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孫氏見九花仍不肯答應,，便繼續(xù)鎖住她,，不給吃喝。

　　眼見孫九花臉色慘白起來，翠桃擔心得不得了，她看著姐姐一臉憔悴，只得去求爹爹孫鵬,，可孫鵬每日照常下地干活，天不黑絕不回來,。好容易見到,，也只是沉默不言。

　　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李家雖然是已娶過一次親，可給出的彩禮十分有誠意,，他覺得就算九花嫁過去,，遲早也會開心起來，總歸比留在這破敗孫家強上幾分,。

　　見九花第一次忤逆孫氏,，鐵了心說不嫁，更是不吃不喝,，眼見女兒受罪,，他也心疼，可他實在說服不了孫氏,，倒不如躲地里去,，繼續(xù)操持家里那幾畝地，也好日后給女兒一點幫襯,。

　　翠桃也知娘親絕不會輕易改變決定,，楚月姐姐也不在身邊，她思來想去，只能寄希望于奶奶,。

　　或許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孫氏會改變一二。

　　翠桃這樣想著,，心里卻也發(fā)怵,。她走進南面屋子，自從前年爺爺過世,，奶奶身子也不大如從前,。生病后，娘就以需要靜養(yǎng)為由讓奶奶一人住這南屋里,，三餐也送到屋子里,，不肯同桌而食。

　　翠桃見孫氏不在院中,，忙跑過去,，輕輕一推門,，破舊的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嚇人一跳。

　　從狹小的門縫擠進去,，一進去,，屋子里陰暗的很，一張高腳舊木桌上擺著爺爺?shù)呐莆?，又有個陶瓷破碗盛著碗粗飯,。

　　翠桃輕聲呼喚：“奶奶，奶奶,?！眳s沒有回應，她又往深處走幾步,，這才看到堆著破舊褥子的椅子,。而奶奶就坐在那椅子上，身上蓋著條薄被,。

　　她湊近了喚道,，卻發(fā)現(xiàn)老人垂著頭，闔著雙眼,。

　　翠桃嚇得又大聲喚了兩句,，才見老太太緩緩睜開雙眼，一雙眼睛如魚目一樣早已沒了光彩：“伴梅,，怎么在這?。俊?p>　　老人聲音有些沙啞卻仍帶著對小輩的關心，翠桃感覺一怔,，發(fā)覺奶奶已忘了自己名字,，眼睛一酸說道：“奶奶，你快救救大姐,?！?p>　　“娘非要逼她嫁人，大姐不愿意,，娘就把她關起來,，不給飯吃?！闭f著說著,，翠桃也忍不住哭起來，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她一個小孩子早已經承受不住,，如今見到奶奶，仿佛找到了靠山,，再忍不住哭出來,。

　　老太太摸摸翠桃頭發(fā)：“你大姐的婚事是該由她娘做主啊?！甭曇衾飵е鴾嫔?。

　　“可是大姐不愿意?！贝涮抑棺I水,，哽咽道。

　　“這都是命啊,?！崩咸株H上雙眼?！爸灰悄腥瞬皇鞘裁刺臃?，婚后磨合磨合總能過到一起去的?！?p>　　她嘆口氣又說道：“總都是這樣過來的,。”

　　翠桃淚眼看著奶奶：“可是,，那男的已經娶過一個老婆了,。”

　　老太太又忍著困意,，強行睜開眼睛,，“你說他已經結過婚,？那上一任妻子呢？”

　　“不知道,?！贝涮覔u搖頭，“大伯來得時候也沒怎么說,?！?p>　　“哪個大伯？”

　　“不認識,，以前沒見過,。”

　　老太太徹底懷疑起來,，先前孫氏一直不肯讓九花出嫁,，如今突然這么強硬，那來說親的還不是個熟人,，男方條件這孩子更是支支吾吾說不上來,。

　　怕不是男方真有什么問題。

　　“那說要娶你大姐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姓李,。大伯說他家很有錢?！贝涮乙娔棠陶J真詢問,，也忙把自己所知的統(tǒng)統(tǒng)倒出來。

