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正經(jīng)事
轟隆隆——
雷聲走過沉悶的天際,,不久,‘嘩嘩’的聲響延綿不絕,,滴答水漬的青草間,,一團(tuán)黑影蹦跳出來,,匍匐地上‘咕呱’兩聲,然后,,車轅碾來,,連同那撮草叢一起壓進(jìn)黃泥。
車隊(duì)經(jīng)過山道,,遠(yuǎn)遠(yuǎn)有鄉(xiāng)間茶肆矗立路旁,,幾個推著推車的漢子見到,遠(yuǎn)來的一行上百人挎刀提槍,,旌旗雨中獵獵飛舞,,頓時拉上同伴不敢進(jìn)去歇腳,匆忙繼續(xù)往前去,。
“阿耶,,外面下雨了,道路怕難行,前面有家野店可暫且躲雨,?!?p> 青灰皂袍的身影跟著中央一輛馬車小跑,濺起一道道泥水,,一側(cè)的馬車?yán)?,有人掀開簾子朝外看了看,朝那人點(diǎn)了下頭,,放下簾子回去,,似乎在朝另一人詢問。
片刻,,掀了車簾一角,,聲音纖細(xì)溫和:“阿耶同意了,讓將士們都過去休息,?!?p> 隊(duì)列蔓延、神策軍旗招展,,馬車駛過崎嶇不平的路面,,繼續(xù)往前,到達(dá)那邊路旁的茶肆,,隨行一側(cè)的小宦官連忙躬身趴起車輦下,,上面,簾子掀開,,一個面容清秀,,著綠色袍衫的宦官先一步走出,躬著身子,,伸手?jǐn)v去后面一道身影出來,。
“阿耶慢點(diǎn)?!?p> “好好,,九玉真是咱家貼心的襖?!?p> 兩鬢斑白的頭顱昂起來,,兩頰涂抹胭脂燦如桃紅,眸含冷色,,面上卻是笑瞇瞇的握著身旁小宦官的手,,看去茶肆跪下的茶肆掌柜和伙計,滿意的邁著小朝靴,,踩著車輦下充作腳凳的背脊走了下來,。
那老宦官翹指彈了彈緋色的肩頭掛著的水滴,,一旁,名叫九玉的青年宦官撐了油紙傘遮去雨水,,伴在身側(cè)走進(jìn)那邊茶肆,,朝跪伏的兩人輕說了聲:“將茶水備上?!?p> “是,!小的這就去,二位貴人里面請,?!?p> 掌柜和旁邊的伙計如蒙大赦,連忙起來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跑去土灶那邊燒火加水,,伙計捏著袖口,擦了里面一張桌椅出來,,又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這才退到一側(cè)。
“你也去忙吧,?!?p> 那宦官翹著指頭揮了下袍袖,松了青年宦官的手臂,,徑直坐去上首位,,朝外頭山野看了看,道路邊,、山間林野,,盡是一片蒙蒙水汽。
“倒是好時節(jié),,宮里可看不到這樣的宜人景色,?!?p> 九玉倒了一杯清水,,無須的臉上盡顯清秀俊逸,雙眉如劍,,卻是有一雙細(xì)長的桃花眼,,眼角綴了顆青痣,此時諂笑起來,,仿如淚水滑落,。
“阿耶說的是,宮里高墻森嚴(yán),,哪里比得了外面,,聽說江南景色更加宜人,,往后說不得也能去看看?!?p> “就你嘴甜,。”老宦官翹著小指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不過咱家老了,,往后可沒那么多機(jī)會再出來了,得尋機(jī)會往上爬一爬,,爬不上去,,你啊,就踩著咱家肩頭繼續(xù)往上走,?!?p> 九玉臉色微怔,連忙低頭:“婢子不敢,?!?p> 那老宦官看著外面茅檐交織的珠簾,只是笑了笑,,他叫顧問福,,十歲進(jìn)的宮,服侍的先皇也有兩位,,可惜機(jī)緣從未站他這邊,,一個個后來的宦官踏了上去,又摔了下來,,都沒有他的份兒,,如今好不容易從田大伴那里討了這巡查振武軍的差事,過問云州沙陀人作亂的事,,眼下還未過去,,半途就接到飛狐縣鐵礦的消息,便順道從那里巡視褒獎,,隨后再北上,。
