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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宮下

第四章

天宮下 火言人 8830 2021-03-16 16:20:33

  “阿鐘,錢這一塊,,你有需求就盡管和我們說。”

  “不是那樣的,!我、我只是靠自己的努力籌一些錢,,來,、來買禮物?!?p>  “禮物,?”

  關靈眨眨那對大眼睛,追問道,。

  “買給誰的?。俊?p>  “哎呀,,你管我買給誰,,別問啦?!?p>  “哈,?哼,不問就不問,,有什么了不起的,。”

  “下一步該怎么辦,?到哪里去找羲,?”

  三人一籌莫展時,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羲的頭發(fā)上沾滿雨水,,滿臉倦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回來了,?!?p>  ……

  羲敲敲書房的門,和金先生打了聲招呼,,那時金先生正在寫信,。

  信沒有署名,內容和那些高深的理論毫不沾邊,,只是簡單的家庭記事,,比如說這些年金玄逐漸成熟的思想、關氏兄妹一直未變的率真性情,,這些瑣碎的生活小事他平日并未留意,,直到寫滿三頁才才喃喃自語道。

  “原來寫信是這么開心的事啊,?!?p>  他把信疊好裝進信封里,懸在桌上的燭火邊,,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它燒掉。

  “還是寫完再走吧,?!?p>  第二天金先生出遠門了。

  家里留下的四人也不安分,,計劃著南山之旅,,準確來說,他們打算翻過南山,,去到更遠的地方尋找羲的姐姐,。

  即便前路未卜,羲還是沒有放棄,,他和金玄道了不辭而別的歉,,并得到三人的理解和支持。此刻雖然依舊掛念著舒,,卻已不似先前那般盲目沖動了,,這些日子他風餐露宿,消瘦了不少,,當他得知舒正在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時,,心里好像落下了一塊大石頭,動身的前一晚,,他又夢到了舒,。

  或許是透支的疲勞使然,,他分不清楚那到底是夢和現(xiàn)實,因為那番如夢如真的場景就發(fā)生在他睡席邊上,。

  “舒,?”

  舒靠在床邊,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他,。

  “羲,,好久不見了?!?p>  “好久不見,,你現(xiàn)在還好嗎?”

  “我很好,,聽說你來找我了,。”

  “是啊,,我往南飛,,原本以為繞過那座高不見天的南山就可以找到你,沒想到……”

  “你看到了什么,?”

  “海,,無邊無際的海,我……害怕了,。”

  “所以你就折回去了,?”

  “對不起,。”

  “沒什么好對不起的呀,,看到羲這樣,,我很開心?!?p>  “咦,?為什么?難道舒不想見我嗎,?”

  “比起見你,,我更想看到懂得珍惜、懂得畏懼,?!?p>  “可是,人非要懂得這些不可嗎,?”

  “你可以不懂,,那只能讓別人幫你懂了,。”

  “我不喜歡這些東西,,只要快樂和幸福不好么,?”

  “那你認為,你的快樂和幸福就是我的快樂和幸福嗎,?”

  “可能已經不是了吧,。”

  “既然我們都無法確認彼此的幸福,,那怎么能把自己所認為的幸福套用在所有人身上呢,?”

  “但我只是那么希望而已?!?p>  “是的,,每個人都希望其他人都按照自己的幸福而幸福,卻容易忽略每一種幸福都是不一樣的,,甚至有可能是相反的?!?p>  “怎么會這樣……”

  “對啊,,為什么會這樣呢?我也不是很明白,,可我能做的,,只有讓大家活著,那些幸福才能活著,?!?p>  “所以你現(xiàn)在,在海的另一端,?”

  “嗯,。”

  “那一端有什么,?”