　　老太太點點頭,，勸說道：“好孩子，那李家有來提親嗎,？”

　　“那大伯來時駕著牛車,，后來過幾天又抬了好幾個箱子過來?！?p>　　聽了這番話,，老太太心里有了些主意，她讓翠桃先回去,，自己再想辦法,。

　　翠桃一離開，這屋子里生氣又少了幾分,。

　　老太太看眼桌子上牌位,，嘆口氣，轉身出了門,。

　　自從老頭死后,，她也心灰意冷,，孫氏又將她扔到這屋子里，她早已經沒了生氣,，但如今,，她得拖著這衰敗的身軀為九花奔走一趟。曾經的她也為孫氏生不出兒子而氣惱,，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男女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卷開門簾，刺眼的陽光使她不自主瞇眼,，停在門檻后適應片刻,，她才繼續(xù)邁步。

　　已經是春日,，陽光正好,，老太太身上卻是件破布薄襖，一條黑色麻布褲子,。

　　她佝僂著腰,，側著身子摸著墻，一小步一小步挪動,，寬松褲腿也隨著她腿的顫抖而顫動,。

　　一步一步挨到門口，有人來提親這樣的喜事,，街里街坊總還是會看到,，沒準鄰居家便能認識那伴梅口中的大伯。

　　果然,，鄰家媳婦告訴她,，那是孫平松，老太太努力回憶腦海里的記憶,，孫平松幾年前闊綽得不行,，從來不會多看自家一眼。自從老頭子一死,，村中更是少有人來人家走動,，怎么如今還主動上門了。

　　定是這些年落魄下來了,，這孫平松有求于人才來,。

　　不過再往下倒是再追問不出來，老太太打聽這未來夫婿,，那媳婦卻是閉口不提,，只說著彩禮挺豐富。

　　面前女人咬著唇不肯再多說,，她見老太太出來詢問,，也才明白定是不清楚那李勇為人,，否則，多狠的心才愿意把女兒嫁到那樣人家去,?？墒侨缃衿付Y已下，她雖聽說了些消息,，可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

　　別人夫婿的不是,，她可是萬萬說不得的,。

　　老太太見面前女子緊皺著眉頭，緊咬下唇不肯多說,，心里也有了主意,。

　　若真是門好親事，哪里會這樣三緘其口,。

　　老太太已經了然,，謝過女人后，便又拖著身子繼續(xù)走去,。

　　她一步步挪動,，腦子里卻在思索，她自己養(yǎng)大的兒子,，她再熟悉不過,，那孫鵬是個綿軟性子，遇事總想著拖過去,，躲過去,。

　　要是找他有用，伴梅怎么會想到來找自己這個將死之人,。

　　她終于回到屋子,，從床邊柜子里深處拿出一個大布包，一層層剝開,，終于露出一小帕鼓囊囊的手絹，一打開,，里面正是一串銅錢,。

　　她將那小包塞懷里，靜靜等到天快黑,，這才出了屋門,，哭喊道：“老頭子，你走了沒多久,，這一家全忘了你啊,?！?p>　　翠桃聽見奶奶聲音忙跑進院里。

　　孫氏這幾日本是準備孫九花出嫁之事,，心情正好,，見老人這么哭鬧，只是快步上前呵斥道：“這馬上九花出嫁的日子,，你嚎什么,，真是晦氣?！?p>　　“老頭子才走了多久,，你竟然連飯也不上供了？你讓他下面怎么過,?！?p>　　孫氏一愣，她這才想起老人走了這兩年,，老太婆仍是回回吃飯先供上那牌位,。開口道：“那我現(xiàn)在弄點吃的去？”

　　“不要,，老頭子就喜歡喝酒,，你讓孫鵬買點去?！崩咸l(fā)話道,，此時她竟然頗有些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