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地下室的另一個入口回到房間,沒有經(jīng)過錢朵朵的門口,,昏昏沉沉竟然很快入睡,,我以為我會徹夜失眠。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我都從這個出口出門上班然后下班,,心情很平靜不快樂也不怎么痛苦,始終沒有去見錢朵朵,,彼此也沒有打過電話,,落在地上的樹葉不像之前那樣艷黃,而是變得偏灰暗,,天上沒有陰云始終保持著一整天的淡藍,,這或許就是心如死灰吧。
我不覺得錢朵朵是個壞女人,,我和錢朵朵就像曹操和關(guān)羽,,曹操很想得到關(guān)羽的忠義,可真的得到了,,那便是對劉備的不忠,,背信棄義的人就談不上忠義,這樣的結(jié)局并不是曹操想看到的,,錢朵朵注定會像關(guān)羽一樣千里走單騎,,誰都沒有錯,,只是沒有緣分罷了,。
我不知道怎樣面對錢朵朵,不知道看到她收拾行李的樣子自己能否支撐的住不哭,,她也不知道怎樣面對我,,一定心懷愧疚想說一萬句對不起,,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方式道別,又害怕她會不辭而別,,我不敢從她的門口經(jīng)過,,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地下室里長長的通道,這些話一直在我的思緒里反復(fù),,和她道別需要說的話在腦中一遍一遍不停的修飾,。
“我要走了,要不要見上一面,?!?p> 這是錢朵朵半個小時前發(fā)來的一條短信,通話記錄里還有三個未接電話,,幸好我會時不時的翻看手機,,電錘捶打水泥的聲音完全蓋住了手機的鈴聲和震動,我扔下電錘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一步跨越十個樓梯臺階直奔地下室,,渾身癱軟無力卻能像二龍一樣飛奔,,在邁入地下室臟兮兮的地面時腳后跟沒有平穩(wěn)落地,隨之膝蓋劇烈的疼痛像觸電一樣襲擊全身,,腦門正好撞在滅火器的紅色鐵皮柜子上,。
錢朵朵的房門上著鎖,門縫是暗的,,她已經(jīng)走了,,半個小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公交車上了吧,我的心很慌,,很后悔自己這幾天避而不見的行為,。
我像小區(qū)里七八十歲半身不遂的老頭一樣,拖著疼痛的身體向小區(qū)南門一瘸一拐的狂奔,,腦門火辣辣的熱感帶動著半張臉,,我的肩膀撞在南門狹窄的方形門框上,公交車已經(jīng)起步,,和上次一樣緩緩駛離公交站牌,,我繼續(xù)追趕直到消失在路口,我的腳步變慢依然在向前移動,,天色是純白的,,沒有刺眼的陽光只能看見太陽朦朧的形狀,風(fēng)很安靜的吹著,。
“下雪了,。”從我身邊經(jīng)過的路人和結(jié)伴的朋友說,。
我待在原地一動不動,,膝蓋微微顫抖,,身后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是錢朵朵,,我差點沒認出來,,她的頭發(fā)沒有了以往的大波浪,黑色的直發(fā)落在肩膀上,,也沒有了大大的耳環(huán),,穿著從來沒有見過的白灰色運動服,個子也矮了一些,,穿著一雙白色運動鞋,,拉著之前離開時的箱子。
“我把頭發(fā)拉直了,,好看嗎,?”錢朵朵微笑著用手捋了一下頭發(fā)。
“我以為你已經(jīng)走了,?!?p> “我等了你半個小時?!卞X朵朵說,。
“你去哪了?”我問,。
“我去和糖心告別,,可是家里沒人,我就去物業(yè)辦公室問你在哪棟樓干活,,剛問完出來就看到你從咱們地下室跑出來,,我在后面叫你,你根本聽不見,,你頭磕破了,。”
“沒事,,剛才摔了一跤,。”我這才用手摸了一下,,發(fā)現(xiàn)腦門有干掉的血跡,。
“我把鑰匙塞門縫里了?!卞X朵朵重復(fù)著和上次離開一樣的話,。
