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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寒

五、月是故鄉(xiāng)明

月明寒 力爭上游的魚 10145 2021-04-15 13:45:16

  縣衙派出來的是戰(zhàn)船,,性能和速度都遠比普通的民船優(yōu)良,,可大海茫茫,想追擊拜月教,,談何容易。

  祖大壽站在船頭,看著頭頂慢慢聚攏的片片黑云,,耳邊縈繞著老縣丞的聲聲嘆息,眉頭緊皺,。

  作為一名軍人,,國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拜月教苦心經(jīng)營多年,,培養(yǎng)死士,、研制火器,反叛之心昭然若揭,,這么一個對帝國有威脅的組織是絕不能放過的,,祖大壽輕嘆一口氣,國家正值多事之秋,,個人的生死榮辱又算的了什么呢,?能為國效力,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是軍人的歸宿,,未嘗不好。

  第二天的傍晚,,暴風雨果然來了,,大海失去了往日的平靜,狂風抽打著船身,,如墻般的海浪排山倒海的壓迫而來,,天空變得漆黑,一時間,,巨浪滔天,,狂濤怒吼,船身只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翻天覆地的搖晃著,。

  海天之間已無法分清,怒濤翻滾,、咆哮奔騰,,驟雨傾倒而下,灌入船艙,。

  電閃雷鳴似乎就在頭頂,,炸雷劈下,震耳欲聾,,閃電一個比一個疾,,雷聲一聲比一聲響。

  這些將士都是山海關的守軍,,土生土長的東北人,,不習水性,蔣明溪是京城人,,也是旱鴨子一個,,此時此刻站都站不穩(wěn),只能緊緊抱著一個桅桿,,身心都翻江倒海了,,胃里的苦水被吐了出來,天旋地轉,,到處都是雨,,都是水,天地一片混沌,,分不清天空和大海,。

  蔣明溪天旋地轉,心中充滿了恐懼,,船越搖越厲害,,已與海面平齊了,欄桿已經(jīng)碎裂,,不停有人被甩了出去,。

  突然一個巨浪襲來,船猛地跳了起來,,耳邊一聲巨響,,仿佛死了般的劇痛傳來,身體被狠狠的甩了出去,,船翻了,,無數(shù)人落入了大海里,蔣明溪想呼救,,卻嗆了一大口水,,趕緊提起一口真氣,浮了起來,。

  周圍到處都是四散的船板和落水的人們,,蔣明溪死死抱著一塊船板,爬了上去,,十月的海水透骨的寒冷,,在海里一會便凍僵,爬到木板上的還能好一點,,暴風雨還在肆虐,,船板在海中不停的上下翻滾,似乎一會被卷進了深海,,一會又被推上萬丈深淵,。

  蔣明溪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曾經(jīng)的一切都那么的遙遠,,心中充滿了絕望,只能一邊緊緊抱住救命浮板,,一邊運功抵抗寒冷,,聽天由命了。

  四周漆黑一片,,身體隨著海水劇烈的起伏,、翻滾、扭曲,。

  這一夜,,大概是地獄之門打開了吧,寒冷,、恐懼,、絕望,、死亡充斥了世間。

  開始耳邊還有哭喊聲,、驚叫聲,、呼救聲,可慢慢的全都沒了,,周圍漸漸安靜下來,,意識越來越模糊,身上越來越冷,,越來越僵,,這一夜,無情的大海,,不知吞噬了多少鮮活的生命,,生死一線,卻無能為力,。

  蔣明溪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長時間,,希望隨著體力的慢慢耗盡越來越渺茫,,這么冷的海水,,就算有內力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海風很大,,吹著自己一直漂,,不知身在何方,離丹東港已有萬里之遙了吧,,還會有人找到自己嗎,?

  東方破曉,初升的旭日慢慢露出海平面,,海天之間,,剎那間被映襯得血紅,血紅的,,也映襯得蔣明溪心中一片絕望,。

  海面溫和平靜,朝霞華麗似水,,可那么多年輕的生命已然消失,,浩瀚的海水中沉葬著多少冤魂,又有誰知道,。

  蔣明溪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能睡,,意識已經(jīng)慢慢消失,這次來東北注定是個死局,他們三個人都回不去了,。

  蔣明溪夢見自己身在一輛馬車里,,馬車正在行進,路況不太好,,車不停的搖啊搖,,搖啊搖,跟坐船似得,。

  車內綾羅華幔、香薰繚繞,,坐著費揚古,、曹胖子和自己,費揚古和曹胖子都衣衫整齊,、精神抖擻,,正嘮著閑嗑。

  蔣明溪心里一股暖流經(jīng)過,,溫溫的,、暖暖的,這不是他們三人剛剛領命出京時的情境嗎,?

