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脈北部,,霧山,,丘族。
“二長老西南山脈一行已有一月,,怎么還沒有回來,!”丘族高堂,一男子端坐其上,,左右兩邊各有兩位長老坐在木椅,。
男子是丘族族長丘善,其下坐著的,,分別是丘族的四位長老,,靠近丘善空著兩座木椅。右手邊第二位是丘家三長老,,對位則是四長老,,依次落座的是五長老,最后是丘善的弟弟丘戰(zhàn),。
丘戰(zhàn)是丘族最年輕的長老,,在西南群山附近也是有名的天才,三十五歲就將家族功法修至四重,,成為通四脈的強者,。
“派去查探的族人還沒有回來嗎?”丘善不怒自威,。
從外跑進(jìn)來一名丘族之人,,伏地跪拜,神色張皇道“報族長,,回來兩人均無二長老消息,,還有一人正在趕回的路上!”
“你先下去吧,,等剩下那一人回來后再報,。”三長老淡淡道,。
丘善此時面容陰晴不定,,二長老此次行動秘密進(jìn)行,外族根本不知道他的蹤跡,,按理說不會出問題,,但已經(jīng)失聯(lián)七日之久,,丘善不免有些擔(dān)心。
“族長莫急,,會不會是二長老他們深入西南山脈受阻,,消息一時耽擱,沒有傳回而已,?!弊笫诌叺乃拈L老捋著胡子,笑呵呵道,。
丘善愁眉不展,,受到什么阻攔能連消息都傳不出來,但愿他們沒出差錯,,若是被其他各族知曉,,想必又少不了麻煩。
“兄長,,若是剩下探子依舊沒有消息,,戰(zhàn)愿意前去西南探查,一定將二長老的消息帶回,!”丘戰(zhàn)起身,,高聲請愿。
“你先坐下,,此時萬不可過分聲張,,待探子回來,我們再作商議,!”丘善示意弟弟坐下,,又道“大長老閉關(guān)已有半年,功成出關(guān)就在這幾日,,諸位長老管轄好自己部下親眷,,千萬不要生出事端,一切都等大長老出關(guān)之后再行商榷,!”
失聯(lián)七天,必定是遇到大麻煩了,,丘善自幼謹(jǐn)慎,,他早已預(yù)想到最壞的后果,若是二長老真的被外族所劫,,一旦傳出家族私尋異寶的消息,,那么迎接丘族的必將是滅頂之災(zāi)。
時間輾轉(zhuǎn),,蕭楓已離家一月之久,,一月以來,,他踏空而行,橫穿山河,,蕭墨的身體狀況始終掛念在心,,他只有兩年時間,兩年時間內(nèi)便要尋到渡入氣血之法,,以及幫蕭墨修復(fù)筋脈所需靈藥,。
出發(fā)之前,蕭楓曾與陸子善徹夜長談,。蕭墨氣血衰敗,,最多還能活兩年,十八歲之后,,隨時都可能昏厥再也醒不過來,。
陸子善答應(yīng)幫蕭墨調(diào)節(jié)氣血,雪融丹便是為其量身煉制的丹藥,。蕭楓臨走之前,,為蕭墨尋來了足夠支撐兩年的煉丹材料,沒人知道他是如何尋來的,,當(dāng)陸子善看到這些材料時,,也大吃一驚。
故地重游,,這片在蕭楓年輕之時便闖蕩過的大陸,,令他百感交集。諸多回憶如潮水般一一涌來,,當(dāng)年的熱血早已冰涼,,最初的凌云壯志也已經(jīng)藏入心底,就連曾經(jīng)摯愛的人也都陰陽相隔…
哀莫大于心死,,所有的所有,,都和逝去的妻子一同埋入泥土,怕是再也不能在蕭楓心間翻起波浪…
唯一能讓蕭楓惦念的,,怕就只有蕭墨的身體,,留給他兩年時間治好兒子的心愿。
北域,,這里地廣人稀,,宗族大派甚多,各族盤踞一方,,沿著一條大山脈繁衍生息,,互不干擾。
蕭楓御空而行,,在大山中一處山澗停下,。
