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耳市井賣花聲
長安城有一百零八坊,。
卻只有東西南北四條主街。
蓋因新朝大雍定都于此后,本持著養(yǎng)民生息的宗旨,,并未大肆興建宮室,。于是整座城池隨著百姓傳代,,逐漸坊墻套嵌,,勾廊延回,間或高樓庭院,,古木參天,。
前朝的氣韻疊入今朝的街巷,長安城人渾身都散發(fā)著....一股局氣,。
“我長安如何如何.....”
溫書坐在一輛驢車?yán)?,趕車的師傅一路侃大山,順著朱雀大街朝內(nèi)坊拐行的路上,,硬是給他科普了長安城最出名的十二座酒樓,五十八樣名菜,,百八十個青樓楚館里叫座的紅牌.....
頂著一副少白頭的樣貌,,就這么容易讓人誤會嗎?
溫書摸了摸因為跌了簪子而垂落兩肩的白發(fā),,再看了看自己細(xì)膩的掌背皮膚,。
“老哥,,我這真是天生的,不是后天縱.....那啥,,我對吃喝玩樂不感興趣,,坐您車也只是回家?!?p> 老哥一甩小鞭子,,朝小驢吁呵了一聲,然后就憨厚得回應(yīng)道,。
“沒事小兄弟,,看你面色,我都懂....哥也只是隨口說說,,聽個高興不是,。”
嘿,,您剛才一副吃過見過的樣子可不像隨口說說,,溫書被對方充滿關(guān)懷的目光給盯得后背發(fā)毛,這老哥挺那啥的,,眼神比破廟里的老鬼還有故事,。
果然,物華天寶的帝都,,遍地都不是一般人,。
“我這臉上難道有花,這老哥打從我坐上車,,三句話不離超速開車,。”
溫書心里憋著好奇,,他真不知道此時自己的樣貌究竟是怎樣,。
一個時辰前,自己還在破廟里躺尸,,可就在一鬼一僧忙著斗嘴的時候,,手里的簿冊翻卷紙頁,溫書的尸身便發(fā)生了玄妙的變化,,仿佛灰燼隨風(fēng)飄散,,卻又在飄出了幾里地后一點一點重新拼湊。和涅槃重生有點像,,只是重生的不那么徹底,。
骨肉有勁,血脈通順,,但身高明顯縮小了,,一頭的白頭發(fā)稍微多了些光澤,,不那么死灰。
“總之,,要死要死又沒死成,,賺翻?!?p> 等重新?lián)碛猩眢w的時候,,溫書看了看周遭,在一處農(nóng)田邊上,。很容易找到了官道,,從松松垮垮的衣服里掏出錢袋,就花錢坐上了進城的驢車,。
要問進城干啥,,廢話,呆在荒野里不得被狼吃了,?
至于破廟里的事,,溫書已經(jīng)拋在腦后了,那老鬼成了鬼神,,指不定去哪慶賀個三年五載,,而老和尚,呸,,也不是啥好人,,理他作甚。
“老哥,,離文德坊鳥籠子巷還有多久,?”
溫書問的地方是原身租住的屋舍所在,他也沒其他地方可去,,初來乍到,,從殘存的記憶碎片里好不容易撿出個像樣的能呆的地,總比再找其他不認(rèn)識的強,。
此時的溫書頗有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巴適,。
活著,就這么讓人松快,,喜悅,,只想不著邊際地往前蕩過去,這可比死了后,,在虛無的大恐怖中飄上.....不能回憶,,那滋味再不愿受了。
“嘿,小哥,,你這可是問對人了,要不我一開始就告訴你,,坐我的車省大事了,,這鳥籠子巷,我忒熟,?!?p> 老哥話里話外說著自己老馬識途,卻并不怎么開口說些鳥籠子巷有關(guān)的事,,他是覺得溫書就住在里面,,自己萬一順口瞎坎吹出了邊際,收不回來可不就漏了怯了,。
影響乘客乘坐體驗,,萬一要自個退車錢,我...長安驢哥,,哪能不退,?
溫書倒沒想到這一茬,只以為是鳥籠子巷比較偏,,可能也沒什么出名的,,所以沒引動老哥的談興。
只是,,隨著小驢噠噠,,穿越了一道道坊墻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時,一陣不好言語的香氣涌入了溫書的鼻中,。
剛換的身體,,很新,感官敏銳,。
“老哥,,這什么地方,怎么這么香,?”
溫書好奇地問道,。
“哎,小兄弟怎么說這種外道話,,你不是住這么,,這就是鳥籠子巷啊?!崩细缫苫罅?。
記憶并不太清晰,溫書也沒在意,還想著原身不愧是讀書人,,挑住的地方挺有品的,。“租的屋子,,平日也出門走動得多,,倒是對家門口了解少了,對了老哥,,你還沒說這兒為什么這么香呢,,是種了什么好花草嗎?”
老哥哦了一聲,,然后轉(zhuǎn)過頭,,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笑起來。
“哪能不香,,這里可是八大巷子里頂有名的場子,,專賣野花的...”
野花,還專賣,?
搞不明白這種貌似文雅的事情,,為何能惹得這位老哥笑得如此.....不堪入目。
溫書不想再問下去了,,怕古怪,。
可果然如此、意料之中,、十分靠譜的事還是發(fā)生了,,老哥被小年輕無知的氣質(zhì)打動,瞬間化身長者,,硬要向溫書傳授人生哲理,。
“你要問什么野花,那也不需要我浪費口水,,來,,小兄弟豎起耳朵,快聽...陣陣賣花聲,?!?p> 溫書好奇心被勾起,忍不住支棱起剛出廠的二十四頻好耳,。
“這.....也行,?”
溫書上輩子見識不多,但喜歡看書,,賣花聲一詞剛聽聞時,,結(jié)合前遭的香氣,,讓他只覺得來到了一處生機盎然的所在。腦子里還在回憶著陸放翁先生的名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只覺得該是些明眸皓齒的天真少女,挑著夜雨微濕的花枝沿街售賣....
少女,,大約沒錯,,可花枝.....
“.....大爺....來玩啊....”
“....死鬼,有新姐妹剛到店里哦....”
“....郎君,,好久沒看見你了,怎么這么些陣子不來...”
.........
小驢遛著步子,,很快停在了坊口停車處,,老哥笑呵呵地下車系了驢,溫書木著腿從車上挪下來,。抬眼打望,,坊墻上刻著字的樓牌披紅掛綠,兩盞迎風(fēng)飄蕩的燈籠通紅通紅,。
【鳥籠子巷口】,。
【通宵不禁】。
所以,,賣這種野花的這地,,是這種鳥籠子?
看著系好車樁子的老哥顛顛地走近,,似乎打算跟著自己一起進坊,,溫書連忙開口道:“老哥,我記錯了,,我不是住這兒....”
“老弟,,和老哥兒我還抹不開臉啊?!崩细鐭岷醯拇笫峙麓蛑鴾貢募绨?。“沒事,,咱又不是會到處去說的人,。”
可快閉上你那張嘴吧,。
溫書黑著臉,,原身這狗東西,挑的什么破地方,,可憐我兩生清名,,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