  那時多好啊,,堂堂錦衣衛(wèi),躊躇滿志,,意氣風發(fā),。可不知為何,,心里總覺得不安,,非常的不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忘了,,又好像馬上就要有事情發(fā)生會將這幸福終結,,是什么呢?為什么想不起來,,心里仿佛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恐懼。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費揚古說了一句“下車吧”,蔣明溪如平時一樣率先打開車門跳下去了,,回頭一看,,費揚古和曹胖子二人正端端正正的坐著,絲毫沒有下車的意思。奇道:“費大人,,曹大哥,,你們怎么不下車呢?”二人只是笑瞇瞇的看著他,,沒有回答,,忽然車門關了,一股大力將他甩了出去,,馬車絕塵而去,。

  蔣明溪心里猛然一痛,失去的終歸失去了,,鼻子發(fā)酸,,耳邊有淚水劃過的感覺,睜開了眼,,見到的卻是晴空萬里,、白云悠悠,不時有海鳥飛過,,雪白的身軀如流星一樣,,一閃而過,比人自由多了,,深深的呼吸了兩口空氣,,沒錯,是活著的感覺,,不覺苦笑,,自己又沒死嗎?

  這是哪,?蔣明溪一個翻身想坐起來,,卻一絲力氣也沒有,頭上出現(xiàn)一個人影,,俯身看他,,是個男人,卻梳了個奇怪的發(fā)髻,,衣著也很奇怪,,穿了件裙子,看他醒了,,還用腳踢了踢他,,蔣明溪嚇了一跳,揮手擋開,,這一嚇手腳也能動了,,騰的坐了起來,。

  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艘船的甲板上,這艘船不太大,,船上有4,、5個男人,都穿著奇怪的衣服,,看見他醒來似乎還很高興,,嘰里咕嚕的說了些聽不懂的語言,這是哪里的方言,?蔣明溪接觸過很多地方官員,,學過一些閩、浙話,,聽著也不像,,聽不懂別人說話的感覺很不舒服,船上有股刺鼻的魚腥味,,難道這是一艘漁船。

  身上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絲毫沒有在丹東港所感受到的寒冷,,難道這不是東北了,自己飄到江南去了,,不能吧,,那得多遠啊,那幾個人說了一會話,,有個首領模樣的人走近來端詳他半天,,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那人回頭說了什么,,又有一個人端來了一碗水和一個圓圓的米飯團給他,,蔣明溪連日來滴水未進,管不了那么多,,將水一飲而盡,,米飯做成飯團還是第一次吃到,里面有魚肉似得東西,,雖然是涼的,,味道很可口,幾口就吃完了,,正想道謝時,,觸碰到了首領陰冷的眼神,看貨物一樣看他,,心中一涼,。

  那首領和身后人說了句話,,就有兩個人將他拽起,蔣明溪渾身無力,,被人半拖半拽起來,,這幾個人都不高,不過很壯實,,身上有著一股子魚腥味,,看著這些衣著古怪、頭挽發(fā)髻,,滿臉橫肉,、說話嘰里呱啦的家伙,蔣明溪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奇怪的詞語“倭寇”,,不由得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涼的自己遍體生寒,對,,就是倭寇,。

  蔣明溪生于官宦之家,從小對抗擊倭寇耳濡目染,,在他的心中,,倭寇就是這種短小精悍、精明狡詐,、目露兇光的模樣,,也不怪蔣明溪驚恐,倭寇為禍大明東南沿海幾十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在明朝老百姓的眼中,,倭寇和魔鬼無異,,看來“日本鬼子”是有悠久的歷史的。

  同時也覺得奇怪,,倭寇作亂困擾大明王朝沿海長達百年,,不過二十多年前已被遼東指揮使李如松徹底打敗了,李如松入朝作戰(zhàn),,指揮壬辰抗倭援朝戰(zhàn)爭,,將倭寇趕出朝鮮,在大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誰人不佩服。