  “有坦克,、飛機、機槍,,也有糖果,、漫畫和晚餐,總之,,到處都是舊的,,到處又都是新的?!?p>  羲過了很久之后才明白這番充滿哲理的話,,現(xiàn)在的他所能記住的是夢遺留下的空虛與感動……不,,即便是忘記了那種感覺,也沒關系了,。

  ……

  晦朔好像在做夢,。

  但她知道,這絕非夢境,,雙手上有真實的觸覺,,腳底也傳來地面踏實的回應,只不過一切都像是隨時消散的虛幻,,耳膜里似乎有鼓點震動的聲音,。

  今天她要成為祭司了。

  “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沒有啦,哦,,外邊下雨了呢,。”

  晦朔按撫胸口左側,,用袖子把刀和手臂遮起來,。

  她和普通侍女很要好,和其他同僚的關系也不差,,就算除去父親的身份,,晦朔從小到大都一直都不缺乏人緣,可她卻時常感到寂寞,,時常想要用力刻下什么東西,。

  “當上祭司了會很忙呢,就算咱們晦朔小姐天生麗質,,也得好好注意皮膚的保養(yǎng)呀?!?p>  在侍女眼中,,她的晦朔小姐不會隨著身份變化而成為高高在上的圣潔女神,這個早晚服侍的對象只是一個和普通人一樣情感豐富的女子,。

  “倒是好久沒聽到這些夸贊了,。”

  晦朔笑了笑,,把掩藏在袖子里的手臂擺到身后,。

  “我只是踏著青春的尾巴茍延殘喘罷了,好了,,我該出去了,?!?p>  祭司交接儀式與其說是職位交接,更像是隆重的登基,,前一天還身著孝服,,今日已換上象征權力的紅裝,只不過晦朔本人并沒有太多大權在握的感觸,,儀式中途也沒有遇到任何風波,,在微微細雨中,她的視線掃過恭敬行禮的人群,,卻找不到想要的落點,。

  儀式終于結束了。

  晦朔疲憊地摘下衣袍,,侍女早早就守在房門口,。

  “小姐,剛才有個人來找您,?!?p>  “是誰?”

  “是一個男人,,他讓我給您捎幾句話,。”

  “講,?!?p>  “如果您沒現(xiàn)在沒見到他,就說明他已經去找金先生了,,他說他會幫您驗證答案,。”

  “哈啊……”

  “小姐,,需要派人把他追回來嗎,?“

  “不用了,沒有人追得到他,?!?p>  晦朔長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她有沒有數(shù)過,,最近她嘆氣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了,。

  “您身體不舒服嗎?還是為接下來的工作在擔憂,?如果是那樣,,您盡管放心好了,朝野內外一致支持您,雖然我知道一個侍女不該說這些,,但我在您身邊那么多年,,您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我由衷地為您感到高興啊,?!?p>  “呵,可惜你在我身邊那么多年,,還是沒懂我的心情,。”

  “小姐的心情,?莫非……”

  侍女俯下身子,,竟然看到她的小姐在流淚。

  “工作,?地位,?這些東西到底有什么意義?它們給我的只有全無意義的空洞,,我想起我唯一對不起的那一個人,,唯一愛過一個人的時候,胸口才有活著的回應,?!?p>  “是那個傳話的人?”

  “不全是他,?!?p>  “您是指,分別有兩個人,?”

  “對,。“

  “您對不起的是哪一個,?剛才那一個嗎,?“

  “不,我一點都沒有對不起他,,要說的話,,反而是他欠我太多?!?p>  “那他……”

  “我愛他的事,他絕對不會知道的,?!?p>  晦朔雙手無力地垂下,一把沾著血跡的小刻刀落到了地面上。

  ……

  “嗒嗒嗒”——麻雀,,飛走了,。

  金先生踏過小橋流水,

  金先生踏過烏衣巷口,,

  金先生踏過天街小雨,,

  金先生踏過柳暗花明,

  金先生踏過林壑云霞,,

  金先生踏過蒼梧紫塞,,

  然后,他在郊野的茶肆遇到了一個瞎了眼的男人,。

  “您在旅游,?”

  瞎眼的人問他。

  “不,,我在完成畢生的心愿,。”

  “聽得出來,,您的腳步很沉穩(wěn),。”

  “你能聽得出來,?”

  “能,,因為我的腳步也是這樣?!?p>  “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一個人?!?p>  “怎樣的人,?”

  “一個懂得檢驗答案的人?!?p>  “什么問題,?得了怎樣的答案?”

  “請問您,,拯救和毀滅可以不用分得很清楚嗎,?不吝賜教?!?p>  “是別人讓你來問的,?還是你自己想問?”

  “是別人的問題,?!?p>  “我的回答會改變那人的答案嗎,?”

  “會有參考價值的?!?p>  “那你會阻止我嗎,?”

