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女人都是一朵盛放的玫瑰,,或嬌艷,或頹敗,,但那都是她破土而出勇敢的一生,。
岑偉再見到權(quán)月已經(jīng)是6年后的事情。
警室內(nèi),,一個中年婦女握著血跡已經(jīng)干涸的食指,,聲淚俱下的描述著,記錄的女警員幾次打斷她,,示意慢點說,,說重點,但是中年婦女顯然氣憤至極,,惡狠狠瞪著站在門口沒有任何表情的女人說:要么拿錢,,要么我要讓她蹲監(jiān)獄!
岑偉出完現(xiàn)場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幕,,每天都有這樣無事化小,,小事化大的人,他無奈的搖搖頭,,心想不知道誰又倒霉,,要借錢消災了。
女警員做完筆錄,,喊來門口的女人,,她心里琢磨這個女人真奇怪,自進來就冷冷清清,,仿佛被控訴的不是她,,對于中年婦女的聲討她也沒有解釋,只是小聲問著,,可不可以和解,?女警員點點頭,這種小事本來就構(gòu)不成刑事犯罪,,既然雙方愿意和解當然最好不過,。
中年婦女聽到女人愿意拿錢,眼珠一轉(zhuǎn),,伸出兩根手指,,意思很明顯,2000元,。女人緊咬著嘴唇,,這顯然超過她的承受范圍了,但一想到大黃還被警局扣著,,就咬牙點了點頭,,她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錢,大都是10元5元的零錢,,一張一張撫平,,放在桌子上,她的動作很慢,,這是將近一個月的收入,,本來決定今天收攤后,給家里打過去,,聰聰要上學了,,她想買些學習用品,現(xiàn)在,,她還不知道要怎么跟聰聰說呢,。想到這,她手都有些顫抖,,一個硬幣從手里脫落,,岑偉正好交班出來,看到滾到腳邊的硬幣,,利落的用腳踩住,。
岑偉撿起硬幣,正好對上走過來的女人,,就這么一眼,,他耳邊轟的炸開,臉色鐵青,,背后頓時起了汗,,女人沒有察覺他的表情變化,接過硬幣,,小聲說了句謝謝,。
所有的錢都擺在桌子上,算上零零角角,,1713元,,中年婦女看她確實也是拿不出來了,一把收過錢,,說:就這樣吧,,下次看好你的狗。雙方在和解書上簽了字,。中年婦女走出警局門口,,一個光頭男人匆忙跑了過來,明顯是她的老公,,看了眼傷口,,說這得打針吧!中年婦女白了他一眼,,打啥針,回去擦點酒精就行,,下午不出攤了,,一會去市場買點排骨,回家給兒子燉排骨,,開開心心的挽著老公走遠,。
女人拿了和解書,但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女警員問她還有別的事么,,女人小聲問著:我的狗,我能帶走么,?女警員整理著檔案,,說:市區(qū)是不允許養(yǎng)狗的,需要辦狗證,,500元,,要是辦,我現(xiàn)在帶你過去,。女人低頭磋磨著衣角,,她哪里還拿的出500元,女警員看出她的窘迫,,略有些心軟:你可以先回去準備錢,,我們這邊可以寄養(yǎng)一個禮拜,但是一個禮拜后一定要過來領(lǐng),,要不然就要集中處置了,。目前也只能這樣了,女人鞠躬表示感謝,,然后走出警局,。
岑偉緊緊盯著她的背影,是認錯人了么,,可是她的眉眼分明沒變,,那為什么她像是完全不記得自己了。他喊住女警員:剛才那個女人怎么回事,?女警員無奈的解釋:兩個市場的小販,,爭奪攤位,女人有一條黃狗,,護著主人,,咬了那個中年婦女一口,這不,,拿錢和解了么,。天天都是這樣的事,,我什么時候能出現(xiàn)場啊,我感覺我現(xiàn)在就像居委會大媽,。女警員繼續(xù)牢騷著,,岑偉顧不得她說的話,,繼續(xù)問:那女的叫什么,?女警員不理解岑偉怎么對這個案子這么有興趣,但還是拿出和解書,,遞給他:下面有名字,。
岑偉略過上面的內(nèi)容,直接看下方的簽字,,甲方:徐桂香,,乙方:權(quán)月。
她的字很好看,,是標準的小楷,,一筆一劃的,很認真,,他想起5年前,,也是在這樣的一張紙上,女人寫下自己的名字,,慢而用力,,穿透了紙張,刻在了墊板上,,他永遠記得,,那兩個字,就是權(quán)月,。
岑偉是作為優(yōu)秀學員在警校畢業(yè)的,,后來實習被分到片區(qū)做協(xié)警,身邊都是一幫混了半輩子的老協(xié)警,,告訴他不犯錯,,不出頭,安安穩(wěn)穩(wěn)熬到退休就是勝利,。但他心里仍是充滿熱血,,懲惡除奸,決心為民,。在片區(qū)待了半年,,他向上級遞交了申請書,申請轉(zhuǎn)特警,,他的各項考核都是優(yōu),,只等一個簽字,。
遇到權(quán)月,就是在遞交申請后的第三天,,同事們認為他轉(zhuǎn)走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非要聚餐慶祝,開心也不舍的情緒中,,不免多喝幾杯,。準備散場時,大家的對講機不約而同的響起,,女警員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西街235號門市,,有人報案強奸,在附近的速去現(xiàn)場,!一個有點飄的哥們關(guān)了對講機,,晚上警局有人執(zhí)勤,別說用不著他們,,就是用,,喝酒了也沒法出現(xiàn)場。
岑偉聽清地址,,西街,,離吃飯的地方只隔一條街,警局到那需要30分鐘,,無疑他們是最近的,,他酒量很好,相比其他兄弟,,目前還很清醒,,他跑去前臺結(jié)賬,囑咐老板一會同事要走,,幫忙叫輛車,。然后他攔了輛出租,拿出對講機:警員P1233岑偉,,前往現(xiàn)場,,預計10分鐘到達!