  自此,,倭寇在東南沿海徹底絕跡,,那這些人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呢,?蔣明溪心覺奇怪,這兩個人將他帶了下去,,來到了船艙底部的一個小門,,推了進去,關上了門,,這個房間里面刺鼻的魚腥味更加濃烈,,讓人作嘔。

  聽著外面的鎖門聲,,蔣明溪慢慢坐在地上,,他實在是起不來了,房間光線昏暗,,只有棚頂上的一個小氣窗透出一絲光亮,,里面堆得全是魚,果然是一條打漁的船,,忽然,,蔣明溪眼角的余光看到角落里有個人影,嚇了一跳,,立刻站了起來,,屏住呼吸,那人一動不動,,是活人還是死人?

  蔣明溪的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發(fā)現(xiàn)那人全身黑衣,,坐在地上,雙手環(huán)抱膝蓋,,低垂著頭,,聽見有人進來,慢慢得將頭抬了起來,,一雙清冷的眼睛盯著他,,這雙眼睛,認識啊,,這不是那個將他騙得好苦的拜月教小女孩“大節(jié)”嘛,,她竟然沒死,真是冤家路窄,。

  此刻的“大節(jié)”已然沒有了在拜月教中那勁裝,、干練的樣子了,臉色蒼白,,衣服殘破,,頭發(fā)散亂,,比初見時消瘦多了,襯得那雙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大大的,,但眼中寒冷之光較之前更甚,,讓人不敢靠前。

  蔣明溪摸摸自己的臉,,滿臉胡茬,,披頭散發(fā),不禁苦笑起來,,自己的樣子估計和大節(jié)差不多,。

  “大節(jié)”盯著他半天,見他沒有過來的意思,,又慢慢低下了頭,,似乎精疲力盡,她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在這場艱苦的戰(zhàn)爭中能夠活下來就不錯了。

  蔣明溪想起她像頭小狼似得護在青龍長老身邊的樣子,,小小年紀,,一柄戰(zhàn)刀就能使得虎虎生威,快速無比,,是怎么練出來的,,又想起那些拜月教的青年教眾打仗都是這么慘烈,拼不過就同歸于盡,,這是一種什么精神,?

  所以,蔣明溪決定,,自己元氣大傷,,還是先別招惹這頭小狼為妙,雖然他很想問問拜月教主死了沒有,,又覺得在暴風雨中,,誰能知道誰的死活啊,!

  船艙里又顛又晃,、臭氣熏天,兩人默默的坐著,,誰也沒有說話,,沒什么可說的,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經(jīng)過了這么多天的戰(zhàn)事,,難得靜靜歇會,,小女孩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蔣明溪也慢慢閉上了眼,,實在是太累了。

  不知什么時候醒的,,船艙漆黑一片,,天棚上的氣窗一絲亮光也沒有,難道到晚上了,,蔣明溪凝神傾聽,,小女孩一動不動,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看樣子還在睡,,睡吧,落到這些倭人手里不會有好事的,,還是養(yǎng)足精神再說吧,,想著想著,又迷糊過去了,,再次醒來時,,透過氣窗能看見蔚藍的天空。

  又過了一天,,門打開了,,進來個男的,端個木盤,,放在門口,,轉身關門走了,木盤里放了兩碗水和兩個飯團子,,應該是給他倆的食物,這是蔣明溪第二次被囚禁了,,比第一次待遇好點,,有吃的,看來是不想讓他們死啊,,想到這,,頓時有了活下去的信心,立刻把他的一份食物吃的干干凈凈,,回頭看看小女孩正冷冰冰的望著他吃東西,,一副提防的表情,沒有過來,,蔣明溪心里微微有氣:“誰提防誰啊,,這種拜月教的余孽他連看都不想看,,拜月教的狡詐、詭譎他都見識了,,還真怕夜深人靜的時候被這小狼崽子給掏了,。”想完,,扭過頭去,,不再打理“大節(jié)”,愛吃不吃,。這一天,,兩人還是無語,蔣明溪自顧自的打坐,,調節(jié)真氣,。

