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亂魄
少桑既已發(fā)話,,肥遺怎敢不從,。只見它猛力細(xì)嗅了四周,而后向一方向急速而去,。
眼疾手快,,少桑緊隨其后,,與肥遺穿過層層云霧,來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怪異的事發(fā)生了,,這本是一塊空無一物的空地,,肥遺卻停在此處不走了。此地一眼可望到頭,,自是沒有半分生魂的蹤跡,,它為何會停下呢?
忽然肥遺雙瞳睜得如銅鈴一般大,,而后疾速往后逃去。少桑心道不好,,轉(zhuǎn)過身正打算往后跑,,剛飛身而起,就被一強(qiáng)力給彈了回來,,頓時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看著四周固若金湯的結(jié)界,少桑吐了口血,,而后緩緩地站了起來,,他伸手將唇邊的血跡擦拭干凈。
能將他震得出血的陣法自是不簡單,,想來這便是傳說中的滅仙陣,。陣如其名,乃是滅仙者元神之陣,,亦是上古禁術(shù),,此陣由一強(qiáng)界守護(hù),陣內(nèi)有消神散,,入此陣者,,若是半個時辰內(nèi)未出,定會魂飛魄散,。滅仙陣對于普通仙人而言,,是有進(jìn)無出。
而今看來,,是有人故意將他引到此處,,想要他的命。想來這結(jié)界也只是個開始,,結(jié)界之外不知還為他安排了多少艱難險阻,。
不過,要他少桑的命,,怕是沒那么容易,。
破此陣雖難,但出此陣卻也算容易,。此時肥遺不在,,這霜遺神劍自是也不能用,,那他就空手出這結(jié)界。
少桑盤腿坐在半空,,先用部分仙力護(hù)住全身,,以此阻擋消神散的侵蝕。然后他雙手合十,,六指彎曲,,四指緊靠,閉目心神合一,,將全身仙力盡數(shù)匯于指尖一點,。
他周身籠罩在一圈白色的光暈里,萬千青絲漫天亂舞,,發(fā)絲時而掃過他那張清秀的臉,,眉眼若隱若現(xiàn),煞是好看,。
少桑指尖泛著幽幽白光,,光點越來越亮,直至光芒萬丈而刺目,,忽然化作一束光,,沖天而上,刺穿了結(jié)界,,頓時結(jié)界上方多了一裂縫,,此縫不大不小,剛好容一人通過,。少桑緊隨其后,,出了這滅仙陣。
頃刻間,,少桑便安然站在了陣外,,抬眼望去,只見他脫身而出的那個裂縫已完全閉合,,他心里不禁慶幸地想著,,還好他出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一步,,怕是又要被彈到地上口吐鮮血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滅仙陣的再生之能也忒強(qiáng)了些,,片刻的功夫,,自己就將這陣縫修復(fù)妥當(dāng)了。
少桑轉(zhuǎn)臉瞥了眼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了滅仙陣正下方,。方才肥遺會停在此處,,自是因這里有它要尋之物,所以少??梢钥隙?,蘭香的心魂就在此處。
“肥遺歸位,,神劍立現(xiàn),。”少桑一聲令下,,只見遠(yuǎn)處的肥遺即刻化身為霜遺神劍,,只聽嗖的一聲,神劍劍柄已握在了少桑手中,。
他嘴角微微上揚(yáng),立馬飛身而起,,低眸俯瞰著大地,,左手放于劍柄與右手之上,少桑雙手緊緊握劍,,用盡全力自左向右劃過一劍,,而后只聽轟隆之聲不絕于耳,頓時眼前升起一股濃霧,。
少桑疾速往后退去,,等到濃霧盡數(shù)散去,便瞧見一縷心魂游離于滅仙陣外,?;侍觳回?fù)有心人,他終于找到了蘭香的心魂,。
穩(wěn)穩(wěn)落于地上后,,少桑從衣袖中拿出聚魂瓶,打開瓶封后,,默念了幾句咒語,,頓時蘭香的心魂化作一縷藍(lán)煙,飄入了聚魂瓶中,。
等到最后一絲心魂入瓶,,少桑才將瓶封蓋上,將其放置妥當(dāng)后,,轉(zhuǎn)身向桑殿的方向疾速而去,。
少桑離開以后,亦如這邊甚是艱難,。陣外的心魂越聚越多,,隨之少桑設(shè)的結(jié)界也越來越薄弱,。亦如不僅要守住陣眼,還得使出全身解數(shù),,護(hù)住結(jié)界不被打破,。情況可謂是萬分危急。
眼前之困境本已十分艱難,,更雪上加霜的是,,亦如又遇上了被人明著偷襲這事。她親眼看著那人不費吹灰之力地進(jìn)入了少桑設(shè)的結(jié)界之中,,卻無法阻止這一切,,只因她此刻雙手都不得空,根本無法反擊于他,,只能任由那人正面給了她一擊,。
眼下之境,還真是應(yīng)了那句:前有虎狼,,后有追兵,。
即便是被人重傷,鮮血不止,,亦如依舊沒有倒下,,她一直穩(wěn)穩(wěn)站在陣眼處,堅定不移的守著此陣,。以此護(hù)住蘭香的最后一縷心魂,,亦是抓住找到鳳君的最后一絲希望。