  “阻止?您在說什么,?”

  “啊……沒什么,,不瞞你說,我嚇了一跳,,真不敢相信有人會問我這個問題,。”

  金先生用茶潤了潤喉嚨,,風吹過竹林,,鋒利的葉子旋轉飄搖而下。

  “首先,,我認為它們并不是一種東西,,它們在邏輯上站在對立面,但有時候在時序上呈先后關系,,有時候又是同時發(fā)生的,。因此很難從時序上判斷,最終還是得回到下定義的邏輯視點,,如果連出發(fā)點都理不清楚,,就沒辦法論證孰是孰非了?!?p>  “嗯,。”

  “在我看來,,無論你站在什么角度,,拯救和毀滅都必須得分清楚,世間所有的理論,、感情也是如此——都必然得分清楚,,妄圖用不清楚不的概念混淆過去的,要么是無知,,要么是遮掩無知的暴行,。”

  “受教了,?!?p>  “和你那邊的答案相差得很遠嗎?”

  “我本以為是為了她才而問的,,或許,,是我自己太在意了吧,。”

  朝君嘗了一口碗里冷去的茶水,,味道苦而甘甜。

  ……

  金玄知道這樣做不對,,但他還是翻看了父親的信,。

  借著臨行前打掃的借口,他鼓起勇氣進入了書房,,不費多大力氣就發(fā)現(xiàn)這封壓在桌面上的信,,或許是父親有意為之也說不定。

  “父親,、母親……”

  金玄怔怔地翻閱了幾遍,,悵然若失地坐在父親常坐的位置上。

  閉上眼,,滿腦子都是父親的文字,。

  ……

  (前略)

  我是一個不懂得悲喜,、只懂得想象的人,。

  長輩們很愛護我,可當我參加他們的葬禮時,,從來沒有感受到真實的悲傷,,我無法像其他人那樣痛哭,對此我非常慚愧與內疚,,無論怎樣都沒法改正,,于是,半推半就地,,也就接受了自己是一個感情淡薄的家伙,。

  我的想象力和思維很強,但從來沒有想象過生命中會有誰的死給我?guī)碚嬲挠绊?,我表面上說著不希望有那一天,,但事實上,枯燥的內心或許一直向往著一場悲劇吧,。

  我無法從周圍的人身上汲取情感,,卻意外地對于“蒼生”抱有巨大的犧牲精神,我很順利地利用憂患意識度過了學生時代,,成為了一名傳授文史的老師,,我的學生們很喜歡我,我也意外地樂意教書,。

  我遇到你的那天,,只是像往常一樣在講課,,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遮掩了你的瞳孔,我根本就沒察覺到竟有一個天人就坐在我的學生中,。

  “老師,,可以和我聊聊嗎?”

  你毫不害羞地走到我跟前,,當著全班的面說出了這句話,,后來你就像調皮的麻雀一樣,成了我班里的???。

  啊,寫到這里的時候,,窗外飄起了小雨,,我本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死的時候樹上的花會被風吹落,,山間的鳥兒會整齊地悲鳴,,卻沒想到那天風和日麗,什么都異象都沒有,。

  不怕你責怪,,其實你死的時候,我也沒有太多感覺,,只是有一聲“啊,,她死了”的響聲回蕩在心中,真的僅此而已,。

  真是個奇怪的丈夫呀——看到這些話的你一定會這么想,,相比起一個人的身份、死去的過程,,我的大腦更在意人死去時周遭的風景,,當然,我并不是那類鼓吹葬禮應該大肆張羅的人,,而是指一種人與自然的協(xié)調性,,它因人而異。

  所以你死的時候,,我并不感覺突兀,,甚至可以稱得上死得很可愛,臉色雖然很蒼白,,但還是那么可愛,。我把我們的兒子暫寄在鄰居那里,在南山腳下把你埋葬了,,現(xiàn)在你應該化成白骨和青煙了吧,,不過我還是很想見你,。

  最近比較忙,抽不出時間去你墓邊,,好在一切都準備結束了,,到時候我試試吹一吹你教我的那首口琴,雖然很沒有自信,,但我還是下定了決心,。

  是呀——你的口琴我保養(yǎng)得很好哦,那是我們第一次在約會的時候你送給我的,,可惜我在音樂這一塊沒什么天分,不知道你為什么把她送給我,,你狡黠地笑著告訴我:“在你手里的話,,我想它的時候就只好來找你啦?!?p>  約會的地點選在教學樓的天臺上,,這件事情我從來不敢告訴別人,因為那節(jié)本該是我的課,,是我擅自把學生擱在樓下,,悄悄溜到樓頂找你的。

 ?。ㄟ@是我們的對話)

  “為什么來這里,?”