  到了第三天,直到氣窗里的陽光很強了,,頭頂上人聲嘈雜,,不時有人跑來跑去,過了一會,,船竟然停了,。

  兩人心里一陣欣喜,經(jīng)過了這么多天的咣當,,都快忘了腳下不搖是什么感覺了,,兩人不勝水性,在海上逃跑難于登天,,回到陸地,,容易多了。

  過了一會,,進來幾個人把兩人雙手背過去綁了起來,,帶了出來,船板上陽光明媚,,海風陣陣,,兩人貪婪的呼吸著,船老大將他牽帶下船,,帶上了一輛牛車,。

  牛車很簡陋,只有幾塊板子,,小女孩一言不發(fā),,表情漠然如拜月教時一模一樣,牛車走在顛簸的小路上,秋高氣爽,,暖風徐徐,,兩邊都是收割完的稻田,不時看見農民在路邊忙乎,。

  這務農的人穿著寬袍大袖,,頭戴草帽,褲子只到小腿,,腳踏草鞋或木鞋,,這是什么地方?這么暖和,,肯定不是東北了,,難道真的隨海浪來到了東南,倭人來東南干什么,,他們怎么敢這么大搖大擺的進入中國內陸呢,?越想越迷糊,似乎哪里出了問題,,隱隱覺得哪都不對勁,。

  走了半天,來到了集市,,此時是正午時分,,大街上靜悄悄的,沒有幾個人,,大街兩側排列著整整齊齊房子,,房子很奇怪,全是木質結構,,整潔干凈,,顏色素氣,紙糊的巨大門窗層層疊疊,,有的房子上還掛著白色燈籠,,和小白旗,白旗上寫著奇怪的字體夾雜著中文,。

  偶爾出來一兩個人,,也是衣著古怪,像把浴袍穿了出來,,不管男女,都梳著發(fā)髻,,腳踏木屐,,走起路來,當當作響,。

  蔣明溪本來還想伺機逃跑,,找到官府就好啦,,可這一路上越看越心涼,最后看到人們腳下穿得木屐時,,腦袋嗡的一下,,這,這里難道是倭國,?自己一直奇怪倭寇怎么能出現(xiàn)在中原,,難道反過來了,是自己漂流到了倭國了,,怎么可能呢,?丹東港與倭國這么遠,怎么可能呢,?

  蔣明溪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這么多天的生死考驗加一起也沒有這次的打擊巨大,回頭看看小女孩,,她也察覺了,,臉色異常的蒼白,兩人四目相對,,心中都充滿了惶恐與絕望,。

  牛車在一個別致、考究的兩層樓房前停住,,樓房的窗棱邊伸出兩只白色綺幔,,一只上面寫著一個粗黑的“酒”字,另一只寫著“藝”,。

  船老大走了進去,,半天才出來,后面跟出來了一男一女,,蔣明溪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嚇了一跳,這女人的臉實在是涂得太白了,,像把白面都糊在了臉上,,兩條眉毛畫得又細又短,嘴用胭脂上下點了兩個大紅點,,妝太濃了以至于看不清到底長得什么樣,,有點像臺上唱大戲的沒畫完的臉譜,男的也抹個大白臉,,嘴上涂得通紅,,怎么這倭人打扮得跟個鬼似得呢?

  這兩人不停地打量著蔣明溪和“大節(jié)”,兩人都已憔悴不堪,,可那女人像見了寶似得,,滿臉笑容,還用手摸摸蔣明溪的臉,,嚇得蔣明溪往后退了兩步,,那女人非常高興得和船長嘰里呱啦的說了什么,就拿出了一小袋子東西遞給了船老大,,那小袋子沉甸甸的,,這下就算語言不通,也看明白了,,敢情這船老大把他倆給賣了,。

  上來了幾個家丁,將兩人帶了進去,,走進正門,,是一個清幽雅致的小院子,院子里擺滿了這種各樣花卉,,香氣撲鼻,,過了庭院是一個長長的走廊,與中原不同,,這長廊是用木板鋪的,,打理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廊上有兩個正在擦拭的傭人,,見人就鞠躬。

  經(jīng)過長廊,,來到一扇傳出琴聲的門前,,這里的門不是向外打開,,,而是向兩邊拉開的,,里面是一間華麗的大廳,地上鋪著竹席,,人們席地而坐,,中間一個女人在彈琴,四周坐落著寬大的案幾,,案幾后面有四,、五個男人在喝酒,懷里都摟個女人,。

