戰(zhàn)亂就必然會死傷很多人,。

　　而她討厭這樣的事情,。

　　“那乞丐還跟我說，你這樣做的目的還有一個,?！?p>　　林拾五幽幽的開口：“就是等飯不夠的時候，煽動眾人的情緒,，讓大家覺得我克扣了飯食，這樣等消息傳出去,，就會逐漸演變成官府也沒有存糧了,，所以才會供應不足飯食的消息，到時一場恐慌是無可避免了,?！?p>　　“我沒有！”守一忍著疼,，急切的開口：“我就只是嫉恨你,，我絕對沒有……”

　　他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這樣的辯駁,，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所有的勇氣被抽離，人像是失了魂一樣,，漸漸息了聲音,，仿佛連竹條抽在身上的痛都感覺不到了。

　　“我真的沒有……”可這話,，連他自己都不大愿意相信,。

　　林拾五看他一副慘遭打擊的樣子，終究還是伸手攔了凌渡一下,，然后才繼續(xù)道：“我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荒宅,，就是因為那乞丐說，我去了就可以驗證,，他說的是真是假,。”

　　她輕笑了一下：“我倒是沒想到,，真的會在荒宅看見你,。”

　　守一下意識就想要解釋,，卻在想到守貳的時候,，默默收了聲音,。

　　守貳還生死不明，他不能冒險,。

　　他抿著嘴不說話,，看的凌渡是更加生氣，一竹條抽下去,，直接就是咔嚓的一聲,，斷成兩截。

　　守一悶哼了一聲,，支撐不住的撲在地上,。

　　凌渡作勢就要再去折一根竹條來，被林拾五伸手拽住了,。

　　她美目瞪著凌渡：“差不多可以了,，你再多打他一遍，也不會多長一些記性,，有個教訓就行了,。”

　　要不是有倒米的事情在里面,，她也不會讓他動這個手,。

　　悶頭打孩子又不能解決什么問題。

　　凌渡被閨女攔了,，也只能是惡狠狠的瞪了守一一眼,，而后厲聲道：“還不都老實交代了？等著人家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呢,？”

　　臭小子一看就是有所隱瞞,。

　　也不知道隨了誰，就這種智商,，怎么擔得起一家之主,？還不得被那些老東西給哄騙的骨頭渣都不剩？

　　真是白瞎了他這么多年,，把人帶在身邊的苦心,！

　　守一聞言，猶豫著張了張嘴,。

　　終究還是沒有勇氣開口……他,，不敢拿守貳的安危冒險。

　　“還不說,？”凌渡氣的又踹了他一腳,，林拾五攔都沒攔住：“你當我什么都不知道？守貳干了什么,？現(xiàn)在又去了哪里,？你到底還想瞞多久！你是覺得憑你這么個蠢樣子,，真能把人找回來么,？”

　　守一震驚的抬起頭，不敢相信的問：“您,，您都知道了,？”

　　“說！”凌渡威嚴的掃了一眼過去,，帶著上位者不容拒絕的強勢,。

　　守一不敢再隱瞞，低著頭,，把他跟守貳合謀,，往洛棠屋里扔女人以及之后的事情，一一說清楚：“……守貳帶人離開后,，就一直沒有回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不久前,，有人拋了顆守貳貼身常帶的小石子?！?p>　　他把那顆被綁了銀絲的小石子拿了出來,，遞給凌渡，神色黯然道：“您可能不記得這顆石子了,，它是……”

　　守一正想說這顆石子背后的故事,，卻被凌渡斬釘截鐵的開口打斷：“這不是守貳身上的那顆?！?p>　　“您知道,？”守一滿目震驚。

　　他下意識覺得不可能,，想要辯駁兩句,。

　　凌渡隨手一捏，那顆小石子就碎成了粉末：“守貳的那顆,，上面有一個簡寫的二,，還是我教他的?！?p>　　其實就是阿拉伯數(shù)字,！

　　但他不知道怎么解釋，就干脆說那是簡寫數(shù)字。

　　守一這次是真的震驚了……爹他,，居然真的知道,？

　　那過往的那些忽視……

　　不，這不是真的,。

　　守一感覺此刻,，他的腦子是完全凌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