  “因為這里靠近天空啊?!?p>  “想家了,?”

  “不,不想,,那里沒有意思,。”

  “我的課有意思嗎,?”

  “有意思呀,。”

  “那就好,?!?p>  “先生,你喜歡我嗎,?”

  “啊,、嗯……喜歡的?!?p>  “你喜歡這個世界嗎,?”

  “至少不討厭吧,。”

  “哦,,我卻很討厭呢,。”

  你把天宮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我,,羲和舒是你體外受孕的孩子,,你不希望他們像你一樣生來被定命,于是你偷偷調整了他們休眠的時間,。

  “你為什么要逃出天宮,?”

  “我沒有逃出來呀,我是光明正大地離開的喲,?!?p>  “天宮的人允許你離開嗎?”

  “不用他們允許,,我把他們全殺了,。“

  “什,、什么,?”

  “因為他們騙我,騙我說人類行走在正確的軌道上,,他們還給我看了煙火,,想象一下嘛,從云端看下去,,四面八方都是煙火的畫面,。后來我才知道,那是戰(zhàn)爭的炮火,、是我們操縱的炮火,。”

  “所以你就殺了其他人,?天啊……“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可我不覺得我有什么錯,我也不覺得其他天人們做錯了,,地面的人也沒有錯,,人類本身就沒有什么過錯,什么罪孽呀,、崇高呀,,都是欲蓋彌彰的游戲罷了,我喜歡朦朧的曖昧,卻不中意這種遮遮掩掩的茍且,。吶,,你能明白嗎?”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認識你,,率性的,、狡猾的、真誠的,、殘忍的,、自由的你。也許你是故作堅強背負著罪惡感找上了我,,也許你只是為了懷上屬于自己的孩子忘卻痛楚才與我結為連理,,但你絕不像庸俗的女子沉湎于情色,越是和你在一起,,我心里的宏愿越是清晰,。如今我已經完全清楚該怎么做了,很快,、很快我們所期待的那一天就要到來了。

 ?。〝R筆)

  ……

  客廳里,,關氏兄妹背對著彼此,各做各的事,,羲仔細一看,,他們倆似乎沒事可做,只是在裝模做樣而已,。

  “阿鐘,。”

  “啊,,我去檢查一下外邊的門窗,。”

  “阿靈,?!?p>  “哦,我去把水池的廚具收起來吧,?!?p>  兩人慌慌忙忙地跑開了,明明在途中相向,,卻一句話不說,,誰也不看向誰。

  “奇怪,這次又是在吵什么,?”

  兄妹倆居然一整天都沒有說話,,金玄在書房里整理東西,羲沒有什么行李好收拾的,,百無聊賴地躺在客廳,,等待著出發(fā)的時間。

  “那個……今早是我不對,?!?p>  羲聽到某個房間里傳出兄妹倆的對話聲,他并非存心想偷聽,,天人對氣流的感知力很強,,雖然隔著一道房門和一條走廊,但聲音仍舊自然而然地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對不起,,我不該亂猜的,你想買禮物給誰是你的自由,??墒俏矣X得我們一來不該和先生拿太多錢,二來不知道接下來要走多遠,,節(jié)約一些總是好的,。”

  噢,,這可不像是那個日傾節(jié)瘋玩全然不在乎開支的關靈,,羲心里默默吐槽。

  “你說得對,,我本來也不打算和先生借的,,只是這段時間估計也攢不了什么錢,而且時間也快到了……你放心,,錢以后我肯定會還給先生的,。“

  “嘖,,說了這么多你還是要買,?到底是誰……唉,算了,,隨便你吧,。”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

  羲睜開眼,豎起耳朵。

  “你說什么,?什么意思,?”

  “是飛行器啊,我已經訂好了,?!?p>  “咦?哎,?”

