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李修竹詫異地回頭望去,,只見河邊的霞帔女人雙腳不著地,正慢慢向眾村民的方向靠近。
那身形讓李修竹感到莫名的熟悉,。
“王何氏,你,,你,,別過來!”村長驚恐地說道,,兩條腿不爭氣地向往后挪,。
霞帔女人輕輕撩起覆面的長發(fā),露出一張陰冷到骨子里的笑臉,,戲謔地看著眾人,。
李修竹驀然一驚,那張臉居然和夢里自己化身的女人一模一樣,!
通靈術(shù)開啟,。
女人的記憶緩緩浮現(xiàn)在他眼前。
一個豆蔻少女伏在兩具尸體旁邊低聲啜泣:“爹娘,你們不要秀兒了嗎,?”
在她旁邊,,一對中年夫妻安慰道:“小何秀,人死不能復生,,嬸嬸給你說一門親事如何,?”
少女連忙搖頭:“不要,秀兒不要,,秀兒要陪著爹娘,!”
男人開口:“秀兒,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還有口糧?”
少女依然搖頭哀求,,聲音嘶啞絕望:“秀兒不要嫁人,,秀兒會做飯,會照顧弟弟,,伯伯嫂嫂,,你們不要將秀兒嫁人好不好?”
女人一改剛才的溫柔,,厲聲打斷:“當家的,,跟她廢話這么多干嘛,反正我已經(jīng)收了定金,,今天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咱家老大還等著錢娶媳婦呢,!”
男人漠然點頭,。
幾天后,紅蓋頭下面的何秀哭成了一個淚人,,被送上了花轎,,前往越溪村。
嫁禮很特殊,,懵懂驚恐的何秀被人按在床邊,,和躺在床上連睜眼都困難的病癆鬼拜了堂。
本對生活尚有一絲期待的她,,徹底墜入了萬丈深淵,。
此后兩年,尚未成年的何秀一直辛勤操勞著家務(wù),,可惜她畢竟是一個女孩,,連鋤頭都揮不動,更不用說耕田這些體力活。
而此時,,躺在床上的丈夫也一命嗚呼,,年僅十五歲的她便成為了一個寡婦。
自此,,何秀門前的是非多了許多,,總有男人農(nóng)活完畢駐足在她門前觀望一陣,露出猥瑣貪婪的笑容,。
隨之而來的,,是村里的舌根子。
流言傷人,,盡管何秀寡居少出,,但村里的女人們依然罵她不知檢點,是個天生的狐媚子,,就會勾引男人,。
她沒人可以傾訴,也無法辯駁,,整天以淚洗面,。
家里的田地徹底荒廢下來,何秀的生計也成了困難,。
村里的女人全都把自家男人看得很緊,,不許幫她。
一天夜里,,一個喝醉的漢子闖進了何秀的房子,在何秀的驚恐聲中,,他將何秀推上了床,,事后男人威脅何秀不許說出去。
何秀畏懼這個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應(yīng)了,。
男人扔給了她幾枚銅板就走了。
李修竹看著記憶中男人的兇狠模樣,,始終無法和慈眉善目的村長聯(lián)系在一起,,可他確定,這就是同一個人,。
他暗罵一聲衣冠禽獸,。
記憶還在延續(xù),此后一段時間倒是安然無事,,何秀有了錢,,也確實過上了幾天好日子。
可有一天,村長和幾個閑漢喝酒時,,嘴上沒把門,,將他睡了小寡婦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樣吐了出來。
這下子,,村里人盡皆知,,人人都在罵小寡婦是個蕩婦,可很多垂涎何秀的男人也起了異樣的心思,。
村長女人是個暴脾氣,,當天夜里,就帶著幾個交好的村婦闖進了何秀的房子里,,一通亂打亂砸,,最后將躲在柜子里的何秀揪了出來,撕扯著她的衣服,、頭發(fā),。
村里沒人敢吱聲,除了一個單身漢王七,,他伸出雙臂將何秀護在身后,。
村婦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剜在王七的身上,可他就算胳膊被撓的血肉模糊也一聲不吭,。
一番發(fā)泄之后,,村婦們用各種難聽的話語咒罵何秀,何秀緊緊咬著嘴唇,,默不作聲,。
村婦走后,何秀抱住了王七,,哽咽道:“王七大哥,,你娶了我吧?!?p> 王七推開何秀,,低下頭自卑地說:“我,配不上你,?!?p> 在何秀的愕然中,王七放下一些錢,,像是做賊一樣逃出了寡婦家,。
坐在簡陋的梳妝臺前,何秀第一次用上了母親留下來的胭脂,,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是如此的厭棄這具身體。
“既然你們詆毀我是蕩婦,,那我就做給你們看,!”