西街左右兩排都是建材門市,,此刻是夜里11點多,,家家早就關(guān)門,顯得格外冷清寂靜,,找到235號,,卷簾門落下,岑偉確認門牌無誤后,聽到里面有女人哭喊求救的聲音,,他大肆敲著卷簾門,,可遲遲不見人出來,他摸著卷簾門底端,,找到一個發(fā)力點,,用力向上抬著,距離地面有大約1米的縫隙時,,貓身鉆了進去,。里面不大,是一個小型加工鋼鐵的作坊,,到處都是散落的鐵皮鐵條,,空氣中也是鐵銹味,沒有領(lǐng)配槍,,岑偉隨手拿過一個鋼管用作防身。他輕聲往里面走著,,在屋子的最里面發(fā)現(xiàn)一個用木板搭的隔間在門縫中,,隱約透出昏黃的燈光,岑偉舉起鋼管,,一腳踹開門,,棚頂?shù)臒襞莶恢v的搖晃著,照著一屋子的狼藉和角落拿著鋼管不住顫抖的女人,。
女人明顯受了驚嚇,,臉上是和灰塵混在一起的眼淚,頭發(fā)披散在雙肩,,隱約還夾雜著木屑,,白色的短袖撕扯的零碎,岑偉看了眼木板床,,是一個中年男人,,額頭的血還順著耳邊向下淌,空氣中充斥著腥味,,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這里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岑偉心頭一緊,腳步慢慢挪動,,顯然這個動作驚到了角落的女人,,她揮舞著鋼管,眼神是驚嚇和決絕,,嘴里含糊不清的喊著別碰我,!岑偉掏出警官證,解釋著說自己是刑警,是來幫她的,,可是女人根本聽不進去,,只是一直重復著:別碰我!
其他警員很快到達現(xiàn)場,,確認了一下男人還有呼吸,,便將現(xiàn)場所有人帶走,岑偉作為第一個到達現(xiàn)場的警員,,需要配合提供案發(fā)現(xiàn)場情況,。
被侵犯的女人叫權(quán)月,據(jù)她自己描述,,侵犯她的人叫陳天,,是她父親權(quán)建輝的老板,權(quán)建輝年前在他的鋼鐵加工廠工作,,因為機器故障,,導致鋸鋼管時手攪進機器,左手五個手指齊被切斷,,陳天為了避免事情鬧大,,決定私了,承擔全部的醫(yī)藥費,,并承諾給予一筆賠償,。權(quán)建輝覺得已經(jīng)造成這樣的結(jié)果了,還是要一筆錢實在,,就同意了賠償條件,。可是沒想到陳天在繳納了前期住院費后,,就一直說沒錢,,拖著不給后期的補償,權(quán)建輝出現(xiàn)術(shù)后感染,,還需要二次手術(shù),,可是沒有錢,只能一拖再拖,,權(quán)月知道加工廠的位置,,便去要錢,可誰知陳天不光是無賴,,還是禽獸,,權(quán)月21歲,干凈年輕,,所以陳天以去小屋內(nèi)給她拿錢的理由,,將她騙了進去,,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哪是一個成年男人的對手,她哭喊著,,可是加工坊里只有她的回聲,,她拼命踢打著床板,頭發(fā)被眼淚糊住,,她看到床邊的鋼管,,只用了一眼,便決定拿起鋼管,,狠狠朝權(quán)建輝頭上敲過去,,一下,兩下,,直到權(quán)建輝倒下,。
權(quán)月在錄完口供后是被母親孟群華接走的,孟群華看到她臉上的傷,,在警局抱著她嚎啕大哭,,哭喊著作孽啊,好好的女兒怎么就這樣了,!權(quán)月從審訊室出來后,,沒有再掉一滴淚,事已至此,,沒有人比她更難受,她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有想學的知識,,有想做的工作,有暗戀的人,,卻在這一刻,,全部破碎,她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讓陳天付出代價,!
