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馥絨有一個可愛天真的女兒,,如今她已上了小學(xué),,學(xué)習(xí)成績也還算爭氣,。
兩人是一個月前搬到廣州的,兩個破舊的手提箱,,一床雪白厚重的被褥,,是娘倆全部的家當(dāng)。
謝馥絨沒有錢,?;蛟S是上天的眷顧,下火車正處凌晨,,空曠的火車站臺寒風(fēng)瑟瑟,,平整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正踏出站口,,冰凍的水泥路上安分的躺著一百三十塊錢,。
謝馥絨左顧右盼,、猶豫了幾秒,,便立刻若無其事的一猛子揣進了自己口袋。
五塊錢,,從亮著路燈的街邊小攤買了一碗餛飩,,分食的各自吃了幾口。
待天亮后,,七十塊錢在正經(jīng)商鋪里買上一些奶粉,、尿布。又用了三十塊錢,,打了一個天價的的士,,凌冽的風(fēng)夾著清晨的霜露,小孩的鼻涕像彈簧一樣在鼻子里進進出出,,雙手互相揉搓著,,整個身子不住的打顫,這個女人卻不管不顧地和眼前的司機講著價,。
十五公里,,三十塊錢,在謝馥絨看來是實實在在宰外地人的價格,??蔁o依無靠的她望著身邊站著打瞌睡的女兒,,還是妥協(xié)了。
這里是廣州一棟偏僻又不起眼的民居樓,,外部的墻體裸露,,瀝青夾著鐵銹粘附在坑坑洼洼的石灰上,樓梯的欄桿附著厚厚的灰,,大門上的膠紙撕得并不徹底,,樓道的墻體上貼滿了過時的廣告和白紙黑字的號碼。
“進門嘴巴乖一點,,記得喊舅舅舅媽,。”站在門外,,謝馥絨小心的叮囑,。即使見的是親弟弟和親弟媳,她竟也莫名覺得緊張起來,,不自覺的整理衣容,。
小女孩眨眨惺忪的睡眼,用手揉了幾下眼睛,,乖巧的點點頭,。
幾聲敲門聲后,門“咔嚓”一下打開了,,里面探出一個帶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方塊臉,眉毛濃厚,,嘴唇紫黑,。
“姐?小文”男人有些驚訝,,眼睛瞪的露出了大片眼白,。
“快,快,。文文,,叫舅舅?!敝x馥絨拉著女兒往前靠,。
女孩害羞的蜷縮在母親身后,捂著嘴唇,,眼神飄忽不定,。“舅舅?!碧鹛鸬纳ひ袈牭淖屓税l(fā)麻,。
“欸,欸,?!蹦腥诵Φ谬b牙咧嘴,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轉(zhuǎn)而立刻敞開大門,,把兩人往屋里擁。
“趕快進來,,趕快進來,。真是的,還買什么東西,!姐,,你們到了怎么不和我說一聲,我過去接你們嘛,,咋還你們兩個自己過來了,!”男人一邊嗔怪,一邊轉(zhuǎn)過去端茶倒水,。
熱氣騰騰的茶水驅(qū)散了清晨的寒氣,,不一剎那,整個身子都暖和了起來,。
“我想著這么早,,不麻煩你們了。而且大城市方便的很,,打個的,,半個小時不到就到啦!”謝馥絨笑呵呵的盯著自家親弟弟,。
“小漁呢?”望了一圈,,周圍卻只有他一人,。
“還在睡覺呢。昨天被康康吵的三點才睡覺,,累的不行了,,整天腰酸背痛的,讓她多睡會兒,,我剛準(zhǔn)備給你打電話呢,,你們就過來了。”
“你們昨天沒睡好吧,?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又是高峰期,肯定沒少遭罪,。你們娘倆要不先休息休息,。”
“嗯嗯,?!敝x馥絨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十幾個小時的坐鋪確實讓人筋疲力盡,。
男人把兩人帶到單獨列出的一間臥室,,潔白的床單整整齊齊的鋪在柔軟的床墊上,深紅的衣柜被清理的干干凈凈,,臥室不大,,木床剛只容納兩人,沒有空調(diào),,沒有暖氣,,卻讓人覺得十分溫馨。
“昨天小漁給收拾的,,你們先睡著,。有啥需要你和我說?!?p> “嗯,,好,謝謝你,。也替我謝謝小漁,。”謝馥絨眼角泛著淚花,,盡力不讓它傾瀉出來,。
“嗐,說這話干什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臥室的門被輕輕帶上,,幾平方米的小屋內(nèi)留下貧苦交加的母女,。
“你先睡吧!”謝馥絨幫小文脫掉臃腫的上衣和手織的棉絨布鞋,,再從行李箱拿出幾件秋衣外套,,蓋在被套表面。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其實現(xiàn)在也不過早上七點,。
謝馥絨將手提箱的衣物全部拿出來,,仔細整理,每類物件都認真歸納,,豎直端正的擺在衣櫥里,,上層是女孩的衣服,下層是自己的,。再從口袋里掏出所有的積蓄,,除去吃飯、買禮物,、打車,,還剩下二十五塊,加上老母親給的兩百元,,一共二百二十五塊,。
謝馥絨無奈的嘆了口氣,如今吃住的地方是暫時解決了,,可不能永遠當(dāng)個癩皮螞蟥粘著人家不放吧,,寄人籬下絕不是謝家人的作風(fēng),即使對方是自己的親弟弟,!況且他們家才生了寶寶,,產(chǎn)后恢復(fù)、照顧小孩哪一樣不要花錢,?
