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興寒最后并沒有開他的車去火車站,,因為隊長叫著他坐上了一輛警車,,而婆婆也被查看路段監(jiān)控回來的一個警察給帶到了另一輛警車上,。
華光地下商城離火車站很遠,,即使警車鳴笛,,一路暢通無阻的到達也需要多半個小時,。
傅興寒坐在隊長身邊,,心中疑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單單跟他坐一輛車,。
他微微偏頭,,斜眼,用余光瞟了一眼隊長,,只見隊長將雙臂抱于胸前,,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面。
驀地,,隊長回頭看向傅興寒,,眼神似笑非笑。
傅興寒登時一個激靈,,心中不免生出了偷窺別人,,卻被那人當場抓住的尷尬。
他頓時覺得自己嗓眼里像塞了一口痰,,不上不下,,難受得很,,于是,便又裝模作樣的將拳頭挨著唇瓣,,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隊長卻輕笑了一聲,問:“小伙子,,看你樣子,,今年有三十左右了吧?!?p> 傅興寒回答的很明確:“三十一了,。”
隊長瞅著車窗外的路況,,點了點頭,,又問:“車子,房子都有了,?”
傅興寒心中疑惑,,以至于眉頭都微微皺了起來。不知道這個老隊長為什么要問他這些問題,,但他還是如實回答:“有了,,但都是貸款?!?p> 隊長又點了點頭,,繼續(xù)問:“剛才聽你媳婦說,你們已經(jīng)結婚七年了,,房子和車子是婚后買的還是婚前買的,?”
傅興寒心中腹誹起來,這跟找希望有關系嗎,,怎么倒像是查戶口的,?
隊長發(fā)現(xiàn)傅興寒猶豫的模樣,哼笑了一聲,,問:“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找孩子的,還是查戶口的,?”
傅興寒心下頗多震驚,,這時卻又聽到開車的警察同志笑著說道:“我們隊長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不得別人夫妻吵架,,遇見了總是喜歡規(guī)勸兩句,,可是規(guī)勸前,總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不是?”
傅興寒眼睛微微睜大,,恍然明白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說道:“車子,,房子,都是婚后買的,?!?p> 隊長又點了點頭,隨后忽地轉過頭來,,睨著眼睛,,瞧著傅興寒,問:“寫你媳婦的名字了嗎,?”
傅興寒看起來有些赧然,,為了掩蓋這份赧然他笑了起來:“沒有?!?p> 隊長身子坐直了,,終于正眼看著傅興寒:“沒有?”
傅興寒的視線一不小心對上了隊長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他居然從那雙平靜銳利又精明地仿佛能夠洞悉一切事情的眼睛里看到了鄙視。
一個中年人對于年輕人的鄙視,。
傅興寒心底驀然升起了一股解釋的沖動:“首付的錢是我媽出的,,所以……”
隊長截斷了他的話,語氣里帶著似有若無的嘲諷:“所以,,你就認為她沒有資格把名字寫在房產(chǎn)證上,。”
這話聽起來實在難聽得讓人難以接受,,可傅興寒沒有反駁,。
隊長將身子往后一靠,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眼睛挪向窗外,,好一會兒,他才說道:“小伙子,,恐怕這個理由只是其中之一,,你最怕的是她會跟你離婚,然后帶走一半的房產(chǎn),?”
傅興寒的喉嚨咕嚕滾動了一下,,等了片刻才從嘴里蹦出一句讓他有些難堪的話:“每次我媳婦跟我吵架就會把“離婚”這兩個字掛在嘴上,說不定哪天真的就一拍兩散了?!?p> 這種家事,,他本不該對別人說,可面對這樣一個洞察人心的老隊長,,他不敢撒謊,,也不能撒謊。
老隊長呵呵笑了兩聲,,說道:“你還是不了解女人啊,。”
他搖了搖頭,,像是對女人非常了解似的:“當女人還能夠和你大吵大鬧,,大嚷著要離婚,那說明她還把你當做她的丈夫,。離婚不是真的想離,,只不過是一時的氣話或者是想震懾你而已,你就當她放了一個屁,,散了就沒了,。”
“但如果有一天,,這個女人跟你不吵不鬧,,不論你干什么她都漠不關心,或者她干什么都不會再麻煩你的時候,,那就證明她已經(jīng)完全不在乎你了,,甚至放棄你了,那時候她說出的離婚才是真正的想離,,就比如她剛才笑著跟你說離婚,。”
“不過,,話說回來,,”隊長諄諄教誨般地說道:“不論那房產(chǎn)證上寫了你的名字還是你們兩個人的名字,只要是婚后買的,,那房子還是你們共同的財產(chǎn),,就算離婚了,那房子還是得有她的一半,。除非你的父母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這房子是他們贈予你的,。”
傅興寒猛然轉過頭看著隊長,,嘴唇蠕動了兩下,,卻什么話都沒說出來,。
隊長看著他的表情,突然冷哼了一聲:“換句話說,,可能你媳婦知道這是你們夫妻的共同財產(chǎn),,但你在做這個決定,走這一步的時候,,就已經(jīng)讓她明白,,你根本不想讓她擁有這一半財產(chǎn)?!?p> 隊長又冷笑一聲:“你這是將她從你的生活里往外推了一步,你說,,她寒不寒心,?”他推己及人,沉聲問:“換作是你,,若你媳婦這樣做了,,你會不會寒心?”