岑偉配合錄完口供后,便交班回家休息了,,**檢測結(jié)果顯示是陳天的無疑,,強奸罪是確鑿的事實了,現(xiàn)在只要等陳天從醫(yī)院蘇醒,,就可以定罪,,也算是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只是想到權(quán)月,,他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花一樣的年紀,被風雨摧殘,,這個世界總是不缺沒有人性的人,,想到這,岑偉更加堅定自己要做個好警察的信念,,沒有人生來是偉大的,,但總有人,在磨練中變得堅強,,在前行中積累能力,,去保護別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岑偉的申請書已經(jīng)簽字,,交接完工作就可以去特警部隊報道,他整理著檔案,,便看到那起強奸案的出警記錄,,后期的事情不需要他跟進,所以結(jié)果是怎么樣他并不知道,,但是權(quán)月這個被害人,,讓他印象深刻,不免好奇,,多問了一嘴,。警局一個女的負責當時的證物提交,所以了解的比較多,,她驚訝的說:你不知道啊,,被害人后來撤訴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算沒有人證,,那物證也很充分啊,聽說那個男的醒了以后死活不承認強奸,,還要反告那女孩傷人,,就算傷人充其量也是正當防衛(wèi),這種情況找個律師輕松就能打贏,,可女孩家里人說啥不告了...
岑偉不明白,,權(quán)月當時決絕的眼神,和在審訊室內(nèi)描述時的隱忍冷靜,,每個細節(jié)都不曾遺漏,,她是那么想讓壞人伏法,怎么可能妥協(xié)了,?他完全想不通,,找來立案時,,登記的家庭住址,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權(quán)月提供的住址,,是一片爛尾樓,居住的人很少,,而且基本都是流浪漢,,沒有確切的門牌號,他只能一家家敲門,,終于敲到一家,,一個女人開的門,是權(quán)月的母親孟群華,,岑偉在警局見過她,,可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女人頭發(fā)花白,,像老了10歲,,孟群華對他沒有印象,問他找哪位,,他說權(quán)月,,我是她的朋友。孟群華明顯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讓他進了屋,,就是一個毛坯房,屋子中央是一個簡易的桌子,,上面是未燃的蠟燭,,這個地方?jīng)]有電。孟群華從角落的桶裝水里倒出一杯遞給他,,抽出一個凳子示意他坐下。她沖用簾子遮擋的臥室喊道:小月,,有人找你,。
權(quán)月走了出來,兩人看到對方都是一驚,,岑偉驚得是,,她瘦的仿佛只剩骨頭,風吹過,,雙袖下是鼓囊囊的風,,沒有一絲重量,眼窩深深的陷進去,,他們只在那晚見過一面,,在他印象里,,她雖算不上美人,可是年輕勇敢,,眼神都是堅毅,,而現(xiàn)在面前這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點生氣,。權(quán)月驚得是,,來找她的居然是那夜的警察。
岑偉直接開門見山,,問她為什么要撤訴,。權(quán)月沒有開口,甚至表情都沒有變,,倒是孟群華情緒激動,,已經(jīng)不告了,還來警察干嘛,!聲音吵醒了另一個屋內(nèi)休息的權(quán)健輝,,聽說是警察,情緒同樣激動,,準備趕他走,。岑偉沒弄清原因自然不肯走,明明證據(jù)確鑿,,陳天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為什么說不告就不告了!孟群華眼淚不斷的流,,嘴里一直是那句作孽啊,,作孽啊,!權(quán)建輝聽的心煩,,吼著讓她閉嘴。每個人情緒都不穩(wěn)定,,只有權(quán)月,,目光空洞的看著他們,像個局外人,。
孟群華看得出岑偉是好人,,冷靜下來后,同他說著,。陳天醒來后,,對權(quán)月的控告拒不承認,甚至找了律師要反控她傷人,,然后代理律師提出要和他們談,,說這件事,,沒必要鬧的這么大,不就是要錢么,,大家各退一步,,權(quán)建輝在醫(yī)院等著錢救命,把他告進去能怎么樣,,一分錢拿不到,,只有等死,護士天天催繳費,,說不交錢只能停藥,,家里真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搬到這爛尾樓,,最后權(quán)月在和解書上簽了字,,接受了陳天10萬元的賠償。
