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承載著附著在它上面的數(shù)億生命,,進行周而復(fù)始的四季輪換,,一遍又一遍的平淡時光,轉(zhuǎn)眼又轉(zhuǎn)過去五年,。
牛云輝與逄麗的酒局之約,,竟然推遲這么久,。
此時張平平已經(jīng)把社會學博士攻讀下來,,評上副教授,調(diào)到人類文明與科學研究院,,專門研究人類遷徙路徑,、生物學特征的地域性適變與文化結(jié)構(gòu)演變,國內(nèi)搞這個專業(yè)的人不多,,學校準備單獨設(shè)立新學科。她的研究思路得到博士生導(dǎo)師的認同和鼎力支持,,協(xié)助她出版的幾本研究著述受到同業(yè)的很高評價,,平平希望再把這些研究實用化,能夠在人類發(fā)展,、科學教育和解決社會問題上有所成就……她有大量的基礎(chǔ)工作要做,,她很忙,。
牛云輝終于等來逄麗,還帶著她的金融男孩兒,,這男孩兒張平平在內(nèi)蒙老鄉(xiāng)聚會時見過一兩次,,是不多見的學歷又高人又通曉世故的人物,能具備這樣兩全齊美的條件,,外貌就不好強求,,但他也不難看,至少能入逄麗的眼,。這些年,,他們幾個人的小公司在資本市場賺得很可觀,逄麗又拿著收益投資一些商業(yè)地產(chǎn),,手上的資金越滾越多,,但目前最令逄麗擔心的是,沒有實業(yè)支撐的她,,躲避金融風險的能力必然很差,,正在到處摸索規(guī)避的門路。
“你還記得劉斌嗎,?”
“當然記得,,小時候經(jīng)常被老師左右耳光和大飛腳侍候著,那會兒老師打他都打習慣了,,說隔一斷時間不打他,,就感覺有什么事情沒做,哈哈,,要說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可真強!”
“所以能成大事啊,?!?p> “他成大事?做什么,?”
“呃,,我在跟他合作一個項目,運作快兩年了,,他現(xiàn)在變化真大,,說起來你也不信,改天見見就知道了,,現(xiàn)在變得老成持重,說話做事很踏實,,可不像原來,,走路都一蹦三跳的那樣,這些年歷練地很有商業(yè)眼光,口才也好,,我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劉斌,。”
“噢,,人生難預(yù)料啊,,或者我們從前的認知本身就十分錯誤?!?p> “逄總啊,,哈,終于等上你了,,這一約,,好家伙,等得我都長出半腦袋白頭發(fā),,再等下去就全白了,。”牛云輝初次與張平平的親密朋友見面,,他很興奮,。牛先生又接著跟逄麗寒暄,他說張平平最能念叨的朋友就是她,,他一度懷疑,,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出現(xiàn),怕是張平平就跟逄麗好上了,。
“我聽說你酒量不得了,,作為東北人,我得硬著頭皮出戰(zhàn)啊,,壓力太大,。”他說的是真的,,云輝特意為逄麗的到來辭掉好幾個飯局,,以防沒有顏面。
“聽說你當年在山東喝酒,,把山東人都驚嚇住了,?”
“別聽平平夸張,那會兒是仗著年輕膽大,,又人生地不熟的,,只能硬拼?!?p> 張平平準備好一大鍋豬肉燴菜,,這是特意給她做的,,今天有三個老鄉(xiāng),又把羊肉燒賣的材料也預(yù)備齊,,逄麗想吃隨時都可以蒸,。張平平跟牛先生的小公寓是幾年前買的,布置的簡潔舒適,,客廳兩面墻都是落地書架,,中間擺著小酒柜和茶臺,像家小型書店,。
逄麗跟小時候一樣,,還是靦腆內(nèi)斂,說話聲比從前高,,彰顯著成熟的自信,。那個金融男孩熱情開朗,但一點不張揚,,總是細心地觀察著逄麗的情緒,,時不時會給逄麗夾菜,倒水,。
剛起酒時,,四個人很正式,互相客套著,,交流些彼此手中的信息,,還要端著點兒姿態(tài)。平平看不習慣大家故作矜持“你們都放松些好吧,!搞這么正式做甚,?”幾瓶啤酒下去,便不用平平多說,,氣氛立刻松弛,。
“不敢想,咱們已經(jīng)四十歲,,有時候我躺在床上睡不著,想起自己的年齡,,不寒而栗啊……腦子里啊,,負擔更加重,我們這個年齡,,生活和事業(yè)都比較穩(wěn)定,,相比普通人來說要好得多,往后應(yīng)該怎么生活才有意義,,應(yīng)該把余下的精力放在哪里,?最近這些問題總在我腦子里轉(zhuǎn)悠,,錢啊,掙得差不多就可以啦,,我真得不想重復(fù)我父親的悲劇,,可又想不出還能做什么,有一種從沒有過的空虛和慌亂……”逄麗放下酒杯,,眼睛盯著空氣,,她面頰變得粉紅,水密桃一樣好看,?!澳銈儌z會不會想這個問題呢?你應(yīng)該不會吧,,科學家,?你的生活那么充實?!?p> “我確實沒想那么多,,整天腦子里全是科研目標,一旦有小突破后短時間很興奮,,但立刻發(fā)現(xiàn)更多的問題暴露出來等著去解決,,時間真是不夠用,大家都奢望能活個一百多年,,哈哈哈哈,。”牛云輝跟逄麗不是同路人,,他倆很難產(chǎn)生共鳴,。
“當然是去解密,你去解密復(fù)雜的人體和各種物質(zhì)的緣分……”平平說到高興處,,單只手指頭用力一戳,,差點捅到云輝的眼仁上“我呢,負責解密無數(shù)人組成的社會和無數(shù)星體外的宇宙,,題目是有點大啊,,大也沒關(guān)系,也許我是徒勞,,但我努力過,,哈哈,我自己加油吧,?!彼杨^又往逄麗那邊一搖,晃得自己差點嘔出來“你啊,,大寶貝,,就負責解密你自己,,順便努力掙錢,支援我們倆個只會搞學問的魚木腦袋,,咋樣,?你肯定沒問題!你們覺得呢,,快說,!”
