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都退下吧,。”陽烈淡淡地說道,，四位宮主領(lǐng)命帶著水映月離去,，只留下陽烈和方默師兄弟兩人。
方默看著陽烈,，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后只得長嘆一聲，問道：“你是麒麟,？”
“若非麒麟,，還有誰能命令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人！”陽烈道,。
“怎么會是你,？”哪怕已經(jīng)得到師兄親口承認(rèn),，方默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為何不能是我,？”陽烈傲然道：
“你以為我殘了便不能卷土重來了,？古有勾踐臥薪嘗膽而滅吳，孫臏?zhǔn)苣溞潭鴷?、敗龐涓,。勝敗之?dāng)?shù)，從來不因一時成敗而定論,。江湖中多的是東山再起的豪杰,，我自問并不輸給這些人，一時的失敗還不至于令我一蹶不振,?！?p> 是了，以師兄陽烈那驕傲的個性,，怎會甘心當(dāng)初那樣慘淡敗局收場。
他沒有回到妻兒身邊而是選擇隱居銀屏山師門故地,，固然有無顏再面對妻兒的緣由,，但更多的只怕還是為了日后東山再起而蟄伏。
想通了這一節(jié),，陽烈是天星宮宮主一事看起來也就不算荒唐,。他道：“你怎么從來沒跟我說起過這件事？”
“大業(yè)未成,，何足為道哉,！”聽陽烈的口氣，天星宮如今威震江南一帶的聲勢卻還不能令他滿意,。
方默聽了陽烈這話心中不由憤然,，他想：“你要成就大業(yè)讓我?guī)椭疹櫦胰艘簿土T了，但明知我接了鏢要和天星宮對壘卻也不說明,，這又是何意,？”
陽烈見方默臉有慍色便知他心中所想，道：“你也別生氣,，不告訴是因為有些事沒有完成,，現(xiàn)在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完，也該讓你知道真相了,?！?p> 說著，陽烈話鋒突然一轉(zhuǎn),，“來,，師兄送你一樣禮物,。”
他拍了拍手,，立刻便有幾人端著一排托盤走了進(jìn)來,，揭開盤上蓋布一看，托盤上竟放著一排人頭,。這些人頭有的已是白骨狀態(tài),，有的干枯腐朽，還有的尚還能辨認(rèn)出形貌,。
最新鮮的一顆頭顱上還滴著鮮血,，應(yīng)是剛砍下不久。
方默認(rèn)得那顆新鮮頭顱是段飛鷹的,，再看那頭顱上貼著的字條上的名字,，全是些熟悉的人名。
他立刻想到一件事,，訝然道：“這些人是……當(dāng)年毀了威遠(yuǎn)鏢局那幫人,？”
“不錯，第一顆頭是富商萬賈的,，最后一個是段飛鷹,，一共十七人，都是當(dāng)年陷害威遠(yuǎn)鏢局的首腦,。我本來的計劃是在兩年后拿段飛鷹的頭,，不過多虧了你在鵬城大鬧，這才讓我的人順利進(jìn)入飛鷹鏢局,，讓這場復(fù)仇提前了兩年完成,。”
“這……”方默一時啞然,，雖然他也痛恨這些害了他們師兄弟二人和威遠(yuǎn)鏢局的人,，但畢竟事情起因是自己丟鏢，這些人落井下石固然可恨,，可要讓他將所有的過失都怪罪到他們頭上殺了他們,，他又覺得過分了。
“我已查明,，當(dāng)年是段飛鷹授意萬賈到威遠(yuǎn)鏢局保鏢,，他再暗中找人劫鏢，毀掉威遠(yuǎn)鏢局聲望,，他的飛鷹鏢局才好趁機(jī)取而代之,。”陽烈道,。
“那你可知道當(dāng)年他們是怎么劫的鏢,？”這是方默最關(guān)心的事,。
當(dāng)年為了護(hù)送萬賈的百萬鏢銀，他做了無數(shù)策劃,，想到了各種可能情況的應(yīng)對之策,，可最后這百萬鏢銀卻在一夜之間不翼而飛。