  這里不能是妓院吧,!蔣明溪哭笑不得,,堂堂錦衣衛(wèi)竟被買到了妓院里,這次可真衰到家了,。

  女人們臉涂得都很白,看不清長得有什么不同,,女人嬌笑著依偎在男人懷里,,有喂酒的、有喂吃的,,也有調情的,,更有的,衣衫半脫,,坦胸露乳,,男人上下其手,女人不但不害羞,,反而處處迎合,,春光無限,蔣明溪將頭轉開,,自己出身大富之家,,又是錦衣衛(wèi),在京城時,,也是風月場所的??汀?p>  京城的富貴公子有幾個沒去過這種地方,,呼朋喚友,、逢場作戲都是常事,可蔣明溪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情,,不想也不敢,。

  家中已經(jīng)為他和寧國公長子長房的大小姐訂了親,寧大小姐才貌雙全,,家室貴胄,,將來兩家聯(lián)姻,平步青云指日可待,,這么大好前程擺在眼前,,自己怎能因小失大呢?

  他的頂頭上司費揚古,,在家庭方面是非常清廉,、正派的,使得蔣明溪平時也很注意,,不敢在才德上落人把柄,,雖然偶爾出入這種場所,,又長相俊美,招女孩子喜愛,,都是只看不做,,只喝不說,從不過夜,。

  蔣明溪覺得這倭國人也太不知廉恥了,,大明的風月場所中可不會在大廳中就寬衣解帶,上下其手的,,恩,?

  “大節(jié)”瞪大雙眼,盯著那些調笑的男女,、特別是那裸露的皮膚,、火熱的動作,像見到了什么新奇的東西,,眼睛連眨都不眨,,看得津津有味。

  “她是不是女人??!不知道害羞嗎?他是男的都不好意思看了,,一個女孩子家,,不懂禮教嗎?”蔣明溪心想,,“也對,,她一直生活在東北的大山里,純土純土的,,哪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啊,,哼!拜月教的土包子”,,不屑的撇撇嘴,。

  白臉女人和眾人打了個招呼,不停在蔣明溪身上比劃什么,,大家笑了起來,,弄得蔣明溪莫名其妙,心里納悶,,這妓院買“大節(jié)”還有些用處,,買自己一個男人有什么用呢?倭國的妓院還需要年輕男人嗎,?

  殊不知倭國社會的風氣遠比大明開放,,妓院不但需要年輕女孩,,還要向一些貴婦人介紹年輕男人,而且日本上流社會的男人很流行斷袖之癖的,,所以,,像蔣明溪這種比女孩子還漂亮幾分的男子,當然奇貨可居了,。

  上來幾個男人將兩人帶了下去,,經(jīng)過兩個走廊,來到了一個偏僻的院子,,二人被推進了一個小屋里,屋里堆滿了木柴,,將二人的手反綁,,又背對背綁在了一起就鎖門出去了,“大節(jié)”默然不語,,蔣明溪也習慣了,。

  天色漸漸暗淡,空氣中隱約傳來了飯菜的香氣,,蔣明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是烤魚的香味,難道旁邊是廚房,,這香氣真是誘人無比,,唉,什么時候能吃上一頓飽飯啊,。

  晚上,,夜涼如水,窗外的星空與大明的無異,,自己卻已在敵國的土地上,,與故國隔著萬里重洋,何時才能回到家鄉(xiāng),,費大人還好嗎,?

  蔣明溪想起來之前做的夢,夢中費揚古和曹顯東是在和他別離嗎,?自己還能再見到費大人了嗎,?正迷迷糊糊地傷感著,“大節(jié)”動了起來,,兩人綁在一起,,蔣明溪感覺到大節(jié)正在用什么東西割著繩索,過了一會繩索松開了,,小女孩站了起來,,揉了揉被綁痛的手腳,,朝門口走去,門從外面被插上了,,小女孩輕輕一震,,門栓就折了。

  大節(jié)”拉開了門,,觀察了一會,,似乎在辨別方向,然后頭也不回的就走了,,看都沒看他一眼,。

  蔣明溪掙脫了繩索跟了出去,他本對這個麻木不仁,、冷漠無情的拜月教的小狼崽子充滿厭惡,,可沒了她,自己身處異國他鄉(xiāng)連個說話人也沒有了,,其實“大節(jié)”是根本不和他說話的,,可身邊實在是沒別人了,強烈的孤獨感讓蔣明溪追了出去,,跟在小女孩后面,,小女孩來到隔壁的一個大房間,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推門進去了,,蔣明溪心里奇道:“她怎么不逃出去,跑到這里干什么”

