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西樓別處柳
黃天卓此時的臉色很難看,,穆千城的表情也變了,,兩人彼此向望,久久未發(fā)一言。穆千城終于開口∶“黃老哥是來助我的嗎?”
黃天卓苦笑,,一開始他確實是這個目的,。為了早日尋到那殺人兇手,,這些天來他都睡得很晚,。
說來也巧,本已半月一無所獲的謎團,,卻在今日收到了消息,。白日下午他離開鏡心樓不久就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密信,紙上只三個字∶神鋒門,!
黃天卓覺得眼前的諸多迷霧突然散開,,疑云消失,傾盆雨欲來,,似要洗盡這江湖風(fēng)塵,。
黃天卓只覺得事情發(fā)生地太快,變化地太快,,還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來不及準(zhǔn)備,。
今晚黃天卓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今夜是不是不適合入眠?穆千城醒著,,韓四沈三醒著,,胡齡未眠,有心事的人難道都一般無二,,無意入眠?
那夏小荷呢?李秋水呢?她們又是否睡下?若沒有睡下,,她們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黃天卓起身,聽著夜雨,,派出的手下卻回來了,。手下告訴他韓四醒著,穆姓少年醒著,,兩人一前一后全都去了城西方向,,而那韓四似已受了傷。
黃天卓暗道不好,,只怕穆千城已中了胡齡的圈套,。于是他拿了劍,飛身前往了城北,,徑直進了王員外家,。
王員外一家早已搬至別處,,這里只有胡齡和他的幾個心腹住著。黃天卓探了幾間屋子,,終于找到了穆千城,,然后他就看到了穆千城的那一劍。
他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劍法,,但卻見過死在這劍下的人!
他也見過很多次葉青尋的劍——天下無雙的劍,。只有那把劍能勝過他的東籬虎劍,,只有那樣的人值得他的忠心。
白虎主殺伐,,他的劍同樣殺氣逼人,,天下有幾人能敵這霸道的劍!
可至少在他看來,,這眼前的少年絕對便是那少數(shù)的幾人之一,。
黃天卓道∶“你又何須我出手幫忙?你的劍天下已少有敵手,只怕沈拓于修文一起上也不是你的對手,!”
穆千城一皺眉,,道∶“黃大哥這是在懷疑我?”
黃天卓不說話,不說話的意思就是默認(rèn),。
穆千城又道∶“若我說半月前我并未在離縣呢?”
黃天卓眼光一閃,,道∶“誰人為你作證?”
穆千城,搖搖頭,,道∶
“沒有人,。”
“沒有人?”
“對,!沒有人,。”
“好,!我信,!”
“你信?”
“我信!”
“別人也信?”
“他們會信,,因為白城從未來過離縣,。”
穆千城沉默少頃,,道∶“我也從未見過你?”
黃天卓眼里流過一抹黯然,,道∶“從未見過!”
穆千城又道∶“既如此,,你有何必救那胡齡?”
黃天卓搖頭,,道∶“我沒有救他。”
穆千城道∶“因為他已是個死人?”
胡齡再聽到黃天卓說沒有救自己時便已渾身發(fā)冷,,接著便是運氣輕身準(zhǔn)備逃走,。可他的雙腿還未離地,,一股攝人的殺氣已向他劈來,。胡齡一聲慘叫,倒地再無聲息,。
穆千城忍不住往后退了兩步,,道∶“好!好,!既已如此,,我豈不是非走不可?”說罷,穆千城便轉(zhuǎn)身向庭中走去,。
黃天卓不攔他,,不留他。他的身軀挺拔,,像云山的巨石,,經(jīng)過多年時光的潤洗,早已雷雨不動,。而此刻他的身軀已隱隱顫抖,。
這時穆千城的聲音再度傳來∶“我早已離開了神鋒門!”
可是,,又如何?又能如何?黃天卓在心里吶喊∶你既已離開了神鋒門,,又何必在踏入這江湖風(fēng)雨。這江湖又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河水豈非不能倒流?已燃盡的木柴又豈能變回松柏?
今夜的雨,,久久未停息。
雨后,,清晨,,夏天的風(fēng)總是溫柔的多情,亂了姑娘的發(fā),,褶了少女的裙,。
李秋水已換了一套衣裳,白衣如雪,,一頭云鬢高高盤起,,只一縷青絲飄然雪上。她盤起的發(fā)中插著一海棠形的簪子,,脖頸白皙秀頎,,左右耳下綴著兩點玉珠,。
此刻她正半倚小窗,望著西樓,。樓下是一株翠柳,,樓上是一畫青天,半縷纖云,。
夏小荷正坐在床沿,,蕩著細(xì)足,咀嚼著青蔥白豆腐餡兒的包子,。隨著面皮的微甜和著餡的清香氤氳開,,夏小荷的臉上露出滿足,雙眼已瞇成了一條線,。
她拿起兩個包子:
“師姐,這包子可比咱那兒的好吃多了,,你快嘗嘗,!”
夏小荷沒有聽到師姐的回答。她轉(zhuǎn)頭,,見師姐正望著西邊出神,。
“師姐?”
夏小荷發(fā)出滿是疑惑的聲音。
李秋水這才聽見,,忙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小荷,你先吃吧,,師姐突然覺得還有點困,,想在睡會兒?!?p> 這時房門卻敲響了,。
“兩位姑娘可起床了?樓下正有人找你們呢?”店小二提聲問道。
李秋水連聲問道∶“來的是何人?”
店小二忙道∶“是青劍盟的黃堂主,?!?p> 李秋水的聲音小了幾分:“他人在哪兒?”
店小二道:“就在樓下等著呢?!?p> 李秋水快步下了樓,。黃天卓正倚在柱上,見李秋水下了樓,,道∶“穆老弟昨夜便已離開了,。”
李秋水似舒了一口氣,,又似多了幾分愁緒,,道∶“他可留下什么話?”
黃天卓猶豫片刻,,道∶“只一句?!?p> “哪一句?”
“他說,,山高水遠(yuǎn),江湖再會,?!?p> 李秋水喃喃道∶“山高水遠(yuǎn),江湖再會,,山高……水遠(yuǎn)……”
山高小徑走,,水遠(yuǎn)憑舟渡,而江湖豈不是無處不在?無處不在的地方豈不是不用尋找?是不是找也找不到?
李秋水的心里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似惋惜,,似釋然。人豈不是看不穿別人,,更看不清再自己?所以人生總是充滿痛苦,。痛苦又何嘗不是生活的一種美?
李秋水向街邊望去,柳蔭下已擺起了賣瓜的小攤,,街邊已有穿梭的行人,。他們中有幾人相識,有幾人客過?
黃天卓也向街邊望去,。他們就這樣沉默著,,仿佛也成了那不動的老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