蕭楓一襲白衣,,緩步走入。這處山澗在大山深處,,有密林遮蓋,,小橋流水,隱蔽異常,。
步入石階,,石板與泥土連接處布滿青苔,空氣清爽,。再往里走,,方見遠(yuǎn)山,山頂白雪皚皚,,溪流清澈可鑒,。山中樹木各異,飛鳥合鳴,,有走獸相伴,,自然之景,如在仙境,。
仔細(xì)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此處山澗,竟與青竹峰有相似之處,,不論是布滿青苔的石階,,還是山澗飛鳥與走獸,兩處地方,,形不似,,神極相似。
沿石階往上走,,蕭楓白衣輕垂,,黑發(fā)如瀑,眼中倒映著周邊景物,,青年時在這里生活的場景,,又在腦中浮現(xiàn),透過雙眼,,隔著數(shù)十載光陰,,過去與現(xiàn)在一一相連。
夢幻與現(xiàn)實,,往昔與今朝,蕭楓自己也分不清了,。有多久了,,是有好久了罷…
“站住,,你是何人,為什么會來此處,!”一稚童的問話,,將蕭楓帶出回憶。
緩緩抬頭,,蕭楓癡癡望著眼前稚童,,看到他手中舉著一柄小木劍,應(yīng)該是在這里獨自玩耍,。
“說話呀,,你是誰,為什么會來這里,!”稚童見眼前白衣男子癡怔不言,,又問。
“你是誰,?”蕭楓眼中含淚,,輕輕問道。
“哼,!我可是師尊唯一的弟子,,我叫薛羨之?!敝赏瘍墒植嫜?,神氣十足。
“薛羨之,,你說你叫薛羨之,,你怎么會是薛羨之!”蕭楓淚水噴涌而出,,上前握住稚童的肩膀,,激動到無以復(fù)加。
薛羨之,,薛羨之啊,,是百般呵護自己的二師兄啊,!蕭楓做夢也不會想到能從一個孩童口中聽到這闊別已久的名字,。
若不是因為救自己,二師兄又怎么會年紀(jì)輕輕就離開人世,。這些蕭楓心中早已掩蓋的傷口,,又被揭開,那種撕裂般的痛楚,將他籠罩在愧疚中,。
“你師尊是誰,,快告訴我!”蕭楓顫抖著身體,。
稚童被眼前的白衣男子嚇到了,,他心中委屈至極,明明是我審問你,,怎么換成了你問我,,極不情愿的道“易凈,我?guī)熥鹗且變??!?p> 這個名字落入耳中,蕭楓再也抑制不住壓抑的情感,,是大師兄,,是大師兄啊,!
“他在哪,,快帶我去,帶我去找他,!”蕭楓眼睛已有些泛紅,,十多年來,身為一族之長,,他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此刻回到師門,那種迫切想要見到故人的心緒在他胸中翻涌,。
薛羨之有些委屈,,自己好不容易偷偷溜出來玩,卻在半山腰碰到這么個瘋子,,這瘋子要自己干什不好,,非得要我?guī)妿熥穑撸?p> 孩童心思純凈,,也不想眼前男子是不是好人,,便帶著蕭楓去找自己師尊。
蕭楓跟在薛羨之身后,,調(diào)整自己心緒,,快見到大師兄了,可不能再如此失態(tài),。
薛羨之沿石階,,帶著蕭楓來到山腰之上,,這里是一處闊地,四周長滿樹木,,隱隱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層木籬笆圍起來的屋子,,如此簡約。
沒變,,沒變,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蕭楓平復(fù)下來的心緒再次出現(xiàn)波動,。
薛羨之看到籬笆,跌跌撞撞跑去推開木門,,稚嫩的喊道“師尊,,徒兒在山下練功,碰到了一個瘋子,!”
