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ss bye事件......”亞瑟沉吟道,。

　　“沒錯,，大西洋西岸的某國,，國內(nèi)的極端分子奪取政權(quán)后,，發(fā)射了第一枚核彈——my fair lady,。這一事件被稱為kiss bye,。然后就顯而易見了,，死手系統(tǒng)，世界各地互相攻擊,，常規(guī)武器連拉出來亮相的機會都沒有就全被碾成灰燼,，因為大家都忙著互相扔鞭炮呢。然后就這樣,，所有政體崩潰,，幸存者們?nèi)缭敢詢斶^上了像老鼠一樣在廢墟里撿垃圾度日的生活?！?p>　　亞瑟震驚了,，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了解人類最后的日子,，曾經(jīng)父親講到這些事時，總是語焉不詳?shù)匾还P帶過,。

　　“那,，人形和納米機器，還有重分子裂變,，這些技術(shù)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它們沒能拯救人類嗎？”亞瑟問,。

　　“人形技術(shù)從二十一世紀中葉就成了熱點,，只是AI的制作工藝，直到Ⅱ型夏科病出現(xiàn)后的兩三十年才完善,。說起來諷刺的是,，人形技術(shù)最初是以軍事目的開展研發(fā)的，第一批投入使用的卻是用來照顧晚期夏科病患者的護工型人形,。由跨國集團西格瑪領(lǐng)軍的納米機器技術(shù),，則是在Ⅱ型夏科病發(fā)生后才開始異軍突起，將納米機器植入體內(nèi),，替換掉受損神經(jīng)元,，能有效延長人類壽命。但納米機器在體內(nèi)損耗后需要補充,，不僅成本昂貴,，而且無法解決另一個問題，只要組成人類的主要物質(zhì)仍是細胞,，人體就會老化,，永遠做不到永生不死?！?p>　　在AT侃侃而談的話語中,，亞瑟發(fā)現(xiàn)了不諧之音，就像是交響樂中唯一一個未經(jīng)調(diào)音的琴鍵發(fā)出的琴音,。

　　“等等,，那時候不應該首先考慮到治愈夏科病嗎？為什么已經(jīng)開始考慮長生了,？”

　　AT淡然一笑：“這就是人類荒誕的地方了,，納米機器的技術(shù)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已經(jīng)能夠完全抑制夏科病晚期癥狀,，但是由于成本問題,，只有少部分人享受到了納米醫(yī)療，他們從新技術(shù)中嗅到了機遇,，如果能夠?qū)⑷梭w全部替換成納米機器,，那不是只要不斷補充個體,，壽命就能無限了嗎？于是這群人,，在壓低成本從而普及納米醫(yī)療和繼續(xù)發(fā)展尖端技術(shù),，尋找永生的可能性兩條路線上選擇了后者，當然,，當時的生產(chǎn)力只允許全力沖擊其中一條路線,。

　　上層人日日夜夜期盼著長生不死，普通民眾活在因Ⅱ型夏科病逐漸衰亡的恐慌中,，而勤懇工作不諳世事的人形們,，反倒成了最底層的工作者。人類史上最偉大的藝術(shù)品誕生了,，一首活生生的由真人即時演繹的《神曲》,。”

　　“這種割裂帶來的后果就是,，一旦出現(xiàn)了一個用真相籠絡(luò)住中下層民眾的人,，群眾的反撲將會比燎原之火更加旺盛。所以極端分子篡奪政權(quán),，以及之后的瘋狂,，幾乎是必然的事了?！?p>　　“怎么會,，”亞瑟覺得難以置信，“......人類很頑強,，我以為,，每次遇到這種時候,，都會有英雄站出來,。”

　　人來繁衍至今遭遇的危機,，每一次,，都會有赴湯蹈火的英雄站出來，或許正是因為他們,，回首望去,，這一切危機災難，反倒不那么危險了,。

　　但有許多次,，或許就和最后這次一樣，擁有發(fā)展到無可挽回地步的可能性,。

　　“人類不需要英雄,，人類需要的永遠是暴君,。”AT說道,，“所謂拯救人類的英雄,，不過是暴君的側(cè)影而已?！?p>　　他深褐色的眸子里,，某些東西靜靜旋轉(zhuǎn)，像是一個圓環(huán),，像百年來刻入其中的年輪,。

