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帶風暴”回來沒幾天,，張偉德就被小宣正式邀請到家里吃飯,，他心里明白這次會面可是決定命運的關(guān)鍵時刻，如果吳會計夫婦也認可了他,，那他和小宣便可以確定戀愛關(guān)系,，等她畢業(yè)了說不定就能結(jié)婚，這么一來他才能如愿以償成為半個上海人。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特意跑出去商場新買了一套新衣服,，又到煙草店賣樂一條中華牌香煙和一瓶茅臺酒，總共花掉了1000元,。雖有些心疼,，但他愿意花下血本。

　　周六的下午,，張偉德穿戴整齊,，帶著禮物來到小宣家樓下，第一次走進石庫門的弄堂里,，昏暗的木質(zhì)樓梯十分狹窄,，走在上面總覺得腳跟沒踩上，張偉德只能將身體向前以免重心往后滾下樓梯,。小宣住的那棟老樓共三層,，有6戶人家，小宣的父母住2樓的朝南的屋子,，而她則睡在樓下的亭子間,。

　　走到了二樓，窄小的過道裝有公用的煤氣爐灶,，爐灶南面的大門便是小宣的家,。進入她家，只有一間房,，客廳,、臥室和陽臺連在一起。家里的座椅,、書櫥,、衣柜、雙人床等等東西把整個房間都填滿,，留下只夠一個人單獨走路的空間,。

　　張偉德見到吳會計夫婦，禮貌地問好,、沉穩(wěn)地將禮物放在桌上,，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小宣給張偉德泡了壺茶便跑去走廊和媽媽一起準備晚餐,，吳會計跟他寒暄幾句便直奔主題：

　　“小張,，其實剛開始歐陽教授把你介紹給我時，我心里是不愿意的,，我就這么一個女兒自然是希望她以后嫁人別離的太遠,，你懂我意思嗎,？”

　　“伯父您放心，我父母有哥姐照顧,，不用我操心,，我個人以后肯定是要留在上海發(fā)展的,，不會再回老家,。”

　　“小張,，你果然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我的意思，難怪歐陽教授經(jīng)常稱贊你,。小宣也說你人品端正,、心地善良，經(jīng)過這兩個月的接觸,，你覺得小宣怎么樣?”

　　“小宣當然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好女孩,，如果能娶她做太太那可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這兩個月的相處更是讓我看到她與眾不同的一面,，只要伯父不嫌棄,，我以后一定會更加努力多賺錢，不辜負小宣和您的期望,?！边@些話并非張偉德的本意，而是出自陳濤之口,。原來在見家長前張偉德再次打電話向陳濤求助,，為了他順利能過關(guān)，陳濤讓他記下了這幾句奉承的話,。在關(guān)鍵時刻果然派上用場,，哄得吳會計樂開了花。

　　“其實我們做父母還是很開明的,，孩子的婚姻,，不會橫加阻擾，雖然你是外地人,，但我們也不介意,，只要小宣喜歡你，我們也會愛屋及烏,，所以我想問問你對將來有什么打算,？”

　　“伯父，我對小宣是認真的,，所以我想明年等小宣一起畢業(yè)后,，如果您二老同意,，我們就登記結(jié)婚?！?p>　　“你這想法很和我們心意,，也說明你有責任心。既然這樣,，那咱們先把丑話說在前面,，省的日后傷了和氣?！?p>　　“您說,，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為!”張偉德牢記陳濤的口訣：口頭先答應，萬事好商量,。他爽快的態(tài)度也讓吳會計開門見山地提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間房就這么大,，小宣平時睡覺的亭子間只有5平米,，一年后如果你們結(jié)婚打算住哪里？”

　　張偉德早有耳聞上海人的精明和算計,，只是沒想到第二次見面就措不及防地領(lǐng)教了,，他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我明年將會去設計院實習，到時候應該會給我安排宿舍,，如果小宣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住宿舍,。”