權(quán)建輝不停用手敲著腦袋,,孟群華哭著阻撓他,,剛做完二次手術(shù),千萬不能再感染了,。他完全聽不進去,,哭喊著小月,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沒用,,讓你拿清白去換錢。
岑偉看到這一幕,,心揪著疼,,他一直都信奉法律,卻第一次知道,,在某些角落,,真的有光照不到的地方,而那些言之鑿鑿不會缺席的正義,,卻敵不過人世疾苦,。他明白權(quán)月的變化,那是信念崩塌后,,對這個社會的絕望。
權(quán)月送岑偉下樓,,兩人沒有說話,,也沒有道別,就在轉(zhuǎn)身時,,權(quán)月喊住了他,,她應(yīng)該很久沒有說話了,,像被風沙糊住了嗓子,聲音嘶啞干咧,,她喊,,岑警官??墒呛竺娴脑?,遲遲沒有說出口,她想說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每天都能聽到父母真實的哭聲,能聽到自己心里的哭聲,,可有什么辦法呢,,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太多事情無能為力,,她休學了,,即使學校很同情她的遭遇,可同學的議論,,她擋不住,,那些四面八方的眼光,像是利劍穿透了她,,她能說什么,?她什么都說不了,就像此刻,,她張了張嘴,,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轉(zhuǎn)身上了樓,。
岑偉沒有放棄,,這件事給他的震撼太大,就更加堅定了他要查下去的信念,。他作為現(xiàn)場第一證人,,因為當時喝了酒,被指控證詞不予采納,,他開始走訪附近的加工坊,,挨家詢問事發(fā)當天有沒有人注意案發(fā)現(xiàn)場的動靜,因為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一個月了,,很多人都表示不記得,,直到有一個工人,說自己加班路過加工坊,,聽到了里面有女聲尖叫,,可就一聲,,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就沒在意,。岑偉激動的拿著證詞去警局,,要求重新審理此案,局長將和解書扔給他,,告訴他已經(jīng)撤案了,,當事人都不追究了。岑偉失控的拍著桌子:為什么,,人證物證都有,,為什么一張和解書就能讓一個強奸犯逍遙法外!法律就告訴我罪有應(yīng)得,,從來沒告訴我,,壞人也可以逃脫!
他去找權(quán)月,,可是那個地址,,他尋不到她,一個流浪漢說他們搬走了,,他早就知道,,權(quán)月放棄了,他做這么多只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guān),,因為這件事,,他受了處分,也沒有去特警部隊報道,。同事都在勸解他何必呢,,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某個地方,,也在一點點坍塌了,。
那之后6年,他沒有聽過權(quán)月這個名字,,久到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了這個人,,可是今天再見,他的記憶像撕開了一個口子,,兜不住來來回回的風,,不停翻涌。
權(quán)月這天起的更早了,,將玫瑰盆栽一盆一盆碼在板車上,,迎著晨光往花卉市場走去,從上周開始城管在市場劃了攤位,實施租賃,,她本就掙得不多,根本拿不出攤位費,,只能每天早起,,好占據(jù)一個未出租攤位,上次的搶攤事件,,她吃了啞巴虧,,只能起的更早,占據(jù)個有利位置,。
今天生意不怎么好,,只賣出去三盆,夏季水分蒸發(fā)快,,玫瑰更不好儲存,,眼看一車的花都有打蔫的跡象了,從警察局回來已經(jīng)過了5天,,再賣不出錢,,大黃還不知道會如何處置,想到這,,心里不禁煩躁,。
正當她專心修剪殘枝時,聽到哼哧哼哧的聲音由遠及近,,預抬頭,,便看到大黃撲到她的身上,用舌頭不停舔著她的手,,她驚喜的抱住大黃,,正納悶它是怎么回來時,便看到岑偉站在攤位前,,手里拿著牽引繩,。怔怔望著她。
權(quán)月,,他很久沒有喊過這個名字,,確切的說,是一直沒有怎么喊過,,在那個時,,她作為受害人,被提及都是描述案件經(jīng)過,,像這樣兩人面對面打招呼,,今天是第一次。他將辦好的狗證交給她,看著她用衣角蹭去手上的泥土,,接了過去,。那雙手,都是劃痕,,手指的創(chuàng)可貼應(yīng)該貼了很久,,已經(jīng)發(fā)黑起邊,玫瑰刺多尖銳,,每次修建都難免受傷,,新傷覆了舊傷,她已經(jīng)習慣,,可是看在岑偉眼里,,這一切是那么殘忍。
