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是你
容宛舒最初聽到徐順的傳話,并未放在心上,以為他是要躲避自己,,以免二人尷尬,。
直到入了夜,躺在榻上才察覺出不對味,,祁進要是存心避開自己,沒必要連府都不回,還特意讓徐順來傳話,。
能讓祁進連著幾天不著家,是宮中出了大事,?
容宛舒仔細琢磨起來,,腦中閃過一幅幅畫面,最后定格在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上,。
算算時間,,近期朝堂發(fā)生的唯一大事,是平西大將軍孟昊乾被指貪污,,意圖謀反,。皇上震怒異常,,但到底念著孟將軍一生戎馬,,為南陽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只是將他斬首示眾,,放過了他的家人,。
可后來——他的家人也在流放的路上被寇賊所殺。
記得當時,,祁進因孟將軍被處死的事,,難過了許久。
這事的引子,,是從一個小縣令開始的呢,,初時并沒有人在意,等反應過來,,謀反已經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p> 所以,,如果祁進是在跟縣令的案子,就能證明,,祁進也知道未來會發(fā)生的事,!知道孟將軍會因為一個縣令的貪污而喪命,!
想法一起,容宛舒渾身難受,,念頭再也壓不下來,,她迫切地想知道,祁進如今正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她猜測的一樣,!
翌日,卯時更聲剛剛敲響,,容宛舒已經穿戴完畢,,笑瞇瞇地拉起夏婧前往小廚房,忙活了半個時辰,,新鮮出爐的早點把食盒裝得滿滿當當,。
老夫人剛剛起身不久,還在房里穿衣洗漱,,便聽見有丫鬟來通傳,,說容姨娘到了。
這么早,?
徐嬤嬤笑道:“容姨娘是個有心的,,來給老夫人請安比誰都早呢?!?p> 老夫人穿戴整齊,,由徐嬤嬤攙扶著出現(xiàn)在廳堂。容宛舒起身行禮:“老夫人,?!?p> 老夫人坐定后,抬頭瞧見她乖巧的模樣,,覺得舒心:“聽說你特意做了早點來,?”
容宛舒含羞微笑:“也不知道老夫人喜不喜歡?!?p> 話說得謙虛,但她都是按老夫人的喜好做的,,有糖蒸酥酪,,翠縷面,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
兩名丫鬟已經在桌子上擺放整齊,。
老夫人嘗了一口如意糕,臉上的笑容更深:“你這丫頭,,有心了,?!?p> 容宛舒展眉輕笑:“老夫人喜歡就好,五少爺也很喜歡,?!?p> 她提起五少爺?shù)臅r候,語氣掩藏不住的失落,,老夫人想起自從軍后便鮮少著家的孫子,,也嘆了口氣:“他小時候啊,胃口好,,吃什么都香,。后來長大了,在軍營里一年半載不見人影是常事,。
這段時日,,我還當他終于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沒想到又是如此,,連吃個飯都不踏實,,我前幾日瞧他又瘦了?!?p> 容宛舒試探著問:“老夫人,,不如我做幾樣五少爺喜歡的吃食,送到了我就回來,,不會耽誤五少爺正事的,。”
老夫人眼神一亮,,拍了拍她的手:“這個好,!旁人去送,他肯定不耐煩,,你去,,他肯定歡喜得很?!?p> 容宛舒欣喜地應下,,過一會兒又遲疑道:“可我今日還沒跟二夫人請安?!?p> 老夫人眼睛一瞪:“趕緊去,,二夫人這兒有我呢!”
容宛舒得了老夫人的首肯,,借著給祁進送飯的借口,,光明正大地一探究竟。
回去的路上,夏婧知道容姨娘要去探望祁將軍,,疑惑道:“可咱們不知道將軍如今在何處啊,。”
祁進在何處,,她們不知道,,有個人肯定知道。
陸信被新進門的姨娘堵在半路上,,對方開口就問:“五少爺現(xiàn)在在何處,?”
陸信糾結了小半日,在容宛舒恩威并用的話語里,,最終還是吐露了祁進的位置:“容姨娘,,五少爺在辦正事,您這時候過去,,恐怕不太好啊,。”
容宛舒眉毛一挑,,說得理所當然:“沒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是去搗亂,我給他送吃的,,補充補充體力,!你等會領著我們一起去?!?p> 一個時辰后,,容宛舒亭亭玉立的身姿站在民宅的門前,陸信的腦袋縮成了鵪鶉,,屈起手指顫顫巍巍地叩了三下,,兩長一短。
門是徐順開的,,他心想陸信今日送飯真早,,開門對上容姨娘那張傾城傾國的臉,臉上的期盼直接化作了驚訝,。
“這……這怎么回事,?”
