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生就是坐著公共汽車從省城回來的。在這山脈眾多的地形上,,車子要左繞右繞至少也需要三四個小時左右,。
“醫(yī)生,那我媽還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
邱月華看了一眼躺在擔架上的趙玉芳,,她沒辦法給李鐵生保證:“我不知道,但是,,我能保證的是到了省城的醫(yī)院只要用上了透析機,,病人的病情一定會好轉!”
“好,,那就去省城的醫(yī)院,!”李鐵生堅定地說。
高天琪也說:“媽,,我能跟著他一起去嗎,?”
邱月華眼中有些遲疑,她并不想女兒看到那些生離死別的畫面,,但是既然高天琪堅持,,她也只好點了點頭:“省城那邊你熟悉,,幫著他們在醫(yī)院跑一跑也是好事,現(xiàn)在我就幫你們安排救護車,?!?p> 其實高天琪此行也并非光是來看望李鐵生的,她還帶了這些年來她攢下來的壓歲錢,,雖然只有個兩千塊錢,,但這已經(jīng)是她所有的錢了。
外面仍舊是雷聲滾滾,,變天了,。剛剛的烈日已經(jīng)悄然不見,泛黃的烏云一眼望去就仿佛壓到了地面一般,,突然間便疾風驟雨起來,,黃豆一樣的雨點打在救護車的車頂和車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救護車的駕駛員無奈的說:“原本要到商城去就得三四個小時,,現(xiàn)在還不知道要用多久呢!”
眼看著母親的生命一點一點的衰竭,,甚至是流失,,李鐵生焦急地問:“能不能快一點呢?或者有沒有什么是近一點的路,?”
“沒有,,就這一條路!”
高天琪緊緊地握了握李鐵生的手:“我知道你著急,,可是若不能安全到達,,開的快又有什么用呢?”
李鐵生沒有說話,,他不明白這場雨為什么來的這么突然,,為什么一定要阻擋母親去省醫(yī)院的路程呢?
在一片迷茫的視線之中,,車子離開了縣城前往金城。大概開了兩個多小時之后,,路況變得又濕又滑,。這里雖然是柏油馬路,可是旁邊就是山,,山上的泥土被沖刷到道路上,,加上道路又陡峭,一旦開得快了一些便隨時都有側翻的危險,。
李鐵生沒有再催促司機,,他只能趴在趙玉芳的耳邊輕輕的說:“一定要堅持住,,媽,我求求你,,一定要活下來……”
在這條盤山路上緩慢的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之后這場急雨終于停了,,可是天也黑了。高天琪這才問:“咱們還有多久能到金城呢,?”
駕駛員嘆了口氣:“依照這個速度的話,,恐怕還要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坐在后面的急救員醫(yī)生坐不住了:“還是盡量開快一點吧,,病人恐怕堅持不了那么久!”
高天琪看著滿面愁容的李鐵生父子倆,,也只能沉默,,此時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徒勞。
“要是有鐵路就好了,?!崩铊F生眉頭緊皺的看著高天琪說:“鐵路不會受到天氣的影響,也不需要走這么多的彎路,,我在書上看到其實中國的大部分縣城到省城都有鐵路,,只有咱們這里地形特殊,還沒有通,?!?p> 李鐵生一邊說著,一邊幻想著母親正坐在高速飛馳的鐵路上該有多好,!
還沒等高天琪說話,,李鐵生的母親趙玉芳就突然拼命的蹬起腿來,有經(jīng)驗的急救員馬上將趙玉芳的身體抬到了一側,,趙玉芳又吐血了,。
這一次與上次不同,大口大口的血液已經(jīng)不留任何呼吸的余地,,如同壞了的水龍頭一樣往外噴涌著,,流淌到擔架上,再從擔架流淌到地上,。
“媽,,媽——”李鐵生捧著母親的頭,他手足無措的想要止住母親的吐血,,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吐血將母親生命的最后一點力量消耗殆盡。
趙玉芳抓著李鐵生的手,,她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能用眼睛訴說著她對李鐵生的愛意與掛念,,那是她留給李鐵生最后的遺言。
趙玉芳死了,,從吐血到身亡僅僅十分鐘不到,。
李鐵生父子幾乎都傻愣在原地,他們根本無法接受這個噩耗,。高天琪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她葉童這對父子一樣手足無措,甚至在這一刻忘記了流淚,。
過了一會兒,,還是駕駛員先打破了這可怕的寂靜:“老高,病人還有救嗎,?”
急救員搖了搖頭:“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了,。”
駕駛員說:“那咱們就回去吧,,也沒必要去省城了,。”
李鐵生聽到這話,,腦袋嗡的一聲,,似乎剛剛聽過的一切都不真切,他問道:“真的沒救了嗎,?我媽她現(xiàn)在身體明明還是熱的,,她說不定還有救……”
說著說著,他就嚎啕大哭了起來,,高天琪不知該怎么安慰這個可憐的人,,她只能深深地抱住了李鐵生,任由李鐵生像個孩子一樣在她的懷中哭泣,。
救護車開回了縣城,,直接開到了縣城的殯儀館,在打開車門的那一刻,,雨后冰冷的氣息瞬間闖入李鐵生的鼻腔,,身體,在這一刻他才終于清醒的意識到,,生他養(yǎng)他的母親,,這個他世上最親的親人去世了。
李鐵生父子留在了殯儀館,,高天琪本來也要陪著李鐵生留下來,,可李鐵生一定要讓她跟著救護車回到醫(yī)院的母親身邊去,。
麻木的辦理好一切手續(xù),,趙玉芳的遺體被放在了殯儀館里面,,明天連這具身體都要被火化,如同她的生命一樣蕩然無存,。
“爹,,你說今天要是沒下這場雨,要是我們再快一點,,媽是不是就能到省醫(yī)院了,?到省醫(yī)院媽就有救了……”李鐵生坐在殯儀館門口的臺階上,低著頭口中喃喃的說,。
李富民坐下來拍了拍李鐵生的肩膀:“哪有那么多假如?。∑鋵?,我都沒想到你媽能堅持到今天,,你不知道在你走的這段時間,她的身體就已經(jīng)不行了,,她其實就是因為擔心你才一直這么挺著,,直到看見你,她就放心了,,心里沒了掛礙,,一夜就堅持不下去了……”
李富民說著說著,也和李鐵生一樣哭了起來,,父子二人終于抱頭痛哭,。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仿佛自打出生那一刻,,就沒有這樣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