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他們的交集除了那樁舊事,,沒有任何話題,岑偉根本沒有舊事重提的勇氣,,只能站在攤位邊,,看著她給耐心的給花補水,來往的女孩感興趣,,她也會細致的介紹,,她的表情不多,大多數(shù)都是冷冷清清,,但是勝在真誠細心,,每個買花的人,都會給一張自己手寫的栽培技巧,,也引來不少回頭客,。一直到夜深,附近的攤位早已走光,,她才收拾東西,,岑偉學著她,將玫瑰一盆盆碼在車上,,力度間隔掌握的不是很好,,有幾盆離得太近,擠掉了花苞,,但是權(quán)月瞥了一眼,,什么都沒說。
板車的重量不輕,,權(quán)月在車頭綁好繩子,,抗在肩膀,,拽著車子往前走,岑偉幾次打斷她想要幫忙,,她都沒有理會,,無可奈何只能跟在她的身后,慢步跟著,。夏季的夜晚,,連風都是熱的,權(quán)月走的不快,,甚至每個路口她都要多停一會,汗水順著她的脖頸淌進粗布短衫,,不一會就濕透了后背,,她仍舊很瘦,能清晰的看到后背蝴蝶骨的輪廓,,很多女人都以這個為傲,,夏季穿上露背裝,簡直不能再美了,,可權(quán)月的美,,他從來感受不到,他想到她,,都是那堅毅的眼神,,是千般委屈,萬般不甘,。
車子在一棟舊樓前停下,,權(quán)月進了一樓,打開靠右的門,,將玫瑰搬進去,,然后將板車靠在樓后的空地上。
岑偉跟著進了屋子,,這是個簡單的一居室,,客廳不大,只有一個舊沙發(fā),,陽臺處全是玫瑰花,,還有未栽種完畢的花盆和花土,權(quán)月洗完手,,換上了新的創(chuàng)可貼,,然后去臥室翻弄了一會,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小沓錢,,這是這幾日的收入,,她剛才數(shù)了一下,,只有353元,她遞給岑偉,,還差147,,后天補齊給你。她指的是辦狗證的錢,。錢很零碎,,岑偉只能用雙手接,他想說這錢可以不還,,但是覺得權(quán)月的性格,,肯定是不會聽的,就沒有張口,。
岑偉仍坐在沙發(fā)上,,權(quán)月打開電視,放著動物世界,,她沒有換臺,,旁若無人的在屋內(nèi)走來走去,去廚房煮了面條,,自己吃了一部分,,剩下的喂了大黃,換下粗布短衫,,手洗完晾在陽臺,,然后搬來板凳坐在陽臺,開始挖土栽種玫瑰,,她沒有因為岑偉的出現(xiàn)顯得驚訝或者悲痛,,相反,她是那么平靜,,平靜的讓岑偉覺得,,這么多年,因為這件事無能為力的自責,,都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岑偉看了眼表,已經(jīng)夜里11點了,,沒有理由再留在這里,,他沒有和權(quán)月道別,自己開門離去,。走出樓道,,路過平臺,他還能看到權(quán)月細心地在噴藥驅(qū)蟲,,抬頭的一瞬間對上他的注視,,她愣了一下,,可只那么一下,沒有任何回應(yīng),,轉(zhuǎn)身回了臥室,。
接下來一段時間,岑偉只要有時間就去權(quán)月的攤位,,如果是晚班,,他就早起去她家樓道口等她,前幾次去晚了沒有等到,,后來摸清她的時間規(guī)律,,未到5點就早早帶著早飯等著。如果是早班,,下了班回家洗個澡就去攤位,,等著她收攤。
他幾乎幫不上什么忙,,只是在攤位旁逗弄著大黃,他在警校學過訓練警犬,,大黃很聰明,,幾天下來就會握手,叼瓶子這種簡單的技能,,每每學會一個新技能,,大黃就會在權(quán)月面前獻技,她臉上會露出少有的笑容,。
岑偉還是會跟在她身后陪她回家,,在沙發(fā)坐著看動物世界,權(quán)月每晚還是和大黃分一碗面,,然后不知哪天,,變成兩碗,岑偉看著自己手里的面,,又看看大黃沒吃飽望著他流哈喇子,,一口沒剩,滿足的拍拍肚子,。
修剪完花枝,,權(quán)月會搬出折疊桌,拿出好看的紙,,坐在燈光下,,寫玫瑰栽培技巧,她寫字的姿勢很端正,,字跡也工整好看,,一看就是專業(yè)學過,,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件事,她應(yīng)該會有美好的大學生活,,畢業(yè)從事著白領(lǐng)的工作,,每天在辦公室穿梭,干練出眾,。岑偉偶爾也會寫,,可是與她的放在一起,實在上不了臺面,,只好偷偷團成團扔掉,,生怕影響了顧客心情。