  “啊,,是啊,你之前不是很想要一個嘛,,我看過幾天就是咱們生日了,,所以、所以就把這些年籌得的錢……”

  “你……買給我的,?”

  “誰讓你這個笨蛋一直念叨個不停啊,,就沒耐心再等幾天嗎?”

  “……”

  羲不知不覺地湊到了房間門口,,卻什么都聽不到了,。

  “謝謝?!?p>  關靈用細若蚊鳴的聲音說,。

  “我們之間還說這些?!?p>  “哥?!?p>  “怎么了,?”

  “你過來?!?p>  “?。繗G,?突然間干嘛啊,。”

  “閉嘴,,聽我說就好,。”

  金玄拉開書房的門,,正好和站在隔壁房門外的羲打了個照面,,羲往后退了一步。

  于是兩個人默契地把耳朵貼在門上。

  關靈的聲音好像蒙在布料里,,變得既細小又扁平,。

  “哥哥,謝謝你的禮物,?!?p>  “不客氣?!?p>  “飛行器到時候大家一起用吧,。”

  “好,?!?p>  “謝謝這些年你一直和我吵架?!?p>  “啊,,放心,我會和一直吵下去的,?!?p>  “謝謝你一直照顧我,雖然你擔心我的時候笨手笨腳的,,但還是很好玩,。”

  “什,、什么啊,,我哪有笨手笨腳……”

  “還有,謝謝你沒有告訴金先生和小金,,我喜歡那種小說,。”

  “還用告訴嗎,?你以為他們不知道,?”

  “哎?不是吧,?那他們一定覺得我是個變態(tài),,哇啊,完蛋了,?!?p>  “他們應該沒有這樣想吧,你喜歡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也不會說什么啦,?!?p>  “真的?”

  “真的,?!?p>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p>  “嘻嘻?!?p>  “唔,,說這些到底是干嘛啦,肉麻死了,?!?p>  “我也害羞得要死,只是……”

  “嗯,?”

  “只是,,我害怕?!?p>  “?。亢ε率裁??”

  “我有不詳?shù)念A感,。”

  “你,,不想去找舒嗎,?”

  “不是的,我是說,,我擔心金先生,。”

  “放心啦,,小時候不都是金先生帶我們出游的嘛,論經驗我們加起來都不一定比得過他呢,?!?p>  “嗯,可是我總感覺,,金先生走之前的樣子很奇怪,,好像放下了心里的大石頭。奇怪啊,,先生難得那么開朗,,我應該為他感到開心才對啊,,是哪里不對呢?”

  “我是不是該說‘你多想了’,?哎,,說實話,我也感覺到了,,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而且就算我們說了什么,也無法改變金先生的決意了吧,?”

  “他說他要辦一件很重要的事,,希望我們盡快找到舒,這之間會有什么聯(lián)系么,?我們要和小金說一說么,?”

  “當然啦,我們既然是同伴,,就不需要相互隱瞞,,我想,小金和羲也有很多話和我們說吧,?!?p>  關鐘信誓旦旦地說,他又感受到了那股暗地里推動著的力量,。

  ……

  “晦朔,,你得學會愛自己?!?p>  “先生,,您……”

  “我的意思是,你在愛別人之前,,首先得愛自己,。”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沒比你們大多少歲,,這些東西我看一眼就知道了?!?p>  “可是我做不到,。”

  “你生在祭司的家庭,,沾染上太強的奉獻精神,,它其實是一種頑疾,但并非無法治愈,?!?p>  “要怎么樣才能治好,?”

  “試著先去愛自己?!?p>  少年時的記憶散去,,四四方方的教室淡去,晦朔的眼前是無際的天空,,或許教室和天地并沒有本質上的差別,,都只是框限人類自由的不同環(huán)境罷了。

  這是一個荒廢的花園,,腳下的石磚縫隙里生長著綠色的苔蘚,,干涸的噴泉上纏繞著藤曼,自從登上祭司的位置后,,她沒辦法在躺著睡著,,就算在房間里點燃她最喜歡的熏香也是如此,這里成了她每天午休的地方,。

  現(xiàn)在的她癡癡地坐在噴泉旁,,對著寂寞說話。

  “先生,,我果然還是做不到,。”

  “小的時候,,父親對我很嚴厲,,他不允許我私藏任何東西,一旦發(fā)現(xiàn)我沒有把玩具和其他人分享,,他就很沉下臉來,,回到家里當著我的面把玩具摔碎。長大之后,,大家都夸我慷慨乖巧,,可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p>  “我喜歡看著窗戶,,因為那里面照著我自己的臉,啊,,那是一張受人喜愛的臉,,為什么我完全看不清楚?她真的是我嗎,?”