容宛舒提著食盒,徑直走進屋里,,徐順也不敢攔,,只得一個勁兒地用疑惑的眼神看陸信和夏婧。
那兩人一個心虛地低頭避開他的視線,,一個蹦蹦跳跳地四處張望,根本不在意,。
“你怎么來了,?”祁進坐在小庭院的槐樹下,,品茶望天,聽見門前有動靜,,一抬眸,,驚訝的視線與容宛舒在空中交匯。
他沒有生氣,,只是覺得驚訝,。
她怎么會來。
容宛舒神色自然地提著食盒走到他的眼前,,把食盒放在石桌上,,跟上來的夏婧接過容宛舒手里的活,擺上菜肴和碗筷,。
容宛舒順勢坐了下來:“自然是來給你送飯的呀,,老夫人擔心你在外吃不飽?!?p> 其實是你擔心吧,。
容宛舒明顯的蓄意討好,讓祁進十分受用,。
他又看了一眼石桌上擺著的菜肴,,都是他喜歡吃的,心里直夸她有進步,,昨日不過面上表現(xiàn)出一絲絲的不高興,,她就注意到了,學得真快,。
祁進的嘴角有些壓不住了,。
容宛舒的眼神不留痕跡地往四周一掃,院子后是一間廂房,,門窗緊閉,,看不清里面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她盛了一碗湯,,推到他面前,,眉眼彎彎:“你試一試,看看好不好喝,,我熬了很久呢,!對了,你還要在這兒住幾日,?什么時候回去,?”
祁進喝下一口湯,暖意從胃里躥到心尖。
“還不錯,,我得在這兒守三天,。”
容宛舒眼里滿滿的擔憂:“不會有危險吧,?”
祁進以為她擔心自己受傷,,吞下一口菜后,順口答:“不會,,只是守著個師爺,。”
“哦,,那就好,。不然老夫人該擔心了?!?p> 容宛舒面色如常地看他吃完飯,,起身告辭離去的時候,虛浮的雙腳險些站立不穩(wěn),。
是那個縣令的師爺吧,?
祁進要不是死過一回的人,怎么可能會親自過問與他沒半點關系的縣令貪污一案,。
難怪兩人初見那一日,,他險些掐斷她的脖子。
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他又是怎么想的,?竟真的按照前世的軌跡納她為妾。
容宛舒心亂如麻,。
……
祁進一連守了三天,,除了樹梢飛來幾只肥鳥,偶爾落下的幾根鳥毛,,別的什么也沒有,。
他也沒覺得沮喪,第四日一早親自提著鄭師爺和他的妾室上了馬車,,前往刑部的案堂,。
一路平安無事。
方尚書有意晾一晾祁進,,故意拖了一會兒,,直到祁進第三杯熱茶下肚,才看到方尚書慢吞吞地跨入門檻,。
祁進坐在高堂旁的交椅上,,不僅沒有黑臉,,反而脾氣甚好地笑了笑:“方尚書為趙宏盛一案殫精竭慮,著實令人欽佩,?!?p> 方尚書一臉正色,眼神看向祁進時,,又帶了些得意:“那是自然,皇上重視趙宏盛的案子,,親自交給本官,,那就是對本官的信任?!?p> 祁進要為趙宏盛伸冤,,那就是質疑他的辦案能力,但皇上最后還是把案子交到了他的手里,,說明皇上還是相信他的,。
“那就開始吧,方尚書,?!?p> 方尚書坐下后,慢吞吞地喝了一口熱茶,,才開始命人押趙宏盛上堂過審,。
兩名官役很快把人從牢里帶了出來。祁進凝視著底下跪著的人,,污面亂發(fā),,但精神似乎比前幾日還要好,身上的血早已凝結,,斑駁地留在襤褸的衣衫上,。
這是不是說明,那日他見過之后,,趙宏盛沒再被用刑,?
方尚書用力一拍驚堂木,中氣十足喝道:“趙宏盛,,你知不知罪,!”