權(quán)月每個禮拜都會去花圃取花苗,,岑偉就會帶著大黃看攤,,他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些許養(yǎng)花知識,而且人熱情愛笑,,招惹了不少女顧客,,一天下來生意竟比之前還要好,權(quán)月回來看著空了的車,,岑偉坐在車邊財迷的數(shù)著錢,,身邊的大黃不停搖著尾巴,看到她回來,,一人一狗都向她奔來,,大黃不停蹭著她的腳邊,被摸摸毛才算好,,岑偉身上都是花土,,她伸出手,替他拍打著,,狼狽又好笑,。
夜晚回家,路過一個燒烤攤,,大黃蹲在烤爐面前聞著肉味流口水,,權(quán)月見大黃遲遲沒有跟上來,回過頭,,看見岑偉拽著牽引繩,,都一步三回頭,天天都是面條,,確實有些清淡,,此刻看到肉,他的心情和大黃是一樣的,。他望著權(quán)月,,今天我請客,,就當慶祝...慶祝大黃又學會了一項新技能。大黃聽到它的名字,,汪汪兩聲,,像是贊成。
權(quán)月遲疑了一下,,這是她的疏忽,,最近他幫了自己不少忙,該請他吃頓飯的,,她放好板車,,跟著他過去找了個位置坐下,岑偉開心的拍著大黃:兒子,,有肉吃了,!說完覺得不對,這是她的狗,,再怎么親,,也不算他兒子,可是權(quán)月似乎沒聽到,,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岑偉要了涼菜,讓她先吃,,自己跑到冰柜前拿了一些串,然后和燒烤老板熱情的聊著,,時不時也自己上手翻弄幾下,,權(quán)月扒著花生,自己吃幾粒,,再喂大黃幾粒,,大黃根本不嚼,吃的很急,,然后蹦跶著還要,,她氣急的小聲呵斥它坐下,學著岑偉的手勢,,大黃嗚嗚哼著,,但還是乖乖坐下,她驚喜的摸摸大黃的頭,,臉上呈現(xiàn)出笑容,。
隔壁桌是幾個酒蒙子,說話聲音很大,,言語里盡是鄙俗的字眼,,落在人耳朵里讓人生厭,,一輪酒喝完,喊著服務(wù)員再來一箱,,服務(wù)員是個女孩,,年級不大,應(yīng)該是暑期兼職,,吃力的搬著一箱啤酒,,臉微漲的紅,見這么白凈的女孩,,酒蒙子流氓心起,,借著酒勁說起葷段子,女孩臉皮薄,,放下酒就要走,,可是酒蒙子不依不饒,非要將啤酒挨個起開,,女孩只能照做,,不知誰摸了女孩屁股一把,女孩驚得酒瓶子掉地,,驚到了權(quán)月,。
那邊是更變本加厲的污言穢語,權(quán)月放在腿上的手漸漸收緊,,心里陣陣作嘔,,下一秒,她起身,,走了過去,,女孩明顯嚇壞了,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權(quán)月將她護在身后,,酒蒙子見又來個女的,更加興奮:這么英勇,,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怎么烈,!然后是一陣哄笑,權(quán)月拿起啤酒瓶子,,摔在桌子上,,玻璃碴子飛起,她舉著破裂的瓶子,,對著酒蒙子揮過去,,岑偉聽到聲音,便看到這樣一幕,權(quán)月紅著眼睛,,對著酒蒙子吼著滾,。他跑過去,幾個酒蒙子不依不饒,,說權(quán)月是瘋子,,他掏出警官證大喊著:操你媽的,是不是想進去蹲著,,換個地方吃飯?。【泼勺右娛蔷?,酒頓時醒了大半,,不斷道歉,跟權(quán)月,,跟小服務(wù)員,,岑偉壓著怒氣,讓他們滾,。
岑偉按著權(quán)月的手,,想把手里的瓶子奪下來,可是她的手握的死死地,,細碎的玻璃碴子扎進她的掌心,,有血跡順著手腕流下。岑偉記得她這副樣子,,在那個處處彰顯罪惡的小屋子里,,她就是這樣全副武裝。岑偉握住她的手腕,,輕聲安慰著:權(quán)月,,沒事了,真的沒事了,。權(quán)月好像從旋渦里轉(zhuǎn)出來,望著他,,眼淚就這么直直落了下來,,岑偉將她擁在懷里,感受到她的顫抖,,他抬起的手懸在半空,,最后落在她的后背:沒事了,有我在,,以后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回到家,岑偉給權(quán)月的手做了簡單的包扎,,然后回了臥室,,直到岑偉離開都沒再發(fā)出一點聲音,。今晚的事情,都讓他們好累,,自從再次相逢,,他們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往事,那段埋藏得最不堪的記憶,,好像只屬于他們倆,,也正因為只屬于他們,才讓關(guān)系更加微妙,,就像是茫茫大海,,只有一個救生艇,他們相繼上去了,,就注定生死綁在一起,。
權(quán)月再次不告而別,岑偉找遍所有她能去的地方,,都沒有她的消息,,除了一個號碼,他對過去6年她的經(jīng)歷毫不知情,,他都沒有問過,,6年前她為什么要走,現(xiàn)在又為什么要走,?