“看來今天閑著就要出去找工作了,。”暗暗下了決定,,轉(zhuǎn)了轉(zhuǎn)疲憊的脖頸,,緩緩地挪到床的另一角落,緊貼著女兒入睡,。
窗外的暖陽漸漸照進冰冷的臥室,,枝頭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四處飛舞,樓道間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此起彼伏,,各式的早餐叫賣轟動了整個長安街,。
母女兩同時伸了伸懶腰,母親率先從床上爬起,,剛打開門,正碰見從對門拿著奶瓶出來的張漁,。
“誒,,小漁!”謝馥絨率先打了招呼。
“姐,?!睆垵O抬起頭,滿臉笑意地望著對面多年未見的女人,。
“姐睡得怎么樣,?床不硌人吧?被褥會不會太薄了,?”熱情的詢問,。
“挺好的,好的不得了,!真是麻煩你們了,,還要為我們糟心這,糟心那的,?!敝x馥絨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掩飾自己的尷尬,。
“姐你真是見外了,,咱都是一家人!文文起來了嗎,?”張漁伸著脖子往房間里看,。
“舅媽——”周文見狀,立刻欣喜的回復(fù),,休息完備后,,孩子的脾性和活潑又恢復(fù)過來了,蹦蹦跳跳地跑到兩個大人身邊,。
“文文,!好久不見,都長這么高啦,!幾年了,,得有三四年了吧?”
“四年了,,當(dāng)初你來老家看她的時候,,她才四歲呢!”謝馥絨補充說道,。
“時間過得可真快?。 眱扇瞬唤袊@起時光的無情來,。
“康康是快滿三個月了吧,?”
“嗯嗯,,快了。最近幾天鬧騰的厲害,,每天晚上都要折騰到兩三點,。”李漁無奈的嘆了口氣,,眼神里卻充斥著無盡的溫柔,。
“姐,飯好了,,吃飯去吧,。”李漁帶著兩人來到餐桌旁,,一個長形的飯桌插在廚房和客廳中間,,四方端正的擺好碗筷,熱騰的飯菜冒出誘人的白霧,。
李漁喂過寶寶,,也轉(zhuǎn)過來坐上飯桌。
“姐,,我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李漁咬著筷子,,對著旁邊的男人使了使眼色,。
“哦,對了,,姐,。我和小漁之前在市區(qū)付了首付的那套房子,最近裝修的差不多了,,過不了幾天就可以住進去了,。”
謝馥絨有點疑惑地望著兩人,。
“姐,,你和文文兩個人就安心的住在這里,別再花那冤枉錢去外面找房子了,。我們那地兒也不遠,,坐公交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還不用轉(zhuǎn)乘,,你和文文沒事的時候也可以過去轉(zhuǎn)轉(zhuǎn),。”
“這房子雖然年歲久了,,也不太亮敞,,但住著還是舒服的,,周圍的鄰居也都是熱心腸,,總歸還是個適合落腳的地兒,,你可別嫌棄?!?p> 李漁應(yīng)和地點頭,。
“這說的什么話,我們能找著住的地方那都是老天可憐了,,我們過來住,,還反倒把你們趕出去了......”謝馥絨放下碗筷,雙手頹喪的互相纏繞,。
“你可別說這么矯情的話,,這都是一家人,哪里來的你把我們趕出去的理兒,?確實是那邊的房子要住,,這邊正好空著,你在這里住不也是幫我們看家嗎,?”男人情緒有點激動,。
“好?!彼尖膺^后,,謝馥絨給了答復(fù)?!翱晌矣袀€前提,,我這房子不是白住,只能算是租的,,每月的房租你們定個價,,其他的費用當(dāng)然也得是我們自己出?!?p> 見姐姐執(zhí)拗不過,,夫妻兩人便也同意了她的要求,決定前五年的房租免費作為提前送給文文的成人禮物,,之后每年以一萬元的價格收取租賃費用,。
半個月后,李漁一家三口搬出了生活近五年的長安街,,風(fēng)光的挪到了市里更為繁華的地帶,,而謝馥絨和周文也最終在這個“三手房”里定居下來。
這家人的故事便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