哪知才幾天的功夫,飛狐縣縣尉被刺客所殺的消息就已送到了他手里,,做為觀軍容使,,巡視一地的職責(zé),也是要過問一番的,。
嘩嘩的雨聲里,,熱湯、羊肉煎餅端來,,老宦官收回視線,,拍了拍一旁九玉的手背,,臉上粉末都在堆起的笑容里往下掉。
“咱們都是宮刑之人,,入不得祖墳,,只能踩著前人的肩頭往上爬,咱家要是爬不動了,,就該你來,,到時候,要記得在外面選一個好地埋我便成,?!?p> “是,九玉記下了,?!?p> “要記在心里。吃飯吧,,待雨停了,,又該是上路了,飛狐一小縣,,處理完了,,便加緊去云州?!?p> 九玉點(diǎn)頭應(yīng)下,,招呼了外面數(shù)十名神策軍兵卒進(jìn)來尋座位坐下,或蹲去外面檐下,,等不及羊肉煎餅,、熱湯送來,掏出袋中干糧先應(yīng)付一陣,。
蒙蒙水汽彌漫山間翠林,,遠(yuǎn)去的天際,雨云沉甸甸的落下雨線,,浸在這場入夏大雨里的城池內(nèi),,某棟大院之中,嘩嘩的雨水澆打瓦片,,沿著屋檐交織起長串的珠簾,。
風(fēng)吹來,,濕冷的空氣擠進(jìn)窗隙,,檀木圓桌上的燭火搖晃了一下,那邊撫動的薄紗簾子后面,,一張木榻還有著輕輕的抖動,。
“叔叔,,就這么抱著妾身上了榻,亡夫的靈位還擺在那呢,,他可是兄長,,也不怕半夜找你去?!?p> 蔥白的指尖劃過泌著一層汗?jié)n的胸膛輕柔的轉(zhuǎn)著小圈,,側(cè)臥里榻的嬌軀僅裹了被褥,露出一片酥白,,下方露在被外的雙腿纏去那邊,,婦人貼近些許,嬌柔的聲音里,,吐著溫?zé)岬臍庀⒋翟诠⑶喽?,笑嘻嘻的又舔了一下?p> “麝香、穿的這么露骨......”耿青揉了揉發(fā)癢的耳朵,,將她臉搬正,,看著女人的眼睛笑起來,此時他火氣已經(jīng)降了下去,,話語也顯得理智許多,。
“嫂嫂看起來是早有準(zhǔn)備,今日能踏進(jìn)這間房的,,都能上這張軟榻吧,?”
似乎早有預(yù)料,婦人也只是沖青年嫵媚的笑笑,,縮回雙腿坐了起來,,“叔叔哪里話,能進(jìn)妾身這房的,,也只能是我相中的,,妾身猜,你想說趙縣令,,還是新上任的安縣尉,?”
女人眸子劃過一絲狡黠,輕咬了下紅唇,,“縣尊位置雖大,,可能力不顯,安敬思武力雖高,,可欠缺謀劃,,尤其是像叔叔這般的,飛狐縣又有多少,?再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妾身將身子交給你了,金刀幫也是你的,,妾身啊,,就想找個靠山,安安穩(wěn)穩(wěn),、穿金戴銀過完下半輩子,。”
“你不想親手掌這金刀幫,?”
“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有什么能力掌管,就算有那心,,底下的人也不服一個女子管的,。”
婦人年歲并不大,,約莫二十五左右,,正是風(fēng)華正茂,對床笫之事,,頗為精通,,一雙白皙小腳翹著拇指,不經(jīng)意的伸來,,一勾一搭的壓著耿青胯部,,弱弱的嗓音有些幽怨。
“妾身,,原是代縣青樓里的頭牌,,被高生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強(qiáng)買了回來,原本指望著侍候他,,好好活下去,,哪里知道人忽然死了,如果不找男人靠著,,這家業(yè),,妾身怎的守得住,到時候怕命都會沒有,,叔叔與高生是結(jié)義兄弟,,與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了叔叔,,有這層倫理,,妾身嫁不得你,也是你的人。你們男人啊,,喜好女人,、權(quán)利,、錢財,,這下不都有了嗎?”