在少?;貋碇?,她是絕不能倒下的。她只得堅持,,再堅持,,即使鮮血染紅了素衣,也無所畏懼,。
雖看不清那人的臉,,但亦如能覺察到他的氣定神游。此時,,在那人眼里,,她就是已然落網(wǎng),任他宰割的獵物,。他并不著急取她性命,,而是萬分好奇地瞧著她,似是想看她究竟能堅持多久,。
“從凡間到太華山,,再從姑射到丹穴山,,你一路追殺師弟到此,還真是有耐心得緊,?!币嗳缱圆皇亲源龜乐耍炔挥米约嘿M心拖延時辰,,她自是要與他閑談一番才是,,若是能套出些有用的消息,也算是件極好之事,。
那人見她竟有氣力同他說道一二,,忍不住冷然一笑,不屑而譏諷地言語:“不愧為西南大荒女君,,果然名不虛傳,,還真是不怕死?!?p> 見那人冷笑了聲,,亦如即刻也回了他一笑,口中之血便從彎彎的嘴角涌了出來,,她并不在意,繼續(xù)言語:“你這話就說錯了,,放眼整個八荒,,誰不怕死?你難不成不怕死,?若是你不怕死,,大可死一個給我瞧瞧?!?p> 說到此,,亦如之聲戛然而止,見那人要怒了,,亦如又繼續(xù)言語:“你若是不能隨便死著玩,,自是同眾仙人一般無二,也是怕死的,。我雖為女君,,卻極為怕死。死雖可懼,,你卻不可懼,。”即便是你為刀俎,,我為魚肉,,又有何懼之有,!
方才那人只是有一絲惱怒,這下便被徹底被激怒了,。他盛怒著剛想出手來著,,轉(zhuǎn)念一想,又覺著此事頗為怪異,。既覺不妥,,自是不能出手,那人只得生生將怒氣壓了下去,。
“你以言語相激于我,,想逼我出手,意欲何為,?”那人徹底平息怒氣后,,才心平氣和的隨口問了句。
亦如目光冷然地瞧著那人,,再次展顏一笑,,血將她蒼白的唇染成了鮮紅色,看著只覺著清冷而妖冶:“我并無什么打算,,只是想找個人說會話罷了,。”亦如本想激怒于他,,盛怒之下,,必有破綻,以此推斷此人的身份,,誰曾想他竟這般穩(wěn)如泰山,,可謂是忍力十足啊。
那人看著亦如淡然自若的模樣,,不禁感慨道:“你倒是處變不驚,,瞧著還真是有骨氣,不知在生死面前,,你是否還能這般安之若素,!”那人已沒興致看,亦如到底能堅持多久了,,現(xiàn)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殺了她,。
話音剛落,那人便飛身而起,,使出全力給亦如致命一擊,。
眼看著那人離她越來越近,亦如閉上雙眼,此刻已是視死如歸,。
料想中的疼痛感并沒來,,亦如微微睜開眼,便見到少桑的臉,。他伸手輕撫亦如的臉,,動作輕柔地抹去她嘴角的血跡,眉頭微皺著,,很是擔(dān)憂的問她:“師姐,,你沒事吧?”聲音溫柔入水,,讓人聽了只覺著心口一暖,。
亦如搖了搖頭,伸手抱住少桑,,強(qiáng)忍住哽咽,,低聲說:“師弟莫擔(dān)心,我沒事,?!狈讲乓嗳缫詾樗懒耍僖惨姴恢?,此刻還能再見到少桑,,她心里即酸楚又慶幸。
看著亦如滿身是血,,少桑心里很是自責(zé),,他頓了頓,還是緩緩伸手抱住了她:“師姐,,以后若是再遇見今日之事,你一定要先護(hù)好自己,,因為對師弟而言,,什么都沒有師姐重要?!倍际撬腻e,,沒有保護(hù)好她,才讓她受傷了,。若不是他及時趕到,,估計她的性命也會保不住。
“好,,一切都聽師弟的,。”若是下回再遇到這事,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她心里明白少桑的自責(zé),,所以才一口答應(yīng)他,自己以后不會再涉險,。她這般說,,只是想讓他放心而已。
少桑將亦如護(hù)在身后,,抬頭細(xì)細(xì)觀察著站在陣外的那人,,提聲說:“你究竟是何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三番五次加害于我,,加害我身邊的人?!睂Υ巳?,少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種熟悉,,不僅僅是見過一兩面那么簡單,,而是見過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之感,。
少桑忽然一劍猛然劈來,,那人措手不及,被霜遺神劍震得直直退到了結(jié)界之外,。那人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疾速往后的軀體停了下來,,停下的一剎那,他支撐不住地單膝跪地,,往外吐了一個大口鮮血,。
受了重傷,那人竟一點也不害怕,,還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你們即將生不如死了便好?!痹捯魟偮?,那人忽然站了起來,仰天長嘯了聲,,而后又大聲念了幾句咒語,,頓時漆黑的夜空明亮如白晝。