“那,我看著你上車,?!蔽覀兌紱]有道別,。
“不在這里上車,,我要去一趟店里,,有一些東西沒拿,你陪我走一段吧,?!卞X朵朵手握著箱子的拉桿。
我們走了幾百米,,彼此沒有說話,,肩并肩挨的很近卻始終保持著距離,雪大片大片的從白色的天上飄落下來,,有的落在地面,,有的落在我們的肩膀上,我們沿著馬路一直向前,,再往前就走到頭該左轉(zhuǎn),,此刻對面的紅綠燈是紅色,我和錢朵朵停在斑馬線的一端,,她再一次捋了頭發(fā),。
“就送到這里吧?!彼龥]看我,,站在我的右前方露著側(cè)臉。
“哦,?!币粋€字包含了千言萬語,將我在腦中反復(fù)修飾過的道別話語一揮而散,。
很快馬路上的汽車都停止了前行,,一條白色的斑馬線上三五個路人正在來往,我只能看得見錢朵朵的背影在如鵝毛一樣的雪落中慢慢變小,,她就像水晶球里的白雪公主一樣,。
我的腳步沉重,再也無法向前跨越一步,,斑馬線的距離很短只需要十幾步,,又長的哪怕用盡一生都無法到達對面,我努力的看著錢朵朵的身影,,偶爾會被幾個人擋住視線,,可我還是很清晰的能夠分辨哪一個是她,直到下一個紅綠燈右轉(zhuǎn),。
我在路邊站了很久,,站累了就靠著路燈的桿子,,看著天色變暗路燈昏黃的燈光將越下越猛飄在半空的雪花照亮才轉(zhuǎn)身離開,手機有幾個未接電話,,是東子打來的,,疼痛感在重新邁開腳步時再次襲上心頭。
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這次是面對面,,是老李,頭上白白的都是雪花,,他一身灰色的制服,,制服上滿是油漬和黑泥,穿著一雙黑色布鞋,。
“李頭兒,。”
我看看??吭谝贿厸]有輪子的汽車被千斤頂架起來,,又看了一眼門頭,是一家汽車維修店,,我之前聽老李說過,,他之前干過汽修,因為太臟所以放棄了,。
我當然和他沒有太多話說,,心情也很失落對任何事都不感興趣,若是大臉看到老李這樣的打扮,,一定開心的攀談許久,。
錢朵朵就這么離開了,就像做夢一樣,,東子和靜怡都說不值得,,讓我想開一些,但只有我自己知道錢朵朵是個怎樣的人,,我無力辯解,,我很期待錢朵朵給我發(fā)短信說平安到達,隨后穩(wěn)定了讓我給她收拾東西發(fā)物流,。
渾渾噩噩的重復(fù)著每一天,,在那次之后再也沒有下過雪,有一次天色和那天很像,,始終沒有一片雪花飄落,,見過幾次小蕊,有一次她和她男朋友在市場買東西,我想問錢朵朵有沒有和她聯(lián)系過,,她過得怎么樣,,始終沒有開口,只是寒暄幾句,。
今年的冬天并沒有那么寒冷,,地下室里雖然沒有暖氣夜晚很冷清,卻被努力生活的人焐熱了,,地下室沒有一天間斷過煙火氣,,一個電褥子一個暖水袋就可以讓這里的人滿足并且幸福著,。
“錢朵朵是讓你給辦理退租的吧,。”房管從我身邊經(jīng)過說,。
“啊對,。”
這是錢朵朵走后,,第一次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那你跟我來?!狈抗茏咴谇懊?。
“今天到期嗎?”我問,。
“沒幾天了,,反正也不回來了吧,早點騰空,,我好打掃,,再過段時間都回家過年了,沒人租房子,?!狈抗苡描€匙在開辦公室的門。
錢朵朵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還在墻上的表格里,,我一眼就看到了,。
“來,在這簽個字,?!狈抗苡檬种钢咀由系囊粋€空格說。
“之前門被踹壞過,,這個是需要扣錢的,。”房管補充說。
她指的是上次跑水我踹開的門,,我心想地下室跑水,,淹了那么多化妝品你怎么不賠錢,可她并不是一個會和我算這個賬的人,,我也無心發(fā)生爭執(zhí),,爽快的簽了字,與其說退的是押金,,不如說是找零,。
“待會收拾完東西,記得把鑰匙給我送過來,,如果我不在給我掛門上就行,。”
我想她大概是要出去打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