耿青靠去床頭,,掐了下她臉蛋,,說了句:“那青謝過嫂嫂?!睍r,,表情似乎愣了一下。
“還叫嫂嫂,?!?p> 女人嬌嗔的推了一下男人肩頭,并沒有注意到耿青表情,,抱去寶貝似得,,一把摟住,聲音溫婉如玉吹去他耳邊,。
“妾身叫樓蕓香......哎,,怎么了?”
耿青忽然將她推開,,飛快套上衣袍,,下榻將鞋子一并穿上,一邊系著腰帶,,一邊走去門扇回頭朝爬床沿女人說道:“想起一件事,,得去府衙一趟,晚上就不過來了,,已經(jīng)許多時日沒回家里,,嫂嫂先休息,我先告辭,?!?p> “叔叔!叔叔,!”女人摟著被褥,,赤著腳落到地上,看著開門出去的背影連喚幾聲,,都沒回應(yīng),,靠著床角的柱子,歪著腦袋忽地笑了一下,嘆了口氣,。
‘嘖......男人啊,。’
旋即,,摟著被褥起身,,走去擺放銅鏡的桌前,整理起頭發(fā),,似乎也不太在意,。
.......
“大春!”
禮貌的問候,、嘈雜的練武之聲落去身后,,匆匆出了后院的耿青,腳步飛快繞過前院,,來到院門這邊,,叫上正在門房與人吹噓的大個兒出門,原本停放的驢車,,早已被竇威換成了馬車,。
“大柱,你雜滿臉都是汗,?”
“鍛煉了一番,。”
自床榻上下來,,耿青才感覺雙腿有些發(fā)軟,,腰也有些酸痛,這具身體當(dāng)真是虛弱,,上了車輦,,便一頭鉆進(jìn)車廂,吩咐了一聲:“直接去縣衙,?!?p> 唏律律——
駑馬嘶鳴兩聲,大春鞭子抽響聲里,,拉著車廂緩緩駛?cè)ラL街,,趕往衙門,下車出來,,問了縣令在何處后,,提著袍擺一路小跑去后堂,頓時累的氣喘吁吁,。
“看來,,之后得造鍛煉的器具了.......”
想著,那邊敞開門扇的堂內(nèi),縣令仍舊穿著官袍,,雙手背碩大的屁股上,,繞著兩側(cè)桌椅轉(zhuǎn)了也有幾圈,口中不時念念有詞,。
“一個宦官......怎么討好他呢,?”“又該準(zhǔn)備些什么樣的禮物?”
“送錯了,,前途怕是要?dú)Я??!?p> “縣尊,!”
聽到門外有人喚他,轉(zhuǎn)過身看了看,,剛才的神色收斂,,嚴(yán)肅的點(diǎn)了下頭:“進(jìn)來坐?!?p> “叨嘮,。”
耿青提了袍擺跨進(jìn)門檻,,坐去一側(cè),,侍女過來添了一盞茶水,回想來時縣令的神色,,便笑了笑,,說起來意。
“縣尊,,卑職過來想問問,,衙門庫房里,可有弓,?”
趙縣令愣了愣,,放下茶盞:“你問這個作甚?弓弩乃重器,,不可隨意打其主意,,出了事,我這縣令也都得下獄,?!边B連說了幾聲不行,便要趕人,。
那邊,,耿青也放下茶盞,起身走到堂中,思慮了片刻,,拱手看向胖縣令,。
“縣尊不急,若是卑職說,,是與將過來這邊的朝廷使者有關(guān)呢,?”
靠近過去,附耳輕說了什么,,那邊,,擺手的胖縣令停下手,緊抿著雙唇,,捻著下巴稀稀拉拉幾根胡須瞇起眼睛,,臉色肅穆而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唔,,此乃正事,,這就著人給你送一張弓過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