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和白箏還是沒一起喝到蘋果汁,。
吃完超市買來的盒裝晚飯后,，我半倒立躺在床上,，也就是背部以床為支撐,，兩只腳盡量抬高頂在墻上,，如果以床和墻為軸的話,，身體就是一條斜率為負數(shù)的直線——這樣形容應該夠具體了吧,。當我一人處在封閉的空間中,，總會莫名其妙地做出一些超出日常邏輯的行為,。我也不知道這項技能是怎么養(yǎng)成的,，不過，我倒沒打算戒掉這為數(shù)不多的癖好,，因為它和寫信一樣,，能讓我冷靜下來。
說來奇怪,，人們總是熱衷于遮掩身體的本能反應,，比如說抖腿會被責罵、喝湯發(fā)出聲音會覺得尷尬,、上課偷看女生后背會有罪惡感等等,，這些動作放到“人類”這個大坐標系里，應當是負數(shù)斜率直線上的點吧？不過,，也不是所有行為都能機械地套用一次函數(shù)的斜率公式來解釋,，如果把視線的縮放比例調小，我們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這條直線只是曲折前進的曲線上的一小段而已哩,。
可無論如何，沒和白箏一起喝奶茶這件事毫無疑問是坐落在第三象限的負負坐標,。
不要誤會,！我絕對不是為錯失與有著可愛虎牙的學妹同席而抱憾，這一點我已經(jīng)反復強調過很多次了,，我有喜歡的人了,、不會做那些曖昧不清的背叛。
我指的是吸血鬼傳聞——
“你知道嗎,？紙紙學姐是吸血鬼哦,。”
只有我們兩人在教室時,，白箏的話使我瞬間大驚失色,。
“你也知道了么？”
“嗯,，多多少少吧,。紙紙學姐在學校里可是大名人哦?！?p> 白箏又一次重復了這個信息,。
“為什么，會這樣說呢,？”
我遲疑地探問道,。
“呼呼，原來學長是那類讓女生主動說出害羞的話的人呢,?！?p> “不是啦，我真的不太了解,。而且根本就沒什么好害羞的吧……我聽說,，紙紙吸了本班同學的血，導致那位同學進了醫(yī)院,，對嗎？”
我按耐不住搶在前頭說了出來,。
“是這樣么,？應該是這樣吧？反正差不多是這樣吧,？”
曖昧不清的發(fā)言,。
不明所以,。
“學長還要補充一個關鍵人物哦?！?p> “誰,？”
“紙紙學姐的爸爸?！?p> “她爸爸,？”
“那時他是學姐的班主任哦?！?p> “那又怎么樣,？”
“如果不是父親的縱容，學姐膽敢對同班同學做出這種事么,？”
我喉嚨像被卡住似的,，半天才發(fā)出沙啞的聲音。
“可是,，為什么你們一年級的學生也會知道,？不是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嗎？,？”
“明明記得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是嗎？沒關系,，一件事情沖擊力足夠大的話,，空間和時間都很難限制住它，就像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牛頓-萊布尼茲公式一樣,，即便大多數(shù)人完全不理解，它們也會長久地流傳,?！?p> “可是那個同學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事啊，不是么,？”
“學長,，你在說什么？”
白箏“噌”地站了起來,，手中自動鉛筆前端的筆芯驟然折斷,。
“你的意思是，學校里差點出了人命不算什么嗎,？一個生命飽受折磨不足以影響學校的正常運轉嗎,？與自己沒有利益相關的事情就算是別人的生命也沒有關系么？”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對不起,，是我失態(tài)了,。”
白箏眼中的鋒利消散,，迸發(fā)出巨大沖勁的小巧身體又恢復原來乖巧的坐姿,。
“無論怎么掩藏，事實就是事實,，閉上眼睛,、封住耳朵也沒用，誰也沒辦法改變事實,?！?p> 她低下頭喃喃自語道，可一瞬間,，我有一種道不明的既視感,，這些話不似她所說，而是某個聲音借她之口說出來的一樣,。
“唔,！”
兩年前的新生、兩年前的班級交流會,、兩年前的班主任……