……
后面的記憶,幾乎和李修竹夢里看到的一樣,,只不過,,相比于自己對村里男人的抗拒,何秀卻是欲拒還迎,,確確實實賺了不少錢,。
然而,結(jié)局都是一樣,,冰冷的河水覆沒了她的頭頂,。
在絕望之中,她發(fā)誓:即便此生化身厲鬼,,也要讓所有人血債血償,。
就在這時,一團陰影出現(xiàn),,用蒼涼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那便將你的肉體賜予吾吧,,吾將助你復仇!”
何秀劇烈抵抗侵入腦海中的意識,,在她強大的意念掙扎下,,終于將那團意識同化,可身體卻因窒息喪失了生機,。
讀完記憶,,李修竹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堵在心頭,,甚是難受,。
“啪!”
絡(luò)腮衙役赫然起身,,摔碎手中的酒杯,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著何秀:“王何氏,,你既已身死,就該早日投胎做人,,何必逗留人間,,若不速速退去,別怪本差辣手無情,?!?p> 何秀冷笑一聲:“區(qū)區(qū)凡差,,也敢大言不慚?”
她一揮長袖,,一道陰風霎時間席卷而去,,將絡(luò)腮衙役面前的桌案盡數(shù)擊毀,衙役幾人全被陰風擊飛,,口吐鮮血,。
“妖孽,受死吧,!”
絡(luò)腮衙役不敢托大,,遇到這等能夠使用鬼術(shù)的陰鬼,單純的武功招式已經(jīng)無用,,只能祭出底牌,。
他手持一枚靈符,念起了繁瑣的咒語,。
靈符緩緩飛在空中,,直撲何秀。
“驅(qū)鬼靈符,,收,!”
靈符飛至何秀頭頂,突然橙光大甚,,籠罩著何秀周身,。
然而,何秀卻是在光圈中行動自如,,她嗤笑一聲:“區(qū)區(qū)橙品靈符,,也敢班門弄斧?”
絡(luò)腮衙役心下大懼,,靈符之中,,分為赤橙黃綠青藍紫金和虛無等九種。
以金和虛無最為貴重,,虛無靈符暫且不提,,非仙人無法使用,就算藍紫金三種靈符也是世所罕見,。
黃綠青靈符也都貴重無比,。
而赤橙靈符雖然普通,但對付大部分鬼怪足以見效,,是皇極司賜予普通差役士卒的防身利器,。
以他這個級別的差役一年只能領(lǐng)到橙品靈符,卻沒想到,,在王何氏身上失了效用,。
何秀輕輕一揮手,,一股鬼氣澎湃,那橙品靈符經(jīng)受不住侵蝕,,通體變得烏黑,,像是一片枯葉,從空中無力墜落,。
其他衙役見狀,,赤品靈符齊發(fā),卻起不了任何作用,。
絡(luò)腮衙役拔出腰間佩刀,,喝令左右道:“跟她拼了,上,!”
其他衙役盡管手抖,,但衙頭有令,他們只能拔出雁翎刀迎上,。
剛邁出三四步,,只聽身后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并伴著一聲大喊:“你們撐住,,我去搬救兵,!”