　　“那不行,，我就一個女兒,，如果婚房都沒有，我寧愿她待在家里,?！?p>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找家人,、朋友借個10萬元,，加上銀行貸款，在上海買一套房,，我不要求有多大,、多好，至少能住下一家三口就行,?？赡墁F(xiàn)在你會覺得有些困難，但我告訴你上海房價每年都在漲,，早點買也是讓你們的生活能有個保障,?！?p>　　吳會計的要求確實不過分，可張偉德也很清楚目前的情況,，他家里別說沒有10萬元,，就算有也不會拿出來給他在上海買房，至于朋友他更是不愿意開口借錢,，況且這么大一筆錢哪有人愿意借他,。事已至此他無法再順從未來丈人，只能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伯父,，我現(xiàn)在手上有1萬元多元，目前每個月基本能有1000元的收入,，等以后工作了，工資加外快怎么也能有個三四千,，您看能不能先讓我結(jié)婚,，等三年后我湊足了首付，再買房,?！?p>　　“那你有沒有想過三年的房價會繼續(xù)漲，到時候你湊的錢不夠首付怎么辦,？”

　　張偉德雖然飽讀詩書,，但在這次談判無論從邏輯還是氣勢都輸給了沒有上過大學的老會計。姜還是老的辣,，任憑張偉德在上海磨練了十年,，遇上關(guān)鍵問題還是被問的啞口無言。他焦慮地皺起眉頭,，窘迫地面對未來丈人,，嘴里卻說不出一句話。吳會計看出了他的為難,，沒有咄咄逼人,，讓他回去好好考慮，一周后再過來吃飯,。

　　獨自一人走出石庫門的老弄堂,，張偉德不顧來往的人流，呆滯地站在十字路口,?；春Ｂ飞衔跷跞寥痢艋鹜鞯姆笔⒕跋?。讓他再次感受到在這所大城市里的孤獨,。以前雖然窮,，卻沒有那么多煩惱和欲望，身邊有朋友遠方有家人,，每次熬一熬都能過去,。如今口袋里是有錢了，外表看似光鮮亮麗,，卻依舊買不起房子,，無法融入上海的家庭。這種努力過后仍達不到目標的無助再次傷及他的自尊心,。

　　他落魄地回到執(zhí)信西齋,，打開房門環(huán)顧已住5年的房間，突然感到有些陌生,。是啊,，當年的聞名全國的第一宿舍終究不是他永久的棲息地。如果真要留在上海,，買房是遲早都要面對的問題,。可吳會計要求他現(xiàn)在就買房,，實在沒這個實力,。

　　很快一周過去了，在這七天里他聯(lián)系了關(guān)系較好的朋友,，名義上是聯(lián)絡感情,、暗地里打探對方借錢的可能。最后如他所料,，要借個幾百都不成問題,，但想要湊上10萬巨款那比登天還難。歐陽夫婦得知情況后,，倒是愿意借他一些,，只是他實在不好意思收這錢。打電話給陳濤,，對方表示不借錢,，但愿意送1萬給他，剩下9萬依舊沒有著落,。張偉德思來想去,，突然想到既能滿足吳會計的訴求又能解決借錢的困境的好辦法。

　　一周后,，他帶著禮物又跑去小宣中,，提出向未來岳父借錢買房的想法，承諾5年內(nèi)連本帶息還清,。一向不肯吃虧的吳會計聽聞立馬板起了臉,，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冷冷地問道

　　“怎么，我女兒這么差嗎,？我們嫁女兒沒有彩禮還得倒貼錢給你,？既然如此，我看還是算了,，以后就別來往了,，省得別人以為我女兒嫁不出去?！?p>　　眼瞅著情況不對,，張偉德連忙想要解釋，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站在門外一直偷聽的小宣媽媽拿起掃帚趕了出門,。他沮喪地站在樓下,，拍了拍褲腿上枯黃的掃帚草干，深怕讓鄰里鄰居知道他上門借錢的事,，只能匆匆離去,，等過幾天準岳父母消了氣再來拜訪。

　　自那以后,，張偉德再次打電話給小宣，每次得到都是“人不在”的冷漠答復,，周末去她家又被拒之門外,，找歐陽夫婦傳話也無濟于事。幾番折騰,，他也精疲力竭,，心里痛罵吳會計勢利、市儈,，把房子看得比女兒的幸福更重要,，這種親家不要也罷?？梢幌氲绞且蜇毟F而慘遭對方的拒絕,，他就感到心灰意冷。為此,，張偉德頹廢了好一段時間,。歐陽先生為了愛徒能重新振作起來，便學校分配的臺式電腦轉(zhuǎn)送給他,，這才成功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慢慢淡忘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