院落里傳來一男子爽朗的笑聲“你能跑去山下練功,,肯定是偷偷溜出去玩了。來,,我看看是怎樣一個瘋子,。”
蕭楓在門口駐足,,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后,,眼淚再次落下。他緩緩?fù)崎_門,,輕輕邁入這熟悉的院子,,“師兄,是我,?!?p> 易凈見到蕭楓從門外走進(jìn),頓住腳步,,心頭猛的一顫,,手中的藥缽跌落,里面的藥粉也灑了一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許久才道“阿楓,楓師弟,!”
“唉,,是我!”蕭楓應(yīng)答,。
一旁的小薛羨之看著兩人,,不明所以。
蕭楓語畢,易凈也抑制不住落淚,,上前握住蕭楓的手,,顫抖著想要說些什么,話到口中卻遲遲不能說出,,萬語千言化作擁抱,,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易凈用力拍打著蕭楓的脊背,,口中不住的說“好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兩人擁在一起,數(shù)十載未曾相見,,被各自壓抑的情感噴薄而出,久久不能停息,,師兄弟二人,皆不禁慟哭,。
一旁的小薛羨之忍不了兩人大男人抱在一起痛哭,,早就乘著師尊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又溜出去自己玩去了。
“阿楓,,這么多年未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變,,你看我,頭發(fā)都白了,,哈哈!”
師兄弟兩人此時坐在院中石凳之上,,訴說著各自這些年所經(jīng)歷的瑣事。
“剛才那孩童,,我問他叫什么,,他說他叫薛羨之,,為什他會叫二師兄的名字,?”蕭楓問道。
“這孩子是撿來的,,他和薛師弟一樣,,被父母遺棄在山野,,那日師傅采藥時發(fā)現(xiàn),,就把他帶了回來”易凈想到薛羨之,,就不住的嘆息,。
或許是怕蕭楓自責(zé),,怕氣氛又沉下去,,易凈便問道“阿楓,,怎么不見秋慈跟你一起來,,我記得那會兒你們小夫妻可是形影不離,,一個離不開一個,真是羨煞旁人啊,?!?p> 易凈一想到蕭楓與唐秋慈剛認(rèn)識那會兒,,臉上就不自覺的掛著笑意,,年輕時在幾人身上發(fā)生的趣事,,如今依舊在他心頭牢記,每當(dāng)夜不能寐之時,,想起這些趣事,心中依舊夷愉,。
蕭楓見師兄問起妻子,,心中虧欠更甚,,緩緩道“秋慈死了,,我當(dāng)初沒能保護好她,。”
易凈大驚,,忙詢問緣由,蕭楓將蕭墨遇害,,妻子身死之事說來,易凈聽后怒不可遏“嚴(yán)峰,,沒想到他竟會背叛蕭家,將你害到如此地步,!”
“蕭墨那孩子呢,他現(xiàn)在怎樣,,若是有救治之法,,你告訴師兄,,師兄無論如何都會幫你,就算我不行,,還有師傅他老人家,師傅也一定會有辦法,!”易凈沒想到蕭楓這幾年竟會如此艱難,,不免想要為其分擔(dān)一些,。
“師兄你不必?fù)?dān)心,。說來慚愧,醫(yī)治之法我已有底,,我想去一趟藥神谷,,故此才來尋找?guī)煾?,求他老人家親筆寫一封信函,,幫我引薦,!”蕭楓心懷愧疚,,數(shù)十年都未曾來看望師傅,現(xiàn)在卻是因為有求于師傅,,才姍姍而來。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這些年整個蕭家的擔(dān)子都壓在你一人身上,師傅怎么會因此怪罪,,師兄我就更不會不怪你了。走,,我?guī)闳ヒ妿煾?,他老人家可是一直都念著你呢!”易凈理解蕭楓這些年的無奈,,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蕭楓度過難關(guān)。
易凈帶蕭楓向山頂走去,,他相信師傅見到蕭楓,,一定會很高興,。
上山的路上,易凈向蕭楓訴說著師傅他老人家的事,。沿途蕭楓感慨,,這里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兄弟二人聊至情深處,,仍舊唏噓不已,。
快到山頂,這里依舊如同山腳一般暖和,,周邊雜植著一些藥材,,混在草木花卉之中,。
易凈笑說“師傅你是知道的,就愛把這些名貴靈藥種在雜草中,,讓靈藥與這些雜草爭搶養(yǎng)分,,哈哈!”