  將門推開一個小逢,,向里觀望,,借著月光,原來這里竟是一個廚房,,灶臺上擺滿了盤子,,盤子上扣著罩子,小女孩正在那里狼吞虎咽,,大吃特吃呢,,看到這里,蔣明溪也急不可待的跳了進去,,還不忘把門關好,,摸索到桌前,也不管是什么拿起往嘴里送去,,實在是太餓了,,兩人連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對著吃了起來,,雖然都是涼的,,吃起來卻美味無比,直到覺得再也咽不下去了才慢了下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小女孩找了塊布,包了點吃的背在身后,,吃飽喝足下一步就該跑路了,,天空漸漸泛白,四周寂靜無聲,,街道上空空蕩蕩,。

  兩人不敢停留,沿著來時的路線,,直奔海邊,,雖然希望渺茫,可二人又能去哪呢,?日上三竿時,路上行人多了起來,,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這兩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蔣明溪第一次如此狼狽,,只能走小路,,躲躲藏藏的。

  終于聞到了海風的味道,,海邊只有一些打漁的小船,,此時的日本正值戰(zhàn)國割據(jù)向幕府統(tǒng)治的過度時期,噩夢般的亂世吸干了老百姓,,人口銳減,、社會蕭條,哪有精力建造大型船只,,他倆來時的漁船都算大船了,,兩人不死心,沿著海邊尋找,,一直到日落時分,,連個大船的影都沒見著。

  兩人呆坐在海邊,,望著出?;貋淼娜嗣β抵4?、收網(wǎng),、說笑,、回家,可自己的家呢,?隔著茫茫大海,,咫尺天涯。

  兩人就這么呆呆坐著,,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入夜,一輪圓月高懸于海面之上,,柔和月光灑滿了海天之間,,清冷幽靜,月是故鄉(xiāng)明,,家鄉(xiāng)的月亮,,此生還能再看到嗎?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兩鄉(xiāng)”,,弄不好,以后真就得兩鄉(xiāng)了,,深深的絕望充滿了兩人的心中,,壓得喘不上氣來。

  小女孩騰地站了起來,,朝蔣明溪走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憤怒、痛苦和殺氣,,緊握雙手,,一腳踢向蔣明溪,蔣明溪向旁躲去,,小女孩迅速的,,連續(xù)幾腳攻來,逼得蔣明溪幾個滾身,,一躍而起,,怒道:“你有病啊,!”

  抬頭一愣,,小女孩眼里噙滿了淚水,一字一句道:“朝廷走狗,!殺我親人,、毀我家園,害我流落異國,受死吧,!”

  蔣明溪也激了,,回罵到:“你們這些逆賊,圖謀不軌,,人人得而誅之,,只恨沒能一舉殲滅你們,還賠上了我眾兄弟的性命”說著,,說著想起了費揚古和曹顯東,,頓時有點哽咽,下手也不留情,,一腔怒火發(fā)泄出來,,

  小女孩年紀雖小,武功卻不弱,,出手凌厲,,招招欲致人死地,邊打邊大喊道:“逆賊,?你知道個屁,,能活下去,誰想成為逆賊,,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只顧自己享樂,視我們?yōu)椴葺?,天道不仁,所以我們才要反,!?p>  聽到這些,,蔣明溪一愣,緊接著臉上就挨了一拳,,小腹上又被踢了一腳,,火辣辣的痛,怒火直燒,,看來這狼崽子來真的了,,管她男的女的,全力回擊,。

  “大節(jié)”雖然年紀小,,可武功怪異,又招招拼命,,一不留神,,竟拽住了蔣明溪的頭發(fā),朝臉就踢,蔣明溪吃痛,,一個勾手,,扯住她的小腿往地上甩去,兩個人摔倒在沙灘上,,扭打起來,,高手過招變成了肉搏戰(zhàn),蔣明溪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一個女人像潑婦似得廝打在一起,,不耐煩的想擺脫她,,可“大節(jié)”對他恨之入骨,哪肯放過他,。

  兩人拳打腳踢,,蔣明溪漸漸占了上風,壓在大節(jié)身上,,不成想,,大節(jié)手腳被制,頭卻一個反身,,死死咬住他的小臂,,蔣明溪吃痛,也打紅了眼,,拼命將大節(jié)的頭像沙地中按去,,不停的喊“你松不松口、你松不松口”,,直到大節(jié)無法呼吸,,才松了口。