突然間好痛,，胸口好痛，像是被甩了一百八十度的鈍器擊中胸腔一般,，郁悶,、酸楚的撕裂感冒上心頭。
“哎,？?。繉W長,，你怎么了,？”
“……”
“沒事吧？身體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示意讓我一個人喘喘氣，白箏不知何時小跑著離開了,，在這恍惚的差錯里,，我好像看到門外有一個陌生的身影一晃而過。
不一會兒,，白箏打來一杯水,。
“謝謝,?！?p> 空氣順著濕潤的鼻腔進入身體,，隱約浮現(xiàn)的不安與既視感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關心的白箏,。
“果然是身體不舒服了吧,？是我欺負學長過頭了嗎？對不起,！”
“沒事了,。”
說起來我為什么會被比我小那么多的學妹欺負啊,。
“這是,，你的杯子？”
“嗯,?！?p> 我注意到，手中拿著的是一個塑料保溫杯的杯蓋,，印著紅蘋果的白色外沿光滑無垢,。
“小箏還真是喜歡蘋果啊?！?p> “當然啦,，蘋果是八大行星里最棒的水果?！?p> “說得好像你吃過其他星球的水果一樣……”
“還要來一杯嗎,？”
白箏站在我的側面，雙手接過杯子,。
“不用了,，已經(jīng)好很多了?！?p> “?。W長絕對是嫌棄了,，我有很認真地洗過的,！”
“我沒有這么想啦?！?p> “那就證明給我看,。”
白箏跺跺腳,，一溜煙地打來幾乎滿出邊緣的水,，一臉“請給我喝光”的嚴肅神情,，我只好硬著頭皮，將蘋果杯蓋里的水一飲而盡,。也正因如此,，無法再攝入更多水分的我雖然平靜了下來，卻只好放棄了喝和小箏一起喝蘋果汁的計劃,，因而錯失了深入了解吸血鬼傳聞的機會,。
不過在校門告別時，我和白箏還是用手機添加了彼此的聯(lián)系方式,，而那個教室外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xiàn),。
雖然我屬于紙質書信的簇擁者，但也不排斥利用手機進行更加便利的溝通,，而且白箏也不像是耐得下性子寫信的人,，倒不如說，這個時代里的學生,、乃至大多數(shù)進入社會的成年人,，只把書信視作作文課的作業(yè)而已吧。新技術和新觀念確確實實給人類帶來了很多的福報,，但許多傳統(tǒng)經(jīng)受不起新浪潮的沖擊,，在日常生活中逐漸被取代，其中蘊含的文化內涵雖然不至于隨之遺失,，但失去活力的它們免不了成為歷史博物館中的陳列架中的一部分,，隔著玻璃的文化真的能夠傳承么？
“讓我看看,，唔……”
戴上隨身聽的耳機之后,，我打開手機聊天面板，新好友白箏在夜間發(fā)來一則消息,。
“學長,，我們去揭開吸血鬼的秘密吧！”
“不要,，學業(yè)要緊,。”
“學長打錯字了,，應該是‘血液’吧,。”
“誰會對血液感興趣啊,?！薄鞠肴绱嘶貜停肓讼肴臻g的小爭執(zhí),，最后還是刪掉了,。
“為什么你會這么執(zhí)著于這個傳聞,？”
“真的想知道嗎？”
“如果不用讓我負起責任的話,，還是很想知道的,。”
“唔哇,，這句話讓學長的分數(shù)達到了從未有過的新低,?！?p> “本來就沒多少分吧,。”
輸入這些文字時的心情并非滿不在乎,，有人聊天打趣當然是愉快的,，但聽到這些話難免也有一些小小的沮喪。說起來,，為什么我也開始在意吸血鬼的事情了呢,？明明和現(xiàn)在的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呀，或許……我是在擔心今早的水里有毒,？雖然白箏知道張紙紙的傳聞,，但并沒有展露出任何害怕的痕跡，難道那孩子設計了一系列計謀,，就是為了讓我無法動彈,，然后獻給吸血鬼？不好,，得趕緊吐出來,。
結果，白箏的信息不僅荒誕無比,，而且幼稚得簡直令人乍舌,。
“是詛咒哦?！?p> “……”
“吸血鬼的詛咒還在學校里,。”
“哦,?！?p> 配上搞怪表情作為回應，對方卻沒有像之前那樣回復以俏皮的圖片,，而是認認真真地打出了這些文字,。
沒想到新的一周來臨的時候，我連白箏的面都沒見到,，就聽到了“學校里有吸血鬼”的傳聞在每個角落都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