傅興寒的眉頭一跳,,眼睛登時睜大了許多,。他猛然想起了代多囡剛才的神情,當他說到若要離婚,,她便什么都得不到的時候,,她處驚不變的模樣,心里驟然漏跳一拍,。
他還來不及細想,,隊長的聲音又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響了起來:“人都說賢妻能旺夫,那賢妻是怎么樣旺夫的呢,?”
他斜睨著傅興寒:“你知道嗎,?”
傅興寒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隊長笑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就是她能照顧好一個家,,能夠讓丈夫在外面安心打拼,無所憂慮,,能夠理解丈夫在外面的辛苦和不容易,,讓他回到家時能夠感受到溫暖,輕松和愉快,,然后丈夫的心情愉悅了,,在外面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夠因為那個家而正面的,積極的去接受,。這樣的丈夫,,在外面總不會差到哪里去,。”
傅興寒很贊同的點了點頭,。
隊長話鋒一轉,,又問:“那女人怎么樣才能成為一個賢妻?”
傅興寒很合時宜地又搖了搖頭,。
隊長道:“就是要讓她在一個家里有地位,,丈夫要尊重她,要滿足她,,包括她的身體和心理,。說透了,就是給予她足夠的愛和錢,,讓她在這個家里能夠感受到溫暖,,安全感,讓她意識到她對這個家的付出是值得的,,她才會心甘情愿的當個賢妻,,你整個家才能安安穩(wěn)穩(wěn)?!?p> “能讓一個女人心甘情愿的成為一個賢妻,,是一個男人最大的本事?!标犻L盯著傅興寒,,問:“你有這個本事嗎?”
傅興寒無語凝噎,,最后憋出來一句:“若她是一個不知道滿足,,貪得無厭的女人,那一輩子都當不了賢妻,?!?p> 隊長沒有接話,只是正眼瞅著傅興寒,,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瞅,。
片刻后,他突然冷笑一聲,,說道:“一個在你窮得一無所有的時候都肯跟你結婚的女人,,你說她不知道滿足,貪得無厭,?!彼哪樕夏夭桓吲d,很不高興:“年輕人,,如果我是那個女孩的父親,,非得刮了你不可,。”
“剛才我聽的清清楚楚,,你可以給你老母親買一件幾百塊錢的衣服,,甚至請你朋友吃飯的時候,把一百塊錢都不當成個錢,。你說你那叫格局,,你要撐你的格局,沒錯,,但你要量力而行啊,。你媳婦在家辛辛苦苦的付出,你不但看不到,,反而一次次地讓她寒心,。一個月五百的花銷啊,”他驀地氣憤起來:“年輕人啊,,你當現(xiàn)在是什么時代呢,五百塊錢能干什么,。若真的一個月只是五百,,那她一定是把她僅有的積蓄都砸在你們這個家里了?!?p> 隊長的神情里滿滿都是鄙視:“你倒是過的越來越滋潤了,,可她卻越來越窮了,甚至比結婚前更窮了,,如果換了是你,,你會高興嗎?”
傅興寒沒說話,。
隊長繼續(xù)道:“你覺得你對她公平嗎,?”
傅興寒依然沒說話。
然后,,老隊長像是能夠洞悉世間萬物,,知曉世間萬千規(guī)律的老神仙,嘆了口氣,,說道:“世間萬物,,皆有規(guī)律,你們先破壞了規(guī)律,,就別怪她不遵守你們的規(guī)律?,F(xiàn)在的這個世道,你們年輕人口中的渣男渣女實在太多,,找一個好妻子好丈夫已經(jīng)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彼D頭看著傅興寒,精光閃現(xiàn)的眼睛里似藏著看不盡的嘲弄:“你能找到她那樣的媳婦,,也算是一種本事,。而她能找到你這樣的丈夫也算是有本事?!?p> 傅興寒的臉上頓時露出笑容來,,可老隊長忽然從鼻子里冷哼一聲,又說了一句:“眼瞎的本事,?!?p> 傅興寒臉上的笑容登時凝結,就像被時間定格了一般,。
開車的警察有些汗顏,,他從內(nèi)視鏡里瞧了一眼傅興寒要笑不笑,異常尷尬的神色,,撓了撓頭,。
為了緩和氣氛,他開起了笨拙的玩笑:“傅先生,,你別介意,,我們老隊長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長了一張非常正經(jīng)的臉,,卻生了一張最缺德的嘴,,凈愛說大實話,他經(jīng)常這樣說我們的,?!?p> 他嘿嘿的笑,笑起來竟然有些憨憨的,。
傅興寒沒想到自己居然又被狠狠地打臉了,,但卻只能擺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還得感謝隊長的一席話,它讓我瞬間醍醐灌頂,,明白了一些事,。”
他想,,等找到孩子,,回到家里,他一定會和代多囡好好談談,。
只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那樣觸目驚心的一件事,,不要說談談了,他甚至連離婚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