他連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失了鏢,，這是他人生最大的失敗,，敗得莫名其妙，至今不得其解,。
陽烈卻搖了搖頭,，“這我倒不知，不過這已不重要,，如今我也不是鏢師了,，完成復(fù)仇，對當(dāng)年的威遠(yuǎn)鏢局有個交代,，此事就算了結(jié),。”
陽烈如今已有另一番事業(yè),，自然不會像方默一樣關(guān)心當(dāng)年到底是怎么失敗,，現(xiàn)在這些人都被他殺了，方默恐怕永遠(yuǎn)也查不出自己是怎么丟的鏢了,。
“以前我覺得鏢師是這世上最好的職業(yè)，憑借自身才智本領(lǐng)去保護(hù)鏢物安全,，能將自身所學(xué)都盡情發(fā)揮,。可后來的事情證明我想錯了,，鏢師說到底其實跟賣藝一樣看人臉色吃飯,。
“賣藝賣得好固然能贏來滿堂喝彩，但稍有失誤便會被人罵得狗血淋頭,。鏢師也是一樣,，完成雇主托付能得一聲贊賞，丟了鏢卻也沒有任何推脫理由,。別人要陷害你,，你也只能承受，只要失敗一次,，哪怕不是自己的過錯也都會算到頭上,，到頭來一世英名付之東流。
“我們竟將半生時間都用在如此愚蠢事業(yè)上,，還累我殘疾,，現(xiàn)在想來實在不值,。”陽烈話里滿是不屑,，說到最后摸了摸自己空蕩蕩的褲腿,，發(fā)出一聲長嘆。
方默看著陽烈的動作,，心頭一痛,，他道：“你是為了治腿才搶水家素靈石？”
陽烈道：“我聽說水家素靈石記載著一種白骨重生之法可以治療我的斷腿之疾,，便上門向水中玉討教,。可水中玉竟說我是癡心妄想,，天下沒有這等醫(yī)術(shù),，素靈石也絕不外借。他自己沒本事參悟素靈石上通神醫(yī)術(shù)也就罷了,，卻不該以素靈石是家傳寶物拒絕我借石請求,。素靈石乃是上古先賢遺留給后人的神物，本就該福澤萬民,，他水家獨占素靈石卻不能將之發(fā)揚(yáng)光大,，實在有違先賢圣意。哼,！他不給我就不能自取了么,？”
“你奪石便奪石，何以將水家滅門,？”方默又問,。
“你可知那水中玉竟敢拿假的素靈石來糊弄我，他要自尋死路我又豈會攔著,。順便送他全家和他一起陪葬,，好教世人知道擋我者死。天星宮的威儀,，不容任何人破壞,。”陽烈語氣森然殘酷,，早前的儒雅氣質(zhì)蕩然無存,。
方默道：“我也得罪了天星宮，還殺了天星宮的人,，是不是連我也一起殺了,？”
陽烈看了方默一眼，皺眉道：“說的什么傻話，你我兄弟感情豈是一個下人的死活所能比的,？況且你也不知情,，不知者無罪。你連敗玄武,、白虎二宮,，若非我將消息傳給朱雀，朱雀宮的人只怕也攔不住你,，天星四宮你獨敗其三,，果然不負(fù)當(dāng)年萬全豹的盛名，這樣再好不過,。隨我加入天星宮,，我們再創(chuàng)當(dāng)年輝煌如何？”
方默在經(jīng)過最初的震驚后現(xiàn)在已然平靜下來,，對于陽烈重振雄風(fēng)創(chuàng)建天星宮一事頗覺欣喜,，雖然覺得陽烈做事有些過于狠辣了，但想到他以殘疾之軀而建天星宮,，行事若不狠辣如何能震懾天星宮里這群本領(lǐng)高強(qiáng)的宮人,，心中也就釋然了。
現(xiàn)在陽烈邀他加入天星宮,，他又有些猶豫起來,。天星宮的名聲不太好，他雖從來不在乎什么正邪之說,，可要讓他加入一個以殺戮聞名江湖的門派,，一時間卻也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正猶豫該怎么和師兄說起,，陽烈見他面有遲疑便知他不愿,，也不勉強(qiáng)他，擺了擺手道：“這事不急,，以后再說,。上次在銀屏山中沒有盡興,，這回我們兄弟就當(dāng)著這群仇人的頭顱,，再好好痛飲一番，聊慰當(dāng)年志,?！?p> 說著便已吩咐手下擺了酒菜。