趙宏盛啞著聲道:“我承認我有錯!但這整件事是個陰謀,!我是被陷害的,!”
方尚書冷笑:“貪污公款,還有什么陰謀,?你要是沒那點心思,,別人還能逼你不成,?“
“我愿意伏法!但我在臨死前,,得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如此設計我!請方尚書捉出幕后黑手,,否則我死不瞑目,!”
方尚書沉吟片刻,道:“好啊,,我就讓你死個心服口服,。來人,帶鄭溫良,!”
聽到鄭溫良三個字,,趙宏盛臉上的頹靡一掃而空,眼眶發(fā)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轉過身惡狠狠地盯著逐漸走近的人影。
都是他,!
鄭溫良自然知道跪在地上目眥欲裂的人是趙宏盛,,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別這么盯著他看了呀,,他也很辛苦的,,沒拿到半毛錢銀子不說,還惹了一身騷,。
趙宏盛強忍下滿腔怒意,,偏過頭不再看那等狼心狗肺之人。他相信,,既然祁將軍找到了人,,會還他一個公道。
雖然他也沒那么清白,,但被迫貪污的刑量與主動貪污公款的肯定不同,。
與灰頭土臉的趙宏盛相比,鄭師爺?shù)男蜗蠛玫眠^分,,他早在被扣押的第一日,,就已經知曉,捉他的人是南陽鼎鼎大名的威武將軍,,此時不抱大腿,,更待何時?
于是一出場,,還不待方尚書威脅恐嚇,,立即把自己所做的事交代的一清二楚,。
“……大人明查,小的也是上了當了,!這絕對是樁陰謀,!”
鄭師爺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是如何被人利用,如何趁著趙宏盛酒醉哄騙他挪用公款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末了,,再次流著淚控訴道:“對方行為極度惡劣!沒道德,!沒三觀,!還請方尚書給小的做主啊?!?p> 方尚書也不知信了幾分,但臉上的神色不似原先敷衍和怠慢,,一字一句道:“哄騙你的人姓誰名誰,?”
鄭師爺如實道:“那人存了心騙小的,用的都是假身份,?!?p> 方尚書變了臉。
敢情是耍著他玩兒呢,!胡謅一個莫須有的人出來大呼冤枉,?
祁進補充道:“方尚書別著急,姓名可以作假,,面貌做不得假,。陽丹縣那么多人都見過,挖出來人也不是難事,?!?p> 方尚書斜眼往身側一瞟,那意思很明白,,說得容易,,你倒是把人拎出來看一看。
“若是此人身份非凡,,方尚書不知敢不敢捉拿,?”
祁進這是在赤裸裸地藐視他的人格!
方尚書冷下臉:“祁將軍,,本官任刑部尚書二十余載,,字典里從未有過不敢二字!”
祁進雙掌一擊,,站在一旁的徐順會意,,從懷里掏出兩張宣紙,,一手持一張,高高舉起,,攤在眾人眼前,。
鄭師爺瞇著眼,指著其中一張畫像大喊:“就是那龜兒子,!化成灰老子都認得,!”
方尚書不滿他的粗鄙,喝道:“肅靜,!那另一人又是誰,?”
后一句是問祁進的。
徐順自覺地雙手將兩幅畫卷呈到案臺,,給方尚書看個分明,。
祁進道:“左邊的那一副是出現(xiàn)在陽丹縣眾人眼中的富商,右邊那一副,,是這名富商摘掉胡子的模樣,。”
方尚書的眼神在兩幅畫卷之間來來回回,,又動手比劃了一番,,喃喃道:“確實有幾分相像。這人現(xiàn)在在何處,?”
這人——真是不巧,,昨天夜里剛剛踏上黃泉路。
夏寬昨天半夜終于回來,,背后背著一位奄奄一息的人,,還沒等來大夫,那人就死了,,死前只來得及吐出一句話“吏部尚書女婿程立”,。
祁進睜著眼說瞎話:“那人被幕后人追殺,受了重傷,,如今正在養(yǎng)傷,。他昏迷前,已經說出,,指使他的人是吏部衛(wèi)尚書的女婿程立,!”
方尚書皺眉,衛(wèi)尚書與他的品階一般,,要是沒有人證,,就這么扣下他的女婿恐怕不行。
這時,,有官役急步來報:“皇上急召,,請祁將軍和方尚書即刻入宮,,不得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