  “我發(fā)現(xiàn),,班里有一個人也很喜歡這么做,,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平時也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可一到金先生的課就變得專注,我悄悄地從窗上望去時,,他眼神里有我從未見過的明亮,。難道這位金先生,和我那宣揚空泛理論的迂腐父親有什么不同么,?”

  “我故意在課后向金先生提了很多早就明白的問題,,總和我一起的還有另一個女生,可我想不起她是誰了,。那個叫朝君的——也就是喜歡望著窗外的男生,,他會用很迷茫的眼神看著我們,令我意外的是,,那和平日又有所不同,,真是奇怪,我竟然會為此而感到愉悅,?!?p>  “自從意識到這番快感之后,映在窗上的面孔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原來我是這樣的人哩,?!?p>  “朝君很會隱藏自己,但并不是個善于偽裝的人,,我有時候會故意趴在桌打盹,,他一定會偷偷看我,以為我從沒發(fā)現(xiàn),?!?p>  “可是,如果他坦率地和我傾訴,,屆時我該怎么辦呢,?我突然感到惶恐,雖然一心認為自己可以為眾生奉獻一生,,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眾生中一員的感情,,然而我又不敢就此遠去,因為這種拉鋸讓我上了癮,?!?p>  “十幾年過得很快,但男人們還是像一群小孩,,把剛認識的女人當成新奇的玩具,,求著哭著想和她相處,熟識之后就覺得寥寥無趣,。嗨,,說到底,,無論男人女人不都是這樣么,世界上哪里有海誓山盟嘛,,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可就算看穿了這喜新厭舊的本性,,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尋找永恒,。”

  “可是它真的存在嗎,?朝君,,我已經很努力了,努力為找新鮮的玩具,,世界這個玩具夠大了,,這樣一來你真的可以永遠迷戀我嗎?我這樣做真的是在愛你嗎,?還是在逃避面對那個不會愛自己的我呢,?啊,我又忍不住了,?!?p>  晦朔的表情從迷茫轉向激動,卻流不出半點眼淚,。

  朝君捉住晦朔持刀的手,,刀下是她另一只傷痕累累的手臂。

  “晦朔,,其實我并不喜歡你,。”

  ……

  “咦,?”

  朝君不知何時已經就坐到了她身邊,。

  “我只是喜歡我自己?!?p>  “你說得對,,我希望世界是我的附屬品,只有我希望的時候它才有資格出現(xiàn),,我不要受世界的擺弄,,我不要看別人的臉色做事?!?p>  “其實我早知道這些幻想根本就不可能實現(xiàn),,我只要活著就必須圍繞著世界轉,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取代,那么這一切對于我而言就毫無意義,?!?p>  “所以我寧愿挖掉自己的眼睛,我甚至沾沾自喜,,認為挖掉雙眼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別人做不到的事,,我有勇氣去做,,而且還免去了和這個不屬于我的世界之間的討厭溝通?!?p>  “可是即便成了一只見不得光的老鼠,,即便內心最深處也從未放棄關于整個世界的狂妄愿望,我也沒辦法否定我必須依靠世界才得已存活,。我的思想太極端,、太病態(tài),就連我自己都無法容忍自己,?!?p>  “我知道的?!?p>  “為什么,?你真的都知道?”

  按照工作日程,,她接下來要去檢閱一只合唱團的表演,,停留在花園里的時間已經超出界限,可她已然不在乎,。

  “我都知道,,女孩子總是比較聰明,你至少應該該知道這一點,。我懂得你的執(zhí)拗,,但我也利用了你的執(zhí)拗?!?p>  “你不討厭這樣的我,?”

  “不討厭?!?p>  “你不驚訝,?”

  “不驚訝?!?p>  “你不后悔,?”

  “不后悔。”

  “我可以呆在你身邊嗎,?”

