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提桶跑路
混沌。
自從失足從崖壁上墜落之后,,盧飏便感到自己一直都在墜落,,這山谷似乎根本沒有底,。
從開始的驚恐到后來的疼痛,,再到如今虛無之態(tài),,似是過了好多年,,走過了好多路,,見了好多人,,歷了好多事,,但又像是墜崖就在剛才。
神游之間,,一個不甚清晰的聲音傳了過來,。
“兄弟,韃子就要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盧飏緩緩睜開眼,,腐爛的房梁,,臟兮兮的蘆葦頂,比之盧飏少年時的農(nóng)家更加破敗,。
“升哥,,憨娃還病著呢,咋走啊,?!?p> 盧飏緩緩坐起來,一陣頭暈,。
“抬著走唄,,我跟狗兒把家里的門板卸了,,咱一會兒抬著他走,等到了山里就好了,?!?p> 盧飏撫了撫額頭,掙扎著站起身來,,兩腳無力,,隨后便摔倒在地上。
盧飏正要扶著炕站起來,,房門卻突然開了,,一個婦人搶先沖了進(jìn)來,后面還跟著幾個漢子,。
“憨娃,,憨娃,你醒了,?你醒了,?”
還未等盧飏反應(yīng)過來,腦袋便被那婦人擁到了胸前,,兩滴眼淚接著砸在了他的額頭,,有些微涼。
“這下好了,,這下好了,。”身后的漢子拍著手,,隨后拉起那婦人,,讓其收拾細(xì)軟,自己則跟其余兩人將盧飏抬到了一個門板上,,掖好被子,,一前一后,便沖出了屋門,。
一路小跑,,沒有人多說什么,只是那夫人一會兒托著門板,,一會兒幫盧飏掖掖被角,,還不時摸摸盧飏的額頭,表情卻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盧飏躺在門板上,,兩邊的屋舍不斷倒退,盧飏木然的看著,卻找不出一點(diǎn)熟悉的感覺,。
我是誰,?我在哪?
頭疼欲裂,,腦中似被電擊的感覺,,又像是被人撬開腦殼,生生塞進(jìn)一些東西,。
盧家獨(dú)子,,年少啟蒙,數(shù)年寒窗,,幸而聰慧,中了秀才,,卻因一女子不告而別備受打擊,,昏厥數(shù)日。
一段段經(jīng)歷,,一段段感情,,一本本書冊,一行行文字,,充斥著,、擁擠著進(jìn)入了他的大腦,盧飏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似是過了很長時間,,但卻是短短瞬息,待頭痛消失,,盧飏再次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才走出了一條不算很長的巷道。
穿越了,,我竟然穿越了,!
盧飏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四周,正欲起身,,卻被剛才那婦人按了下來,。
不過此時,盧飏卻認(rèn)得了這個婦人,,這是他這個時代的娘親,,后面抬著門板的漢子則是他的父親,前面那個漢子是父親的好友升叔,,一旁跟著跑的半大小子則是他的兒子,,小名狗兒。
躺著有些頭暈,,掙扎著,,盧飏還是坐了起來,,“咱這是去哪兒啊,?”
“去山里,,韃子來了?!?p> 一旁的狗兒神情有些慌張,,一邊跑著,一邊跟盧飏說話,。
剛穿越,,就要跑路,盧飏嘴里罵著MMP,,接著又躺了下來,,腦子里開始捕捉這個時代的原有記憶。
此地是永寧衛(wèi)盧家洼,,一個地處長城邊的小村子,,永寧衛(wèi)屬于延慶州管轄,在軍事上則屬于薊鎮(zhèn),,國朝九邊之一,。
此地不僅窮,還飽受北方韃子襲擾,,運(yùn)氣不好,,還有生命危險,在他今生的印象中,,十年時間,,這個村子便被韃子搶了兩回。
盧飏躺在門板上,,不僅為自己穿越后的處境感到悲哀,,唯一值得欣慰便是自己還能再活一次,當(dāng)然能活多久,,盧飏也很沒有信心,。
眾人抬著盧飏一路前行,很快便來到村口,,一大一小兩個女子正在焦急等待,,盧飏抬頭看了看,是升叔的內(nèi)人和女兒,。
狗兒見了娘親和妹妹非常高興,,搶先跑過去接過女人背上的包袱,拉著妹妹便在前方飛奔。
“這村子里咋沒人呢,?”
一路行來,,盧飏在村子里沒見到一個人,此時好奇,,便張口問道,。
“天剛亮便有衛(wèi)所的軍士來示警,說韃子離永寧不到三十里了,,村里人一早就進(jìn)山了,,為了等著你,這才耽誤了些時間,?!?p> 他爹嘴里說著,手上又加了加勁,,腳也沒停,。
盧飏心里咯噔一下,頓時感到這樣跑路有些慢,,便掙扎著要下來自己跑,古代草原民族兇殘,,這時候不跑,,以后便真的沒有以后了。
盧飏他爹自也覺得這樣有些慢,,見盧飏想要自己走,,便也不再勉強(qiáng),將盧飏放下來,,讓他走兩步試試,。
盧飏其實身體并無大礙,就是長時間臥床,,雙腳有些不習(xí)慣吃力,,被人扶著走了兩步,倒也很快適應(yīng)了,。
舍棄了門板,,眾人速度明顯快了些,一路前行,,鏘鏘轉(zhuǎn)過一個山腳,,前方的升叔突然停了下來。
升叔示意眾人別說話,,自己則將耳朵貼在了地上,,隨后眉頭緊皺。
眾人屏氣凝神,目光搜尋著四周,,隨后又落在升叔身上,,大氣都不敢出。
“進(jìn)山,,韃子來了,!”
升叔起身,抱起自己的小女兒便往山上跑去,,眾人也趕緊跟上,,扶老攜幼鏘鏘翻過山頭,便有馬蹄聲從遠(yuǎn)處傳來,,聽這聲音,,似有千軍萬馬之勢。
躲在山頭之后,,聲音越來越近,,盧飏心里愈加緊張,心臟砰砰亂跳,,喉嚨像是噴火,,嘴里全是血腥味,兩條腿更像是灌了鉛一樣,,此時韃子要是上山,,自己跑都跑不動。
盧飏不敢亂動,,死命將頭埋在草叢中,,耳畔風(fēng)聲、蟲鳴聲,、野草沙沙聲已全然不見,,天地間僅剩那催命的馬蹄陣陣,由遠(yuǎn)及近,,又由近及遠(yuǎn),,直到再也聽不見。
但盧飏仍然不敢亂動,,怕那韃子再殺回,,眾人亦是如此,又過了一會兒,,見四周恢復(fù)了平靜,,升叔將手里的獵弓搭箭,這才大著膽子摸上山頭望去,,再三確認(rèn),,韃子確已走遠(yuǎn),,眾人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緊張散去,,一陣疲憊襲來,,盧飏翻身躺在草地之上,大口的喘著氣,,初春冰冷的空氣夾雜著泥土的氣息再次涌入胸腔,,清心之后,盧飏忽覺喉嚨瘙癢難耐,。
韃子雖已走遠(yuǎn),,但盧飏仍不敢大聲動作,趕緊捂住嘴巴,,拼命壓抑之下,,還是控制不住的輕咳兩聲,一張嘴,,一口淤血便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