亦如抬頭,,便見明亮的夜空中忽然出現(xiàn)一巨物,,此物雖無影,,卻有形,就像一張巨網(wǎng)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鋪天蓋地而來,。此網(wǎng)來勢洶洶,完全不給人以思慮的機(jī)會,。
眼看著巨網(wǎng)往下之勢越來越快,,離他二人越來越近,少桑心道不好,,來不及思慮片刻,,立馬將亦如推了出去。
等亦如回過神來,,她已倒在了結(jié)界之外,,轉(zhuǎn)臉瞧去,只見巨網(wǎng)已將招魂陣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而少桑還在陣內(nèi),。
亦如起身,啟用仙力想打開這張巨網(wǎng),,試了數(shù)次,,此網(wǎng)皆牢不可破。
“別白費力氣了,,你就算仙力耗盡,,也打不破這張網(wǎng),今日沒人救得了他,?!蹦侨吮梢牡穆曇粼诓贿h(yuǎn)處響起,亦如忍住哭意搖著頭,,她實在是不甘心,,想著再試試。還未出手,,就被另一個聲音制止了,。
“師姐,他說得沒錯,,這網(wǎng)的確打不破,。這并不是普通的網(wǎng),,而是方才我闖的滅仙陣,。古書上有云曰,招魂陣與滅仙陣相疊,,便成亂魄陣,,此陣一結(jié),,宛如銅墻鐵壁,陣?yán)锏娜顺霾蝗?,陣外的人進(jìn)不來,。”那人如此費盡心思地謀劃這一切,,原來并不是為了取他性命,,而是想讓他生不如死。
聽少桑提起亂魄陣三字,,亦如大驚失色,,方才強(qiáng)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泣不成聲,,還不停地?fù)u著頭:“不,,這不可能,事情怎會變成這樣,?!眮y魄陣,顧名思義就是亂人心魄之意,,入此陣者,,皆會心智喪失,走火入魔,,最后永墮魔道,。那人不僅想要少桑的命,還想讓他永無翻身之日,。
見二人已完全知曉了他真正的意圖,,那人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很是得意地言語:“你們還不算太笨,,既已知曉自己的死法,,也算是死得清楚明白了?!?p> 這可是他想了許久才想到的萬全法子,,即能除去少桑這一絆腳石,又能讓少桑受八荒眾人唾罵,。少桑入魔后,,他再出來殺了少桑,拯救八荒,,到時他就會成為名垂青史的大英雄,,而少桑就會成為丹穴的恥辱。
到此時,,亦如才明白了過來,,她冷笑著言語:“原來方才你留著我的性命,,并不是為了其他,而是想引師弟前來送死,,你這心,,還真是歹毒?!?p> 那人故意引少桑出招魂陣,,就是想趁機(jī)重傷她,重傷少桑,,只有如此,,少桑才會無暇顧及自己的生死。因為那人知道,,若是只能活一人,,少桑定會毫不猶豫地讓她活著。
“你說得沒錯,,你是生是死,,對我來說并無差別,能讓我在意的,,只有他的生死,。若是用你的命,能誘他入陣,,也算是你的造化,。”那人高揚(yáng)著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模樣。
亦如飛奔過去,,用力拍打著結(jié)界,,看著少桑大聲叫著:“師弟,你不是有萬年修為嘛,,你還有霜遺神劍,,你試試,一定可以出來的,?!彼凉M目絕望的盯著少桑,眼底盡是懇求之意,,她想讓他試試看,,說不定他就出來了呢。
少桑走近了幾步,,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此刻他二人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彼此,,他微微搖了搖頭,,淡然說著:“師姐,事已至此,,便罷了,。你先聽我說,你我相遇相識相知相愛,,對不起三字,,我不知已說了多少遍。今日我還是想同師姐說,,對不起,,以后我不能陪你看庭前的花開花落,八荒的滄海桑田了,,以后師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帶著師弟的那份期許與心喜好好活著?!鄙偕Q壑械臏I水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卻始終沒滴落下來。
亦如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似是要沖走她所有的期望與亮光,,她忍住哽咽,一字一字地說:“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會獨活,。你若是墮入魔道,即便要我身死魂滅,,我也會拉你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