她繼續(xù)說“中年人才好,四十歲是最好的年華,,干嘛要害怕,,干嘛要恐慌!這些年啊,,我在很多事情上忽然滋生出新的理解,,所以說,時間很重要,,時間夠才能釀出好酒,,急不得啊?!?p> “這話說得對,,人的認知能力正確使用的話,應(yīng)該是線性增加的……”牛先生補充,。
“啊,,我越想越興奮,應(yīng)該把曉靜也叫來啊,,看看,,怎么沒想起來!虧你,,跟她還是老鄉(xiāng)呢,,她的想法又多又奇特,怪主意也多,?!睆埰狡礁吲d得站起來,像個孩子一樣,,在地中間來回轉(zhuǎn)悠幾圈,,要給馮曉靜打電話。
“她從小就是這樣性格吧,?”云輝向逄麗詢問,逄麗點頭“是,,可是如果沒有遇上你,,或許她會變,。”
那男孩陪著他們喝了一會兒,,收到逄麗傳遞過來的眼色,,找借口先行離開。
“逄總,,我們家平平,,才不會去想四十歲還是五十歲,不瞞你說,,遇上有人問她年紀,,她都是現(xiàn)算……”
“你當年看上她哪里?”
“見過她幾次,,我就覺得,,我能跟她過一輩子?!甭牭竭@,,逄麗眼中閃過一絲憂傷。
“不過啊,,她總?cè)氯伦约耗X袋上懸著一盞忽明忽暗的燈,,你說,你腦袋上來上一盞燈,,再來一把外國人說的什么劍,,這得掛多少東西啊,!這一天天叮鈴咣當?shù)摹迸T戚x半醺時更加幽默,。逄麗發(fā)現(xiàn),眼前這位科學家是位實干派,,言語樸實,,說得少做得多,能包容想法多變的張平平,,不禁為平平的好運感慨,。
“平平說她腦袋上懸著一盞燈,可在我心中,,平平就是我的那盞燈……我常常會站在生和死的交界,,左邊和右邊,看來看去,,似乎都是一樣的,,一念之差而已……她那不切實際的可愛,總能把我從左右搖擺中帶出來,。別人遇事先盤算好處是什么,,壞處是什么,,我能得著什么,而她總是在想,,這到底是個什么事情,,什么時候發(fā)生的,發(fā)生以后會怎樣,,是個少見的理想主義者……”逄麗的情緒有些消沉下去,,但牛云輝和張平平不愿截斷她?!啊砩峡傆腥紵煌甑臒崆?,讓我心里很暖,呃,,怎么說,,就像小時候家里點的白熾燈一樣,時間長了特別燙,,即能照亮又能取暖……話說回來,,牛先生,你可得看牢你家平平,,別人總是在尋找歸宿,,她可能會相反,要往外面跑,,嗯,,找,什么的,,找她不知道的吧,。”逄麗很快把自己的情緒調(diào)整好,,調(diào)侃起張平平,。
“原來,我以為多掙錢能給我安全感,,可現(xiàn)在的安全感又沒那么強烈,,心里很多時候還是空落落的,當我好不容易把我父親接納進心里的時候,,他卻又消失不見,,哎,真是捉弄人,,以前,,我總會埋怨家庭,現(xiàn)在,也開始反思自己,,或許別人在相同處境時不是我這種狀態(tài),,不管怎樣,我必須努力去調(diào)整自己,,所以,對我而言,,選擇與什么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知不覺,三個人喝下十多瓶啤酒,,菜沒有吃多少,。
夜已深,三人酒局在牛云輝首先離席后結(jié)束,。他確實有點撐不住,,幾乎要在酒桌上睡著,雙腿發(fā)飄的平平費勁地把他弄到小臥室,,然后,,她和逄麗七扭八歪地睡倒在大屋的床上。凌晨三點,,饑渴難耐地平平爬起來找水喝,,一眼看到身邊逄麗熟睡的面龐,上面還留滯著童年時的影子,,仿佛兩人又回到那個時候,。看著,,看著,,忽然,一滴晶瑩透亮的眼淚從逄麗眼角慢慢地流出,,沿著她俏麗的鼻梁緩緩滑落,,消失在潔白的皮膚上。
逄麗與金融男孩離開上海后,,張平平回到教研崗位上,,繼續(xù)尋找一切未知的答案。幾天后,,她正把雙腿翹在辦公桌上,,陷入深思,旁邊正在充電的手機屏幕跳出蔡玉梅的來電,。
“平平,,你別緊張,聽我說。你爸可能是不行啦,,你羅叔他們剛把他抬到醫(yī)院……你別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