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上的人果然就是吳文臺,。
吳懷志喊完了那一聲便雙膝跪地，掩面小聲哭泣的同時嘴里念念有詞道：“我錯了，是我錯了……”
過了好一會兒,，吳懷志才止住哭聲,，回頭向游澤問道：“鎮(zhèn)上其他人呢,，大家都沒事吧,？”
游澤還沒有開口說話，吳懷志卻自問自答道：“哦,，是嗎,，鄉(xiāng)親們也都變成了我爹這幅樣子，全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啊,。”
游澤隱隱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大對頭,，被釘死在自家藏書樓的吳氏族長,，變成妖怪藏在密室里的族長之子，發(fā)瘋吃人的災(zāi)民……
慧遲老和尚說,，成人相殘食的景象早就見怪不怪了,，山間鎮(zhèn)的災(zāi)民就是吃人吃紅了眼，一個個才發(fā)瘋的,。
現(xiàn)在細想一下,，在游澤的前身餓死之前，山間鎮(zhèn)雖然也有缺糧的問題，可實際情況絕對要比其它地方好上許多,，都少有人逃荒鬧荒,，怎么短短幾天就成了那副樣子。
所有解釋不通的地方,，很可能只有吳懷志能給出答案了,。
“什么意思？”游澤隨即追問道,。
“全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吳懷志還在重復(fù)念叨著同一句話,，然后他突然撿起剛剛掉在地上的斧頭,，高高舉起，直接砍向自己的胳膊,。
那斧頭鋒利無比,，眨眼間鮮血四濺。
胳膊落地,，游澤的視線卻還在吳懷志身上,，因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fā)生了，只見斷臂處,，一條新的胳膊長了出來,。
斷肢重生！
游澤親眼所見,，不是幻覺,，那之前吳懷志所說，死而復(fù)生的故事,，大概也是真的,。
“死過一次的人本該要更加珍惜生命，可躲在暗不見天日的密室里虛度光陰,，是會發(fā)瘋的,，我曾經(jīng)嘗試過自裁，可如你所見,，想死都死不掉,。”
吳懷志的聲音漸漸恢復(fù)平靜,，接著道：“幾天之前,，不對，也許是大半個月之前,，我爹找到我說,，山間鎮(zhèn)怕是熬不過這個災(zāi)年了，想讓我早些離開這里，躲到深山老林好好活下去,，那時候我沒有答應(yīng),。”
聽著吳懷志自說自話,，游澤的腦袋里面冒出來一個大膽的猜測,，于是順勢問道：“然后呢？”
吳懷志忽然正色道：“讀書人本來就應(yīng)該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我的滿腹經(jīng)綸也許再無用武之地,，但這一身不老不死的血肉，不是剛好能派上用場嗎,。山間鎮(zhèn)缺糧,，就吃我的胳膊我的大腿，鄉(xiāng)親們不用易子而食不用自相殘殺,，大家齊心協(xié)力,，肯定能熬過這個災(zāi)年?！?p> 游澤忍不住瞪大眼睛,，他猜對了，又因為親耳聽見如此荒唐的事情,，震驚得愣在原地,。
末了，吳懷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勸了我爹好久,，他好不容易答應(yīng)下來,，還愿意親自動手砍下我的胳膊，本以為……唉,，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游澤大致能想象得出那個畫面,，吳文臺狠心砍下兒子的胳膊,，再將兒子的胳膊送給災(zāi)民……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他沒想明白，“為什么吃了你的肉,，你爹和災(zāi)民都發(fā)瘋了,？”
吳懷志臉色凝重，回道：“現(xiàn)在仔細想想,，八成是這些蘑菇有毒,，影響到了血肉。記得幽谷之中,，那些和我一樣死而復(fù)生,，身上長滿蘑菇的飛禽走獸，一個個精力旺盛，整日爭斗不休,，當初我不以為意,，沒想到會因此栽了個大跟頭?！?p> 游澤點點頭,，勉強說得通。
這時候吳懷志又有了動作,，只見他拿著斧頭走到吳文臺面前,，手起斧落，親自結(jié)果了自己父親的性命,。
隨手抹掉臉上的淚水,，吳懷志很快收拾好心情，轉(zhuǎn)身緩步向門外走去,，“外面的情況一定更糟吧,，游家小子，看你手無縛雞之力,，就待在藏書樓里別出去，等我了結(jié)一切,，你作為我們山間鎮(zhèn)唯一的希望,，要好好活下去?！?p> 說話間,，吳懷志已經(jīng)走出藏書樓。
游澤差點沒有反應(yīng)過來,，吳懷志該不是想用一己之力,，靠一把斧頭拯救山間鎮(zhèn)吧？
太天真了,。
要是那些吃人的家伙還在,，成群結(jié)隊一起撲上來，無論他有多少胳膊,，胳膊再怎么會長,，都不夠他們分食的啊。
話雖如此,，游澤還是十分佩服吳文臺父子,。
一個精明能干，一個舍已為人,，差點就帶大家一起熬過了這場百年難遇的饑荒,。
可惜人力終有窮盡。
游澤隨后也走出藏書樓，看見那個一直被他在心里喚作妖怪的吳懷志,，正呆呆地望著遠處,。
稍等片刻，想著等吳懷志整理好心情,，他再好好解釋一下山間鎮(zhèn)發(fā)生的事情,。
卻聽吳懷志長舒一口氣，喃喃道：“原來游家小子你說能讓我永世不得超生,，不是裝神弄鬼嚇唬人啊,。”
吳懷志是聰明人,，僅憑一點蛛絲馬跡,，自己就腦補了所有的一切，山間鎮(zhèn)為什么憑空消失了,，答案自然就在唯一活著的那個人身上,。
記得他爹吳文臺常說，別看游家老少整天沒個正形,，想想他們不是書香門第,，也并非富商巨賈，卻能在山間鎮(zhèn)置辦那么大片房屋田地,，言談舉止之間更有超脫世俗的隱士之風,，可千萬別小瞧了人家。
以前不以為意,，如今恍然大悟,。
游家何止是隱士那么簡單，沒準是神仙下凡,。
游澤很想說一聲,，你誤會了……
這邊話還未出口，吳懷志又搶先一步,，一臉嚴肅地朝游澤躬身作揖道：“既然你能幫大家脫離苦海,，也請你救救我?！?p> 游澤哪里有如此神通,。
吳懷志瞧見游澤臉上的猶豫，馬上雙膝跪地,，一個叩頭,，行了個大禮，“大恩大德,，我一定來世再報,！”
游澤搖搖頭,，都說是讓他永世不得超生了，哪還有什么來世再報的機會,。
剛要拒絕,，打算好好說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想起手頭上那三張黃紙符咒來,，其中拘仙捉妖符的描述里有一句“斷長生不死”,。
有沒有用還是未知數(shù)，值不值得用在這里,，又是一個難題,。
游澤想到吳文臺父子為山間鎮(zhèn)災(zāi)民做出的努力，是該讓他們有一個相對體面的結(jié)局,。
至于真相到底如何,，山間鎮(zhèn)已不復(fù)存在，也無所謂了,。
“你都不老不死了,，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游澤最后確認吳懷志的心意,。
“我現(xiàn)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樣子,，活著和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而且我們父子兩個犯了大錯,，需要為此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