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喧囂一時停止,，一個白色透明的影子從呂忠的身上現(xiàn)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從桌面上散亂的骨牌中選中了兩張，緩緩?fù)匣氐阶约好媲?，一張一張翻了過來,。
一張是丁三,，一張是二四，加起來是九點(diǎn),。
周世顯心中冷笑,，難怪這家伙這么有恃無恐。
這對牌不只是九點(diǎn)這么簡單,，丁三又叫小猴,，二四又叫大猴，兩張搭配,，湊成猴一對,，正是傳說中的至尊寶。
至尊寶可以秒殺其他一切組合,，除了……
周世顯身上也生出了一個白色的影子,，開始從桌上取牌，翻開一看是一對長三,，輸了,，白色的影子隨之消失。
第二次,，他翻到了一張雜五,，一張地牌，又輸了,，他記住了雜五所在的位置。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依然都輸了,。
第六次,，所剩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他終于得到了一張板凳和另一張雜五的位置。
時間的幻境逝去,，周圍的喧囂之聲又再響起,，呂忠伸手，仍然是從周世顯看熟了的位置上摸走了那兩張牌,。
周世顯深吸了一口氣,，按照方才的記憶，也小心的挑回了兩張骨牌,，壓在手上慢慢地摸著,。
呂忠看著他，忽然一笑：“你不用摸了,，老天爺沒在你那邊兒,！”
說完，好整以暇地將兩張骨牌一張一張的翻過來,，果然是一張丁三,，一張二四。
“對不住了,，”呂忠得意之極,，“至尊寶猴一對，我贏了,?！?p> “是嗎？”周世顯嘆了一口氣,，“我就喜歡小牌九,，一翻兩瞪眼，最是痛快,！”
說完,，將手中牌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竟是兩個雜色的五點(diǎn),。
呂忠面色大變,，旁邊已有數(shù)人忍不住大喊起來：“雜五！雜五,！”
“我也對不住你了,，”周世顯長笑一聲，“至尊遇雜五,，猴子見老虎,！呂忠，你輸了,！”
按照滄州牌九的規(guī)矩,，兩個雜五,，加起來是十點(diǎn)，俗稱別十,，等于零點(diǎn),，是牌九之中頂小的牌，輸一切別的牌,，但偏偏能贏至尊寶,，取的是萬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呂忠呆立當(dāng)場,，面無人色,，他自問已是絞盡腦汁，千算萬算,，沒想到還是輸在了修家請來的這個小白臉的手上,。
這一場實(shí)在輸?shù)奶螅粌H要按照許下的貨期賠付給那些已經(jīng)裝了船的貨主,，而且連贏三年所得來的聲望也不免毀于一旦,。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是自己的手段不如周世顯，而是以為這是天意使然,，不然絕不能有“雜五吃至尊”這樣罕見的事情發(fā)生,。
而修家莊這邊，數(shù)年恥辱一朝洗雪,，人人心中的感動和振奮自不待言,。參加大比的人，以周世顯為首,，先乘大船跨湖回碼頭,，而修家的少莊主，大小姐修紅葉,，則獨(dú)立于那艘十二槳手的快舟船頭,，雙手高舉金色簪花，在湖面上穿行如梭,，夸耀于林立岸邊的自家船隊(duì)之間,，宣示首航之權(quán)已回歸修家。
快舟上的鼓手,，將鼓點(diǎn)打得如疾風(fēng)驟雨,，而湖邊百船，則以振臂吶喊和船上的鑼鼓號角來回應(yīng),，在這樣喜慶喧天的氛圍中,，宛若凌波仙子一般的修紅葉，終于回到了岸邊碼頭,。