  蔣明溪跌坐在沙灘上,,大口喘氣,,卷起衣服,那小臂上的印著血淋淋的兩排小牙印,,肉都已變成了絳紫色,,如果不是隔著衣服,這肉就得掉下來,,疼的冷汗直流,,心中惱火至極,真想踢死這個小狼崽子,,再回頭看“大節(jié)”,,頭被摁到沙地里,一動不動,,不由得心軟了,,罷了,也許兩人都將成為異鄉(xiāng)孤魂,還恨什么恨啊,。

  身心極度的疲憊,,蔣明溪緩緩的躺在了沙灘上,仰望星空,,萬念俱灰,,伴著滿心的絕望與酸楚,慢慢的睡著了,,這一天在蔣明溪20多年的錦衣玉食的生命里,,如同寒冬??闪钏麤]有想到的是,,這個寒冬如此的漫長。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海邊陸續(xù)有漁民出海捕魚,再看一邊的小女孩,,還趴在沙灘上一動不動,,海邊海風大,不能一直呆在這里,,過去拍了拍她,,可小女孩沒有任何反應,蔣明溪感覺不妙,,連忙將她翻過來,,只見她臉色潮紅,雙眼緊閉,,嘴唇發(fā)白,,用手試了試額頭滾燙的,竟然發(fā)燒了,。

  狼還能發(fā)燒嗎,?蔣明溪將她抱起,,想帶她去找醫(yī)生,,腳剛邁出去一步就邁不出第二步了,這里是倭國,,到哪里去找啊,,語言不通,還是逃出來的,,弄不好再被抓回去,,沒辦法,只能找了個陰涼處將大節(jié)放下來,將衣袖撕下弄濕,,放在“大節(jié)”額頭,,希望能降溫,可隨著時間的過去,,“大節(jié)”臉色越來越差,,體溫也越來越高。

  “怎么辦”,,“怎么辦”,,雖然昨晚兩人才打了一架,雖然她是反賊,,可也不能坐視不管,,眼睜睜的看著啊,心一橫,,將“大節(jié)”抱起來,,沿著大道跑去

  日本是個小國,國土狹小,,村莊密集,,跑了約兩柱香的時間,,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上,,街上的人都奇怪的看著這個披頭散發(fā)、衣著怪異的人,。

  蔣明溪看到前面一個房子插了個白旗,,寫著“醫(yī)”字,,心中一喜,這個字認識啊,,飛奔過去,,倭國字體起源于漢字,很多字都是漢體,,所以中國人去倭國會聽不懂他們說話,,但很多字是可以看得懂的。

  蔣明溪一頭扎了進去,,里面沒什么人,,一個小老頭在藤椅上看書,還有一個小童在旁邊打瞌睡,,看見他們進來一愣,,蔣明溪趕緊將“大節(jié)”抱到老頭身邊,嚇得老頭向后躲去,,蔣明溪也知道自己的狼狽樣,,只得用手比劃著,,老頭慢慢的不害怕了,來到“大節(jié)”身邊看了看,,又摸了摸,,不耐煩的搖搖頭,將他倆往外推,,看樣子這老家伙是不想給他倆看病了,,也是,兩人這么狼狽,,哪有錢來看病,。

  蔣明溪在懷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塊腰牌來,,這塊腰牌通體純金打造,,古樸簡潔,敦實厚重,,中間刻著一個大大的“錦”子,,這是蔣明溪去年在西北軍中立了功,晉升為錦衣衛(wèi)太保時,,皇帝陛下親自賜予的,。

  作為錦衣衛(wèi)十三太保中最年輕的一位,是何等的榮耀,,蔣明溪將這塊腰牌視為珍寶,,隨身攜帶,這上面承載了自己多少夢想與抱負,,不過也只是身外之物罷了,,現(xiàn)在“大節(jié)”的命重要,咬咬牙,,將牌子遞了過去,,

  那個老頭接了過來,雖然不懂這個腰牌的含義,,金子那是認識的,,用牙咬了咬頓時眉開眼笑,將兩人迎了進來,,“大節(jié)”躺在里屋的凳子上,,觀察了一會,開了個藥方,,讓小童去熬藥,。

  蔣明溪和“大節(jié)”也沒地方去,,老頭就讓兩人住在后面的倉庫,,狹小昏暗,,連床都沒有,小童送來一床被褥,,鋪在地上,,蔣明溪讓“大節(jié)”睡在上面,自己守在一邊,。