岑偉找到戶籍管理的同事,,查詢權(quán)月的戶籍地址,可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令他大吃一驚,,她的父母在兩年前相繼因病去世,,戶口里多了個小男孩,權(quán)聰,,出生日期2014年,,算一下,正好是她出事的第二年,。相處的日子里,,她都是一個人,而且生活中完全沒有已婚的痕跡,,她的生活習慣,,明顯是獨處了很久,那這個孩子,?他越想越覺得驚恐,,一個勁的搖頭,試著說服自己說不可能。
連續(xù)半個月,,他下班就等在權(quán)月家門口,,他看著陽臺的花,一點點枯萎,,他覺得她不是不辭而別,,她還會回來。直到一個月過去,,他聽到了屋內(nèi)大黃的叫聲,,他驚喜的拍門,大黃聽出了他的聲音,,在門口叫聲愈加強烈,,屋內(nèi)傳來走路聲,門打開,,他看見權(quán)月蒼白的臉,。
岑偉沖進握住她的胳膊,激動的問她去哪了,?權(quán)月被捏的疼了,,但也只是瞬間皺眉,她清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失去感官,活的像個木偶,,就連疼,,都要感受不到了。
沒等開口問權(quán)聰,,他就看到桌子上那小小的黑白照片,,男孩眉眼秀氣,和她如出一轍,,他拿起照片,,更大的悲痛炸開。他想到了權(quán)聰是誰的孩子,,可是沒想到,,這個孩子,就在一個月前,,因失足落水,,搶救無效死在了權(quán)月的懷里,。
權(quán)月沒有想到自己會懷孕,,例假推遲不來,身體發(fā)胖浮腫,她都以為是吃治療失眠的藥的后遺癥,,發(fā)現(xiàn)不對勁去醫(yī)院檢查時胎兒已經(jīng)6個月了,,診所不敢冒險,不接收她引產(chǎn),,權(quán)月摸著隆起的腹部,,她想起那張禽獸的臉,內(nèi)心就覺得惡心,,她買來藏紅花,,準備偷偷喝下去,她已經(jīng)做好了一尸兩命的打算,,死了也比活受罪強,。天不遂她愿,還是被孟群華發(fā)現(xiàn)了,,她明白了女兒這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嚇得跪倒在女兒面前,孩子可以送人,,可她要是死了,,兩個老人還怎么活下去。人的一生要受多少苦權(quán)月不知道,,她只知道,,每天醒來,她都痛恨這嶄新的一天,,她在翻來復去的難過中,,像是沒有盡頭。
孩子生下來權(quán)月沒有看一眼,,便被孟群華送走,,關(guān)于孩子的一起她都沒有問,可痛苦遠沒有結(jié)束,,權(quán)聰4歲時被養(yǎng)父母送了回來,,4歲了不會開口說話,送去檢查,,被鑒定為聾啞人,。在孕期權(quán)月服用了大量的激素,權(quán)聰雖足月生,,可是身體缺陷是不可避免的,。
父母相繼離去,權(quán)月的人生孤單的可怕,,她無數(shù)個夜晚從噩夢中醒來,,拿起床頭的安眠藥,,卻在回頭看見熟睡的權(quán)聰,會替他掖好被子,,守在床邊,,直到天亮。
權(quán)月聽說,,有種耳內(nèi)式助聽器,,帶上去可以聽到聲音,而且外觀看和常人無異,,權(quán)聰秋天就要上學校了,,她想攢錢給他買一個,她想象的出他戴上后,,聽到聲音開心的樣子,。她把孩子寄養(yǎng)在老家的親戚家,每個月除了打正常的生活費,,她馬上就要攢夠錢了,,可是權(quán)聰卻在水庫邊玩耍失足落水,他喊不出救命,,岸上的人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晚了,她在醫(yī)院哭著給醫(yī)生磕頭,,可沒有人救得了他,,每個想要重新生活的念頭,都在無盡折磨中,,消失殆盡,。
第二天,權(quán)月將枯萎的玫瑰扔掉,,剩下的花苗,,她壓在土里,靜等它們開花,,她不在出攤了,,每天只在家里澆澆水,去小區(qū)里喂流浪貓,,岑偉每天下班就來陪她,,將出警時的趣事,將最近的國家新聞,,權(quán)月是個很好的聽眾,,可岑偉總有種感覺,她要走了,,這次可能永遠不會回來了,,他怕她的不辭而別,,偷偷配了把房子的鑰匙,防止哪天敲不開房門,。
10月9日是權(quán)月的生日,上次調(diào)戶籍時岑偉默默記住了這個日子,,他提前準備生日禮物,,在這天下班就趕到權(quán)月家。他拿出禮物,,推著權(quán)月去臥室換上,,是一條紅色真絲連衣裙,出任務(wù)路過商場看到,,權(quán)月的衣服都是冷清的顏色,,可他認定,這個裙子肯定適合她,,只是權(quán)月太瘦了,,最小的尺碼,都有些肥,,可這并沒有耽誤她的美,,她把頭發(fā)挽在腦后,漏出潔白的脖頸,,像新生的玫瑰,。
岑偉關(guān)掉燈,點燃生日蠟燭,,讓權(quán)月許愿,,權(quán)月沒有這個習慣,可也拗不過他,,只好閉眼放空,。他們一起吹滅蠟燭,岑偉開心的祝她:27歲生日快樂,!