絡(luò)腮衙役居然腳底打滑,溜了,?
正當幾個衙役傻眼時,,一道墨玉色的氣流從何秀指尖射出,迅速追上遠遁的絡(luò)腮衙役,,“噗嗤”一聲從他后背貫穿,。
絡(luò)腮衙役不甘心地回頭,張了張嘴,,一句“饒命”堵在嗓子眼,,到死沒有說出來。
李修竹連忙躲在石頭后面,,連流弊哄哄的官差只一個照面就領(lǐng)了盒飯,,自己站出來不是找死么。
河岸上空,,陰云密布,。
在那翻滾的陰云當中,似乎有無數(shù)厲鬼從地府而出,,四處奔騰。
漫天鬼氣飛舞,,竄進了所有人的身體,。
“都去死吧,!”何秀猙獰地嘶吼著。
人群里有不少孩子,,率先抵擋不了鬼氣,,軟綿綿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李修竹終究有些不忍心,,遲疑片刻,站出來制止道:“何秀,,孩子都是無辜的,,如果有罪,那也是他們父母有罪,,你殺了他們父母就是,,何故為難孩子?”
何秀臉上的鬼氣消逝,,神色也恢復正常,。
背負雙手,艷麗的不可方物,,猶如睥睨人間的女鬼王一般,。
她好奇地盯著李修竹:“為什么你無事?你到底是誰,?”
李修竹道:“我是山上修行的道士,,本來也不想插手這里的事情,可是這些孩子無罪,,你放了這群孩子,,我立馬就走?!?p> “無罪,?天下間有罪無罪誰能定奪?他們殺我,,誰又能判他們的罪,,要說無辜,我備受欺凌時,,誰又幫過我,?”何秀字字誅心地質(zhì)問著李懷仁。
忽而,,又嘲諷一笑:“似你這般人物,,又怎會知道我經(jīng)歷過什么?入你夢中,,讓你看到的經(jīng)歷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李修竹搖搖頭:“你確定很可憐,,但這不是你殺光所有人的理由,現(xiàn)在的這群孩子,,和曾經(jīng)弱小無依的你何異,?”
何秀愣了片刻,臉色陰晴不定,,忽然瞬移到李修竹身邊,,輕輕勾起他的下巴,一邊欣賞一邊說道:“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你若從我,,我便放了孩子如何?”
被何秀觸碰的地方,,傳來刺骨的冰寒,,他忍不住打了噴嚏,婉言拒絕道:“人鬼殊途,?!?p> “你?”何秀怒目圓睜,。
就在她渾身鬼氣翻涌的時候,,一枚驅(qū)鬼靈符從李修竹掌心按在了何秀背上。
“??!”何秀痛苦的嘶吼著。
那枚靈符金光大勝,,迅速將何秀鬼氣吸噬一空,,緊接著鬼體一點點融化,在不甘的煎熬厲吼中,,何秀徹底被靈符吞噬,。
使用完畢的靈符無火自燃,化為一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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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修為百年,?!?p> “獲得拘魂術(shù)?!?p> “我……我沒想殺你的,。”李修竹懊惱地自責一聲,本來只是為了暫時壓制何秀,,可沒想到靈符居然一下除掉了她,。
失去鬼氣禁制的村民和衙役陸續(xù)醒了過來。
“多謝仙師救命之恩,。”幸存的衙役上前,,抱拳對李修竹表示感謝,。
李修竹點頭回應(yīng),看了看村民:“此間事了,,我也該走了,,你們?nèi)羰怯行模€是為何秀立座墳吧,?!?p> 村長自然無不應(yīng)允,現(xiàn)在何秀徹底死了,,他一掃愁容,,對眾人說道:“各位不如留下來,咱們村晚上殺幾頭豬,,開個慶功宴如何,?”
李修竹只覺得村長的面目可憎,冷冷說道:“不必了,?!?p> 衙役一合計,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將衙頭的尸體帶回去,,也就拱手道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