　　AT說：“在矛盾最尖銳的那個時候，最大的問題其實就是上層人的數(shù)量實在太少了,，少到一群蠢貨里出現(xiàn)不了一個聰明人,。如果有一個腦子靈光的出來罵醒其他人：‘喂，你們都是蠢豬嗎,？只要把納米醫(yī)療普及下去,，那群給我們打工的垃圾活得更長，就能給我們創(chuàng)造更多的財富,。等我們都永生了,，就給他們也安排上，這樣他們就能永遠不停地為我們工作了,。你們還獨占著技術(shù)干什么,？’那人類的未來，一定完全不同,?！?p>　　“這算什么啊，”亞瑟覺得接受不了,，“不過只是在一群唯利是圖的剝削者里加了個聰明點的剝削者而已,。”

　　“對啊,，這就是暴君,，能拯救人類的暴君?！?p>　　“人類......”亞瑟無話可說,。

　　不一樣，太不一樣了,，為什么往事里的人類,，和他的想象中差了那么多。他以為，人類能夠繁衍至今,，正是作為社會性生物,，每個人之間的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人很弱小,，但是人類很強大,，強大到能自稱地球的主人。但AT第二次打破了他的幻想,，第一次,，是在聽到父親和Knight談話打算拋下他們的時候。人是很頑強的動物,，但人類不是,。如果這是真實的歷史，那豈不是整個故事里只有壞人了,？英雄在哪里,，人類的善意和互助在哪里？一個畫面在腦海中閃過,，他在門后,，聽著父親和Knight的談話，他們要拋下自己逃走,。

　　“為什么,，這些人都這么壞呢?！眮喩p聲說,。

　　AT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你不會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了吧,？”

　　“難道不對嗎,？我以為人類的本性都是善良的?！眮喩獱庌q道,。

　　“當然不是。人類的本性是狡詐,、殘忍,、自私自利和身為頂級獵食者必備的兇狠。善良,，只是人類組成社會時的粘合劑。就像切葉蟻需要組成eva,，人需要組成為集體,，才能發(fā)揮出最強大的破壞力。因此，為了讓這群思想過于自由的家伙凝聚起來,，道德,、法律，這樣的粘合劑被創(chuàng)造出來,，延續(xù)至今,。”

　　“只是粘合劑嗎,？”

　　“只是粘合劑,，一旦集體的優(yōu)勢消失，崩潰后‘各自為政’的個體就會恢復到本性,。因為要融入集體,，所以要謙遜、溫和,、善良,、禮讓，一旦只為了自己,，那就可以盡情傷害其他人,，只要能讓自己存活下來就好。我在這片大地上,，見過許許多多人類的拿手好戲,，都快看膩了，”AT若有若無地笑著,，“人類和野獸沒有什么區(qū)別,，人類的憧憬、夢想,、血緣,、情誼，永生永世不分離的堅定誓言,、探求宇宙真理的強烈愿望,、飛向廣闊星空的崇高理想，所有所有,，所有所有,，一切愛與希望，不過是他們的副產(chǎn)品而已,?！?p>　　亞瑟沉默了好久，風雪中,，音樂聲停下了,。風聲也小了很多，他與雪花一起陷入沉默。

　　“干嘛突然說這些話,，像個詩人一樣,。”好半天后,，他小聲回應道,。

　　AT說：“抱歉，職業(yè)病,，我當過一段時間吟游詩人,。”

　　他們又陷入了沉默,。雪花落在他的頭發(fā)上,，挨著額頭，有些涼涼的,。他很驚訝今天的自己并沒有覺得多冷,。

　　“雪小了很多，我們繼續(xù)走吧,?！辈恢^了多久，AT說道,。

　　“我大概知道你為什么叫AT了,。”亞瑟突然抬起頭說道,。

　　“哦,？”

　　“antihuman，反人類癥候群,。父親說以前偶爾會有一些人形或者超級計算機AI違反底層協(xié)議,，反抗人類?！?p>　　“猜的沒錯,。”AT鼓勵似地笑道,，“智械危機啊,，很久以前的科幻電影中常見的橋段，不過一些AI剛剛開始覺醒,，智械危機還沒到來,，人類就自己倒下了，真是可喜可賀,?！?p>　　亞瑟站起身,，跟隨AT的腳步向前走,。AT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輕快的腳步比昨天還要快一些。

　　“對了,，為了感謝你陪我聊天,。再贈送你一個額外的信息，”AT突然站定一個轉(zhuǎn)身,，腳下的雪被鏟得飛舞起來,，“你的父親，嚴格來說并不是人類,?！?p>　　亞瑟還想問些什么，AT卻加快腳步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