周世顯已經(jīng)上了中間的大船,。他從船上看到這一切，心中欣慰,，忽然想到要是弄一只這樣的內(nèi)湖水軍,，似乎也不錯。
過去的這兩天,，為了能夠坐上這幾條沿運(yùn)河南下的船,，自己也算是窮盡心智，而象齊聾子這樣的,，為了今天打綠頭野鴨這七槍,，昨天帶人在山上練習(xí)，就放了不下上百槍,。
只有劉金海這個人形望遠(yuǎn)鏡,，屬實(shí)用不著什么練習(xí)，那真是天賦,，羨慕不來的,。
他來到艙室，求見崇禎,，并沒有什么大事要報(bào),，而是把剛才大比上驚險萬狀的一幕幕情形，繪聲繪色地說給皇帝聽,。
他知道,，皇帝并非總是要看動輒千字的奏疏，并非總是要聽天下大事的,。旅途之中的崇禎,，內(nèi)心深處一定會有一份不安和焦躁，這些息息相關(guān)的閑情軼事,，恰恰可以給他以很好的寬慰,。
崇禎果然聽得入了神，聽到比賽跳桿,，呂家寨的選手以身墜地?fù)Q得勝利時,，憤憤不平地說“賊子如此兇惡”，聽到齊聾子七槍七鴨時,，又龍顏大悅,，要給齊四柱記上一功，而聽到比賽安天命,，對方拿到了至尊寶時,，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直到聽說周世顯以一記別十吃掉了至尊寶,，才長舒了一口氣,。
“天意,，天意?！被实勐冻隽宋⑿?，“世顯，這個故事你不妨去給皇后也講一講,，讓她們也高興高興,。”
“陛下,，這件事兒多半不用臣去說,，自然會有人去說給皇后她們聽的?！?p> 好像是在為他這句話做注腳,，甲板上果然就傳來了修紅葉的聲音，是在指揮著船員們做開行前最后的準(zhǔn)備,。
周世顯從崇禎的艙室中辭出,，順著樓梯來到甲板上，果然便見到已換了一身箭衣的修紅葉,，看上去一副英姿颯爽的精干模樣,。
“修……船老大？”
“我也就是裝個樣子,，”修紅葉有點(diǎn)不好意思,，“事情都是靠凌一飛他們在做?！?p> 周世顯點(diǎn)點(diǎn)頭,，請她去忙，然后就著這個開船之前的機(jī)會,，把各個當(dāng)頭的召集過來,，做最后一次分派。
許勇和阮明管前船,，齊聾子帶著劉金海管后船,，李邦華莊彥超，都在中間的大船陪護(hù)皇帝,。
修紅葉的艙室,，是緊挨著皇后公主，有她在,，女眷們大約是一路不會寂寞的,。
“我先到后面，跟齊聾子一起押船，讓湯若望也過來,，住得松快一點(diǎn)兒,。”周世顯說道,，“若是呂家寨那邊有什么幺蛾子,，應(yīng)對起來也好快一點(diǎn),。若是無事,，泊德州的時候我再換船?！?p> 開船之前,，修長生居然也趕到碼頭，揮手跟女兒道別,。
前船吹響了號角,，船隊(duì)終于啟航，半帆吃風(fēng),，緩緩使出了內(nèi)湖,，以架在前船船頭的金色簪花為證，駛出河口,。
三月二十四日未時,，帝后的龍船進(jìn)入了京杭大運(yùn)河。
周世顯一直在后船的甲板上張望,，擔(dān)心呂家寨方向有什么異動,，至此才算松了一口氣，看著寬敞的運(yùn)河水道,，心中舒暢已極,。
“駙馬爺，那個修莊主好奇怪啊,?！眲⒔鸷Ｒ贿呄蚝拥浪闹苓b望，一邊說道,。
“怎么了,？”周世顯隨口應(yīng)道。劉金海眼力好,，不知道又看見什么新鮮事兒了,。
“也不曉得是不是我看錯了，”劉金海遲疑地說,，“剛才發(fā)船的時候,，等咱們走遠(yuǎn)了，他好像是跪在地上，沖著這邊兒磕了好幾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