  “大節(jié)”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燒時而退,時而反復,,老頭也緊皺眉頭,,不停的讓他給“大節(jié)”喂水、喂藥,,看著她蒼白的臉頰,,比自己初見她時瘦多了,這么多天的拼死搏斗,、顛沛流離,,她這么小的年紀,是怎么熬多來的,。

  有時,,聽見她在睡夢中喃喃囈語:阿媽,阿媽,,姥爺,,姥爺,不禁感慨,,她也是有阿媽的,,她的阿媽怎么舍得讓她小小年紀就做了拜月教的死士呢?難道真像她說得那樣,,活不下去了嗎,?,不會的,!不會的,!蔣明溪嚇了一跳,不敢往下想,,自己是被他們影響了吧,,想我堂堂大明,江河遼闊,、民生安樂,,這群亂臣賊子,不好好生活,,還想犯上作亂,,真是罪大惡極,。

  雖然這么想,可看到小女孩那憔悴的身影,,還是心有不忍,,一直悉心的照顧她,整整三天三夜,,到第四天,,蔣明溪終于熬不住了,挨著小女孩睡死過去,,夢中他又夢到費揚古和曹顯東在車里,,他想伸手將二人拽下來,可馬車絕塵而去,,一著急,,猛地醒了。

  看看天空已泛白,,星月若隱若現(xiàn),,趕緊用手摸摸“大節(jié)”,看退沒退燒,,一轉身,,手停在半空,對上了小女孩那黑如暗夜,,又亮如繁星的大眼睛,,靜靜的盯著他,一動不動,,蔣明溪心中欣喜,,脫口道:“你醒了”,再摸摸她的額頭,,冰涼濕潤,,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兩人凝視片刻,,“大節(jié)”將頭轉了過去,,給了他一個后腦勺,蔣明溪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冷漠,,一點也不介意,。

  過了一會,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女孩不理他,,蔣明溪自顧自的說著:“我叫蔣明溪,是京城人,,我在家里行排老二,,上面有一個哥哥,,你呢,就是東北本地人嗎,?”。小女孩一動不動,,蔣明溪無所謂,,好幾天不說話了,憋得慌,,多說一會讓她聽著,,現(xiàn)在想找個能聽懂自己說話的人很難了,“雖然咱倆一個是官,,一個是賊,,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沒什么用了,我不忍看你死,,將你救了過來,,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做人要知恩圖報,,不過,,你可能也沒有人性,你體現(xiàn)的是狼性,,沒關系,,你別再咬我就行了,就算報恩了,,以后呢,,咱倆之間得有個稱呼,你可以叫我蔣明溪,,也可以叫我蔣先生,,還可以叫我蔣大哥,這些都行,。但我不能再叫你大姐了,,我叫你什么好呢,你不告訴我名字,,那我就給你起個名字吧,,反正只是個稱謂,叫什么都行,,我都替你想好了,,你出身拜月教,我就暫時叫你小拜吧,,恩,,小拜不好聽,,叫小白好聽,恩,,對,,小白真好聽,我娘樣的那只西洋犬,,就叫小白的,,你覺得好嗎?你不說話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白了,,沒關系,,咱倆能呆幾天啊,過幾天回大明,,就一拍兩散”,,

  “寒冰”小女孩將頭轉過來,盯著蔣明溪的眼睛,,說道:“寒冰,,我叫寒冰”。

  “寒冰,?好冷的名字,,很符合你”。蔣明溪笑瞇瞇的看著她,。

  寒冰望著他溫暖的眼神,,再次將頭扭了過去,不再看他,,蔣明溪也不以為意,,兩人相遇這么多天,才互道姓名,。

  望著窗外的晨光,,白云蒼狗,身處異國的彼此心頭迷茫一片,,不知該何去何從,,明天在何方。相遇這一年,,為公元1636年,,大明崇禎十年,日本國大和五年,,蔣明溪20歲,,寒冰14歲。

  這一年的明王朝,大廈將傾,,搖搖欲墜,。

  這一年的日本,軍閥割據(jù),,群雄爭霸,。

  身處異國他鄉(xiāng)的兩人如風中落葉、水中浮萍,,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等待二人的將會是什么呢?

  月是他鄉(xiāng)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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