“師兄,，我有一事相求,。”方默道。
“你想讓我放了水映月,？”陽烈知道方默想說什么,。
他道：“我本也無意取水映月的性命，不過如今素靈石的下落只有她一人知道,，素靈石我是志在必得,，肯定不能輕易將她放了。我可以答應(yīng)你暫時不傷害他,，你要我放她倒不如去叫她把素靈石交出來,，素靈石到手后我自然會放她離開?！?p> 方默知道陽烈向來說一不二,，水映月不交出素靈石陽烈肯定會使出百般手段折磨于她，陽烈斷腿一事方默一直心懷愧疚,，他也希望能為方默做些什么,，便道：“好吧！我去勸勸水映月,，但愿她會聽我的話,。”
陽烈聞言哈哈大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今夜我們只飲酒，別的都不需再談,，來,，干了這碗酒?！闭f著將手中酒碗一飲而盡,。
這些天連日奔波方默早就疲憊不堪，現(xiàn)在也確實需要一場痛飲來舒緩心中疲累,。于是便與陽烈一起狂飲,，不一會功夫便醉了過去。
兩人大醉一場直到第二天午時方默才從宿醉中醒來,，他醒來后便想著要去見水映月一面,。正準(zhǔn)備去找?guī)熜郑柧齾s已奉了父親命令先找上他來,。
方默詫異陽君也在此處,，詢問后才知，原來他離開后不久,，陽烈便派人到家鄉(xiāng)去把陽君母子接到天星宮中安頓下來,，此次對付飛鷹鏢局,，陽烈主動帶上陽君便是想讓陽君多長長見識。
方默一聽便知陽烈這是打算培養(yǎng)陽君做接班人了,，他與陽君相處了十一年,，從小看著這孩子長大，知道他聰慧過人,，若得陽烈親自指點,，定能快速成長起來。
可是天星宮中魚龍混雜,，宮內(nèi)諸人多非善類,，陽君一個尚未及冠的孩子跟這樣一群人混在一起對他成長可有好處？方默本想勸說,，但看陽君臉上盡是興奮之情,，也不想毀他興致。
心想這畢竟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自己始終是個外人不該過多置喙,，于是便沒有多言。
陽君帶著方默來到水映月的住所,，水映月被囚在一間客房之中外有重重守衛(wèi)把守,，經(jīng)過昨夜方默這么一鬧，看守水映月的人多了一倍有余,，其中甚至包括了二十八星宿中柳土獐,、危月燕、婁金狗等人,。
昨天這些人還是自己的對頭,，現(xiàn)在卻成了一伙的，彼此心中都有些不舒服,。柳土獐,、婁金狗等人敢怒不敢言，方默只裝作沒有看見,。
走到房門前陽君停了下來,，說道：“我就不進(jìn)去了?！?p> 方默點了點頭,，有外人在場說話多有不便，自己一個人進(jìn)去是最好的,。
他推門走了進(jìn)去,，水映月看到是他立刻迎了上去,，面露喜色：“你可算來了,。”
昨夜水映月見方默被人攔下就知道自己這次多半不能幸免于難，本已做好了必死打算,，現(xiàn)在突然看到方默出現(xiàn),，以為他又想出辦法來救她，心中頓時又重新燃起希望,。
對于昨夜方默陽烈?guī)熜值芟喾晁拮淼墓适?，她卻是全然不知。
方默并不急著點破,，他道：“你沒事吧,？”
“還好，這些奸人暫時還沒為難我,。是你想了什么法子,？”水映月道。
“天星宮宮主答應(yīng)了我,，暫時不會傷害你,。”方默道,。
“你竟有辦法和天星宮的宮主達(dá)成協(xié)議,？”水映月驚道：“那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么？”
方默搖了搖頭,，“還不行,。”水映月問道：“怎么,？”方默說道：“我需要看看素靈石,。”
