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古怪
在戈壁灘上不眠不休跑個幾天幾夜,損耗的體能巨大,,袁學(xué)義雖說軍營中待了十多年,身體不算差勁,,可第二天清晨,仍是強撐著起來的,。
篝火已燃燒殆盡,碳化一半的木材上殘煙繚繞盤旋,,四外除了風(fēng)聲,,再無其他動靜,。
袁學(xué)義一驚,忙轉(zhuǎn)頭四顧,待看清遠(yuǎn)處正在喂馬的身影,,才長長地吐出口氣。
宗言也發(fā)現(xiàn)他醒了,,牽著兩匹馬走來,。
袁學(xué)義忙站直了身,剛要再次拱手朝著救命恩人道謝,,一個包袱便被甩到了懷中,。
“這是你的東西,看看少了什么沒,?”
袁學(xué)義一愣,,接著翻開,見里面錢財印鑒都在,,忙點頭:“正是我的東西,。”接著,,他的視線投在馬匹上,,猶豫著道:“這些馬是……”
“昨日那些土匪留下的?!弊谘韵仁且恍?,然后轉(zhuǎn)為鄭重:“據(jù)他們所說,,是涼州大營中某人的授命才來追殺袁大人,可惜,,他們并不清楚那人是誰……”
其實宗言說謊了,,他在土匪嘴里壓根就沒問出什么有用的,只知道他們是在黑市上接的委托,,懸賞的人是誰,、來自哪里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如此說,,那是因為知道袁學(xué)義的命運,,在強調(diào)對方所處的危險。
他這話一出口,,袁學(xué)義想許久,,面色漸漸陰沉,對著宗言卻是搖頭:“實在不知是何人在暗算于我,?!?p> 宗言見狀皺眉,又嘆著氣說道:“不止如此,,聽那些土匪說,,涼州大營宣稱大人乃是韃靼的奸細(xì)。眼下你的通緝令怕是已經(jīng)傳遍了附近的州府,?!?p> 袁學(xué)義不敢置信地抬頭:“什么通緝令?我的,?”他盯著對面宗言那鄭重其事的表情看了半天,,然后,他面色蒼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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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宗言人生地不熟,,當(dāng)然由袁學(xué)義帶路,,只是這家伙當(dāng)初不管不顧地逃命,一直往南跑,,哪有心思計算自己究竟跑了多遠(yuǎn),。
迷路就在情理之中了。好在昨晚露宿的地方其實已經(jīng)算是戈壁灘的外圍,,往南不遠(yuǎn)便是連綿的山脈,。沿著山走,總比在茫茫大戈壁亂撞要強,。
天氣燥熱,,一邊走一邊找路,這速度就快不起來。
宗言雙手揪著韁繩,,一直跟在袁學(xué)義的馬后,,他過去并未騎過馬,也就仗著有身功夫才堪堪學(xué)會,,自然達(dá)不到縱馬馳騁的程度,。
等汗水流到下巴,他才小心翼翼地解放一只手,,取下斗笠擦拭一番,。
不過,他雖是初來乍到,,可不是路癡,,方向感還是有的。
“袁大人,,咱們這是往東走吧,,涼州大營在東面?”他疑惑地問道,。之前對方不相信通緝令的事,,聲稱要回大營探探情況。
宗言當(dāng)然要勸阻,,既然通緝令已經(jīng)發(fā)了,,那袁學(xué)義進(jìn)入大營,第一時間就會被人拿下,,不論有沒有翻盤的機會,他這時可沒有在重兵中救人的能耐,,勢必被動,。
但對方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大營中有些關(guān)系,還認(rèn)識行軍大總管,,一定能自證清白,。
宗言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自己假托土匪之口透露的消息,,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對方不相信也是正常,。而且不讓對方露面就是,,到近處改頭換面一番,打聽個消息還不容易嗎,?
只是,,依他推測,對方既然是省親路上遇到襲擊,總不會往西走吧,?這方向明顯不對啊,。
那頭袁學(xué)義頭也沒回,直接作出了解釋:“我這次乃是去西角關(guān)公干才遇到的土匪截殺,,自然往東才會回營,。”
公干,?宗言擦汗的動作頓了頓,,一把將斗笠重新扣到腦袋上……
等到烈日升到正當(dāng)空,兩人依舊一無所獲,,只能找了幾棵大樹的陰涼處先歇息一陣,。
袁忠義將一口肉咽進(jìn)肚,又灌了口清水,??聪虮P膝坐在石頭上,一邊啃著肉一邊用樹枝逗弄馬匹的宗言,,眸光一閃,,微笑道:“方才一直趕路,還沒問宗言師父出自那座寶剎,,怎到了這大西北來,。”
“我啊,?!弊谘月犃耍Φ羰种械男渲?,狀似苦惱地?fù)狭藫瞎忸^,,道:“我是菩提寺的,前陣子在集上與師父走散了,,怎也找不到,,只能往回趕,卻不知為何到了此處,?!?p> “想必是第一次出門迷路了?!逼刑崴碌故菑奈绰犝f過,,想來是哪個犄角旮旯的小寺廟吧。袁學(xué)義沉吟稍許:“那菩提寺是在哪個州府,?”
宗言神色茫然地?fù)u頭:“我從小在寺中長大,,少見外人,,也不知菩提寺是在哪里,應(yīng)該很遠(yuǎn)吧,,這回走了好久的,。”
“也是可憐……”袁學(xué)義捋著自己的大胡子,,嘆道:“看你能對付四五個土匪,,功夫應(yīng)該不弱,宗言可是法號,?”見對方點頭,,又問:“出家人忌食葷腥,你怎的還要吃肉呢,?”