這是她的27歲,,是女人邁向成熟的一年,可她剛才照鏡子,,頭頂已有了幾絲白發(fā),,她的手,都是傷痕,,還有被泥肥燒傷的皺紋,,她的臉頰,都是被太陽灼傷的斑點,,這是她滿目瘡痍的27歲,,她只有27歲,,多么殘忍,她才27歲而已,。
他們喝光了岑偉帶來的紅酒,,岑偉又搬來兩箱啤酒,兩人繼續(xù)喝著,,權(quán)月很久沒這么開心過,,或者說,她很久沒這么放縱過,,她背《出師表》,,背《岳陽樓記》,她記得初中的語文老師夸她有好的記憶力,。她把詩句臨摹在白紙上,,她的字拿過書法獎項,被當成范本裱在學校的櫥窗內(nèi),。她的手指在桌子上無聲的敲打著,,她學過鋼琴,會彈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她用英文朗誦泰戈爾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她在大一就考過了英語四級。她光著腳跳舞,,全是凌亂的舞步,,她參加過學生會聯(lián)誼,有很多向她示好的男生,。
她拉著岑偉一起跳舞,,跳的淚流滿面,她想起自己活潑的15歲,,成長的18歲,,驚艷的20歲,和不堪的21歲,。
她靠在岑偉肩頭,,問:時間怎么就到了27歲了呢?
岑偉抱著她,,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她不理解,他有什么對不起她的,,不是他逼她走進那間加工坊,,不是他逼她和解,不是他逼她生下孩子,,不是他害聰聰落水,,沒有人對不起她,。岑偉的眼淚打濕了她的后背,他永遠記得那天她的眼神,,他說他會幫她的,,可是最后,壞人活的好好地,,只有他們兩個,,活在過去的陰影里,痛不欲生,。
他們哭著笑著,笑著哭著,,像兩個末日狂歡的人,,恨不得在這一晚,揮霍掉所有精力,,岑偉大喊著對不起,,權(quán)月大笑著回應(yīng)沒關(guān)系。
第二天,,天微亮,,一縷冷光照進陽臺,玫瑰盛開的嬌艷,,岑偉在沙發(fā)醒來,,看著滿屋的狼藉,頭痛欲裂,,他喊權(quán)月,,沒有回應(yīng),再喊,,仍是沒有回應(yīng),。他推開臥室的門,走到床邊,,權(quán)月躺在床上,,還穿著那件紅裙子,在床上攤開,,像流淌的血,,床頭是空瓶的安眠藥,岑偉不敢去摸她的呼吸,,抱起她往外面跑去,,他知道她輕,可沒想到這么輕,,抱在懷里沒有任何重量,,只是體溫那么低,,像一汪冰水。
這個城市還沒蘇醒,,來往沒有車輛,,他跪在地上,看著她的手直接垂下去,,來不及了,,他抱著她的頭,感受不到一絲呼吸,,權(quán)月再次不告而別,,在27歲的第一天。
太陽照常升起落下,,這個城市來來往往的人,,都有自己的開心難過,只是沒有交集,,悲喜自不相通,,岑偉早就預感權(quán)月會離開,那忍痛走過的6年,,因為聰聰?shù)碾x開而變得毫無意義,,他以為再次重逢,注定他們會相互救贖,,卻只是權(quán)月在救他,。
她走之前最后一句話,就是告訴岑偉:真的沒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