“你要素靈石干嘛,？”聽到方默提及素靈石水映月立刻便警覺起來,，素靈石是水家與天星宮恩怨的關(guān)鍵，他們兩人相處了快一個月時間,，方默從來沒有過問這些,，怎么現(xiàn)在這個時候卻忽然提起素靈石來？難道是他和天星宮宮主已經(jīng)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
方默知道瞞不過她,，有些事終究還是要說出來，便道：“天星宮宮主是我?guī)熜??！?p> “什么？”水映月露出驚訝表情,。
“天星宮中宮宮主麒麟,，就是我的師兄神行狐陽烈,。”
“所以你現(xiàn)在是以天星宮宮主師弟身份來向我索逼了,？”水映月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氣得手腳發(fā)抖，自己唯一可以仰仗的幫手突然成了敵人的同伙,，她如何能夠保持冷靜,。
“我?guī)熜种皇窍胗盟仂`石上記載的醫(yī)術(shù)治療自己的腿疾，你不需要交出素靈石,，只要讓我看看,，我將石上的醫(yī)術(shù)謄抄下來交給師兄，之后我會讓他放你離開,?！狈侥馈?p> “那我水家上下一百三十一人的性命又怎么算,？這一百三十一條人命你師兄賠得起么,？”水映月怒道。
方默無言,，天星宮滅水家的事實他怎么也不能反駁,，最后只能換個角度入手，他道：“水家現(xiàn)在只剩下你一個人,，你與其守著素靈石去死,，難道不應(yīng)該先想辦法活下來，然后再圖報仇么,？”
“呵,！我們水家人的生死，還不勞你方大俠關(guān)心,?！彼吃吕湫σ宦暎绾螞]想過報仇,，只是天星宮勢大她又不會武功,，能夠自保便已是萬幸。報仇一事只怕今生無望,，現(xiàn)在連方默也背叛了她,，自保也都成了奢望。她唯一能做得就是守住水家最后那點秘密,，不讓天星宮的人染指素靈石,。
水映月決然道：“你轉(zhuǎn)告麒麟，我水映月就是死也絕對不會向他屈服,。你也別多費心思想從我口中套出什么話來,，怪我有眼無珠錯信了你,，什么神行狐、萬全豹,，都是些言而無信、卑鄙狡詐的小人,?！?p> 水映月說著便破口大罵，把對天星宮的仇恨盡數(shù)發(fā)泄到方默頭上,。方默看她這么激動,，知道再說下去只會更加惹怒她，勸說的事不能急于一時,，還需從長計議,。
他于是敲了敲桌子打斷水映月的謾罵，道：“你好好考慮考慮,，我改日再來,。”
方默起身便要離去,，這時水映月忽然又是一聲冷笑,，道：“嫂子的眼光果然沒錯，你比我哥差遠(yuǎn)了,，她沒有嫁給你是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聽她提起沈落容,，方默不由暗暗嘆息一聲,。當(dāng)初他接下水映月的鏢，有一半原因是為了給沈落容報仇,，可知道天星宮的主人是師兄陽烈后,，這仇說什么也報不了了。
要不是他連累得陽烈斷腿,，陽烈也不至于變成如今這冷酷兇殘心性,，他好不容易卷土重來創(chuàng)建了天星宮，要是毀在方默手上,，他兄弟二人只怕會從此反目,。
他既不能幫陽烈續(xù)腿也不能幫沈落容報仇，接下水映月的鏢來如今也半途而廢,，從頭到尾一事無成,。言出必行是他一生奉行的行為準(zhǔn)則，現(xiàn)在這信條被他親手撕碎,，他還有何顏面再在這個江湖上行走,？
方默忽然覺得心灰意冷,，原本想要重出江湖的雄心一下就被沖散了。現(xiàn)在的他或許只適合做一個渾噩度日的賭徒罷了,。
他一言不發(fā)地走了出去,，沒有理會等候在一旁的陽君，徑直沖到外面的酒館里舉瓶便飲,，他現(xiàn)在只想再大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