“這個……”宗言吭哧半天,,才怯怯地回答:“干糧吃膩了,還是肉好吃,?!?p> 袁學(xué)義哈哈一笑,挺直了身子:“無妨,,本官非是死板的人,,將來不會與你師父告狀的?!鳖D了頓,,卻又道:“你與師父走散,這段時間不如跟在本官身邊如何,?酒肉管夠,。將來打聽到菩提寺的所在,再回返不遲,?!边@時他的自稱已不是我,而是換成了“本官”,。
宗言好似毫無察覺對方語氣的變化,露出白牙,,傻呵呵地點頭:“那敢情好……”說著,,又對手里的狗肉啃了一大口。
袁學(xué)義見了他粗魯?shù)某韵?,微微皺眉:“既是在寺院中長大,,可曾讀過書?”
“師父沒教過,,只會幾段經(jīng)文,,名字勉強能寫而已,。”
袁學(xué)義微微抬高了下巴:“還是要多讀書的,,讀書方才知禮,,否則憑著一身蠻力,終究……”說到此,,忙干咳了聲,,止住不言。
宗言呵呵一笑,,又繼續(xù)逗弄起一旁吃草的馬匹,,也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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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了片刻,,等感覺又有了些力氣,,兩人再次出發(fā),這次的運氣明顯比上午要好,,晃悠了大約一個時辰,,就看到了一條蜿蜒入山的小道。
宗言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道路上的車轍痕跡,,顯然,,這條道路雖然崎嶇難行,卻時常有車輛馬匹經(jīng)過,,就算不是官道,,死路的可能也不大。
以目前的處境,,大概率要往南的,,進(jìn)了山里目標(biāo)比戈壁灘要小,更好隱藏,,自然也就更加安全,。
袁學(xué)義大概也是這般想的,沒怎么考慮便領(lǐng)頭進(jìn)入山路,。
“大人,,回大營還要進(jìn)山嗎?”宗言策馬與袁學(xué)義并行,,納悶地問,。
“不回去了,咱們南下……”后者冷冷一笑:“放心,,等進(jìn)了京城,,這筆賬本官早晚要找那些混蛋清算?!?p> 呦呵,?這連掩飾都不掩飾了,?宗言挑眉,剛準(zhǔn)備再試探幾句,,神色卻一變,,拽住韁繩后,翻身下馬,。
袁學(xué)義愣了下,,接著似乎也聽到不遠(yuǎn)處的金鐵交鳴聲,面色也陰沉下來,。
兩人將馬匹拴在樹上,,輕手輕腳地走到山道的拐彎處,借著灌木的遮掩,,小心翼翼地觀察起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前方正有一個車隊遭受圍攻。地上已滿是尸首,,而車隊的護(hù)衛(wèi)仍在苦苦抵擋,。只是,山道兩旁不時有箭矢射出,,而每一道破空聲響,,都有護(hù)衛(wèi)慘呼倒地,情況已岌岌可危,。
“異族人,?”宗言雖看不清兩邊的局勢,可有尸體就倒在他們藏身的灌木前,,一方寬袍大袖,,乃是正統(tǒng)漢人裝扮。而另幾具尸體服飾怪異,,留著難看的小辮子,,一看就是草原的游牧民族。
“這是韃靼人小股部隊過來打草谷了,?!痹瑢W(xué)義眼神微縮:“也不知是哪家的商隊又倒了霉?!?p> “既然見到了,,總要搭把手的?!弊谘岳淅涞赝谂d奮嚎叫的韃靼人,。雖然對方在他眼中只是晃動的影子,,但可分辨人數(shù)不是很多,,提起棍子便要沖出,。
袁學(xué)義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小聲勸道:“千萬不要沖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著對方攻擊商隊,咱們進(jìn)林子繞過這一段,?!?p> 可他手無縛雞之力,哪能拽住宗言,。
后者一個縱身便躍了出去,。
他并不著急馳援車隊,反而身形踩踏著樹干,,在林中穿梭,,沒一會兒,幾聲慘嚎后,,藏在樹后的弓箭手就被料理個干凈,,商隊的壓力頓時大減。
護(hù)衛(wèi)中有人興奮高呼:“有高手幫忙,,咱們干死這幫韃子,。”
士氣大振后,,護(hù)衛(wèi)的抵抗更加地堅決,,這時宗言也抽出了手,一根長棍上下飛舞,,時挑時點,,在他手上,那些看似悍不畏死的韃靼士兵竟毫無還手之力,。
沒用多久,,場中的爭斗漸漸停歇,山道兩側(cè)已再無站立的異族,。
“哈哈,。”一個錦衣大漢大笑著從護(hù)衛(wèi)身后擠了出來,,對站在一具尸體前的宗言雙手抱拳:“多謝這位……”到這里卻是卡住了,。
只因為,活動過后出汗,,宗言將斗笠取了下來,,露出了青色的頭皮和那張年輕的臉。
大漢一愣,,然后改口:“多謝大師相助,?!?p> 宗言用袖子擦著汗,聞言只是一笑,,被誤會多了,,他也懶得解釋了。
只是,,他沒說話,,卻有人接過話頭。
“無妨,,本官路過此地,,自然不能見到咱漢人受了韃子的欺負(fù)……”
眾人聞言,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六品官袍的中年人從灌木叢中探出身子,慢慢走到了近處,。
等那人靠近,,宗言不禁挑眉,袁學(xué)義這人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換上官袍不說,,竟是連那大胡子都刮干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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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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