蕭楓感念往昔,,一股久違的暖意涌上心頭,。時隔多年,再見師傅,,竟也有些無措,,當(dāng)年師傅訓(xùn)誡自己的場景依舊歷歷在目。
那是一間木屋,,歷經(jīng)風(fēng)風(fēng)雨雨,,依舊屹立不倒,盡管已有一些斑舊,。
山間云霧繚繞,,而這里卻陽光傾灑,木屋前有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佝僂著身子,,探身觀望屋前雜植的藥草。
“師傅,!”易凈欣喜喊道,。
“別吵,別吵,,我剛數(shù)到一半,,這下全讓你給攪混了?!崩先讼右變舸驍_,,沒有抬頭繼續(xù)數(shù)著眼前靈藥的葉子。
這株靈藥形狀奇怪,,狀如松塔,,主干上長著數(shù)圈嫩葉,往上葉子依次變小,,顏色更淺,,每片葉子上都似有水波流轉(zhuǎn),隱隱泛著藍(lán)光,。
這是星辰蓮,,一片葉子就是十八年,粗略看去,,這株星辰蓮已有近乎百枚葉片,。
也不知是怎么了,,老人覺得自己眼皮跳的厲害,已經(jīng)數(shù)了好幾次了,,次次都不一樣,,第一次是九十三片,第二次卻成了九十七片,,眼看第三遍將要數(shù)成,,卻被易凈打擾,不得不重新再數(shù),。
易凈想要再叫師傅,,卻被蕭楓阻止,微笑道“讓師傅數(shù)著,,先別打擾他,。”
老人細(xì)細(xì)數(shù)著,,終于數(shù)完了,口中自言自語道“第一次是九十三片,,第二次是九十七片,剛才數(shù)了九十…九十…九十幾片來著,?”
“九十五片,,您數(shù)了九十五片,!”蕭楓提醒老人。
“哦,,對對對,是九十五片,。欸,奇了怪了,,怎么數(shù)了三次,,次次都不一樣,。”老人還想再數(shù),。
“是九十五片沒錯,這株星辰蓮是九十五片,,您剛才數(shù)的是對的?!痹诶先说谒拇螖?shù)時,,蕭楓就在一旁幫著數(shù),。
老人轉(zhuǎn)身看向蕭楓,他有些納悶,,這聲音不像我那缺心眼的徒弟啊,,會是誰,?
老人轉(zhuǎn)身望著蕭楓,不敢相認(rèn),,他覺得眼前白衣男子很像一個人,但就是不能確定,,老眼已經(jīng)清淚兩行,顫巍巍問易凈“是來客人了嗎,,怎么讓人家站著,快去,,快搬凳子去,!”
蕭楓走上前去攙住老人,十八年了,十八年后再次見到師傅,,蕭楓憋在心底數(shù)十年的辛酸都從眼中噴發(fā),,淚水從臉龐滑落,,還笑著說“師傅,,師傅,不礙事的,,不礙事的,,弟子來看您了,,蕭楓來看師傅了?!?p> 咚的一聲,,蕭楓跪在地上,,這一跪讓易凈也不禁動容。
“是蕭楓,,是我的徒兒啊,!”老人一遍遍摸著蕭楓的肩膀,,十八年未見,,蕭楓想念師傅,師傅又何曾不想念徒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