  “你可以,。”

  “我可以嘗試著喜歡你,,你會嘗試著喜歡自己嗎,?”

  晦朔咬緊嘴唇,松開手中的刻刀,,撫摸抓緊她的那只手掌,。

  “手上的傷可能要很久才會好,你會一直等我嗎,?”

  “我等你,。”

  “我可能很笨,,你會一直幫我嗎,?”

  “當然,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很喜歡你自己的,。”

  世間萬物都停留在時與空中,,可唯有一個例外,,便是人的感情,一旦情感足夠豐沛,,它便溢出時空之外,,如果時空之內有什么實物能與之相稱,那大概是夜晚蒼穹里的閃耀星空了——每到特定的時節(jié),,它們都會以在各自的位置綻放光芒,,而無論更迭幾個世紀,無論歷經多少殘酷,,其下的戀人們所擁有的感情都是一樣的,,它歷經亙古,永不改變,。

  “恭喜你們,。”

  金先生從噴泉的對面走來,,為自己的兩位學生鼓掌,。

  一瞬間,荒棄的花園好像重現(xiàn)的它輝煌的模樣,,花兒鳥兒相稱得意,,藍天池水間綻放鮮艷的彩虹,,他們面前是潔白的長地毯,身上換上的是無瑕的禮服,。

  “晦朔,,你真的愿意接受一個雙眼失明卻想看得見、一個破罐破摔近三十年卻想重新融入世界的這個男人嗎,?”

  晦朔點點頭,。

  “朝君,你真的愿意接受一個過去只懂得犧牲現(xiàn)在卻想要索取,、一個地位高高在上卻只念著兒女情長的這個女人嗎,?”

  朝君點點頭。

  “那么……再次恭喜你們,,我的學生?!?p>  ……

  “沒想到第一天你就帶了個大驚喜給我呢,。”

  晦朔站了起來,,向金先生行禮的同時,,不忘揶揄著身邊仍舊搞不清狀況的戀人。

  “哈哈,,當司儀也不錯嘛,,我當初不死磕在老師這個職位上多好。哦,,是我要求和朝君一起來地都的,,我們大概有十幾年沒見了吧,你們一轉眼都長這么大了呢,?!?p>  “先生,你怎么不和我說清楚啊,,我還以為和我同行的是個陌生人,!您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呵呵,。這個花園嘛,,我像你們那么大的時候,也經常和一個人來,?!?p>  “噢~朝君,你怎么找到先生的???”

  “這個嘛,無巧不成書呀?!?p>  朝君將經過告知于她,。

  “你找我很辛苦吧?”

  “那沒什么,?!?p>  “哼,把雜七雜八的事情丟給我,,你倒是走了個干脆,。”

  “對不起,?!?p>  “下次自己不準亂跑出地都了?!?p>  “好,。”

  金先生摸摸頭,,思索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得不是時候,,最終還是晦朔反應機靈。

  “先生來地都有什么事嗎,?我們有什么可以幫到您的,?”

  “咳咳,沒什么事,,只是想來看看是誰問了我這樣的問題,。“

  金先生所說的,,是他和朝君在茶肆里的對話,。

  “究竟是毀滅還是拯救,你們都有共同的答案了吧,?“

  “是的,,謝謝先生教誨?!?p>  “嗯,。”

  金先生左右環(huán)顧,,從背包里拿出一個造型很奇怪的機器,。

  “先生,您還有別的安排么,?我讓人去給您備間房,,休息一會兒,,我們好好吃一頓,您有好些年沒回來了吧,?不過路肯定還是熟的,,車馬我也會給您備好,開銷不必在意……”

  “啊啊,,不用費心了,,我還有點事情要做。唔……就選在這里吧,?!?p>  “噢,這是飛行器吧,?咦,,這又是什么?”

  “這個啊,,待會我要用到,,叫共振儀?!?p>  金先生一臉慈祥的模樣,,兩個年近中年的學生在一旁認真傾聽著,,這樣一幅美好的畫面讓人動容,,朝君又分了神,他眼里仿佛重現(xiàn)了十來歲的時光,。

  “它的原理暫時就不多解釋了,,不過它的作用可以給你們介紹,咳咳……我要用它來震斷天柱,,毀滅天宮和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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