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昌街的熱鬧是從臨近中午的時候開始的,。

　　最近這幾個月來,，會昌街比以前更加熱鬧,。

　　外地人越來越多,，無論是已經(jīng)安家落戶,，還是無處安身的,，新京城里的人口比以前多了幾倍,，會昌街上的鋪?zhàn)右脖纫郧岸家d旺,。

　　唯獨(dú)惠記醬鋪卻是一如往常的冷清,。

　　惠記的老板就是歐陽惠,，三年前他們夫妻之所以要開醬鋪，是因?yàn)橥跏夏锛夷俏欢樵偌薜墓媚富貋砹恕?p>　　王姑母再婚嫁的那位老爺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黃記醬園的老東家,。

　　可惜王姑母嫁過去時，老東家已經(jīng)年逾七旬,，王姑母沒能生下一兒半女,。好日子沒過幾年，老東家兩眼一閉撒手人寰,。

　　老東家的頭七剛過,，他的幾個兒子便把王姑母送回了娘家。

　　娘家的父母兄長早就過世了,，得知王姑母從黃家?guī)С鰜淼娜龔埛阶又?，王氏便上趕著要給王姑母侍奉終老。

　　王姑母也拿出在黃家攢下的私房銀子,，幫著歐陽惠和王氏開起了這家醬鋪,。

　　王姑母在黃家學(xué)到了手藝，無論是腌醬菜還是做醬都是她一個人忙活,，生意很快就紅火起來,，歐陽惠和王氏高興得不成。

　　或許是太累了,，有一天王姑母一頭栽倒在醬缸旁,，等到王氏想起來到后院去看時,，王姑母已經(jīng)斷氣了。

　　王姑母雖然死了,，可是方子卻留下來了,。

　　歐陽惠和王氏原本以為，只要有這方子在手,，就能像以前那樣,，坐著數(shù)錢就行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照著方子去做的,，可是歐陽惠和王氏做出來的醬和醬菜，就是和王姑母做的不是一個味兒,。

　　當(dāng)然,，與黃記醬園的就更不能比了。

　　一來二去,，鋪?zhàn)拥纳庠絹碓讲?，到了如今只能勉?qiáng)支撐，剛夠溫飽,。

　　歐陽惠和王氏并不擔(dān)心,，族里已經(jīng)把葉老夫人交給他們夫妻了，葉老夫人那里可還有一注大財在等著他們,。

　　現(xiàn)在他們要做的,，就是趁著新京什么都漲價，找個冤大頭把這間鋪?zhàn)咏舆^去,。

　　離惠記不遠(yuǎn),，有條小斜街，有對祖孫倆常年累月在街口賣茶葉蛋和茶鹵豆腐干,。

　　攤子前面放著一張掉漆的矮桌子,，有個客人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在這里坐著吃茶葉蛋和豆腐干了。

　　單伯的小孫子阿寶走到桌前,，伸著小腦袋看著碟子里的雞蛋黃,，咽咽口水。

　　顏雪懷把從茶葉蛋里摳出來的雞蛋黃往阿寶面前推了推：“給你吃吧,?！?p>　　“你不愛吃嗎？”阿寶又咽了咽口水,，卻沒有伸手去拿,。

　　顏雪懷也很無奈，任誰吃了十幾個茶葉蛋以后,，也不會再想吃雞蛋黃了吧,。

　　“嗯,，我吃飽了，這個給你吃,。”

　　阿寶還是沒有伸手去拿,，他順著顏雪懷的目光看向惠記醬鋪,，原本虛掩的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男一女,，男的十一二歲,，女的十五六歲，兩人長得有點(diǎn)相似,，都有一雙杏仁眼,，看上去像是一對姐弟。

　　歐陽惠和王氏把兩人送出來,，滿臉堆笑,，看向這對姐弟的目光里滿是討好。

　　“這是談成了,？”顏雪懷喃喃自語,。

　　“我知道他們住在哪里?！倍厒鱽硇『⒆又赡鄣穆曇?。

　　顏雪懷轉(zhuǎn)過頭，見阿寶也在看那對姐弟,，她問道：“你見過他們嗎,？”

　　阿寶點(diǎn)點(diǎn)頭，眼睛看向顏雪懷腰間的荷包,。

　　顏雪懷伸手從荷包里拿出幾顆麥芽糖做的小糖瓜,，指著矮桌上還沒有剝皮的茶葉蛋。

　　“你只要告訴我,，他們住在哪里,，雞蛋黃是你的，茶葉蛋也是你的,，還有這些糖瓜也全都給你,。”

　　她的話音剛落,，阿寶又踮著腳尖指向前面的大路口：“他們住在同?？蜅＃褪情T口有個面人攤的那家客棧,?！?p>　　顏雪懷把糖瓜放到阿寶的小手里,，往矮桌上放了一串銅錢，便去逛街了,。

　　她在街上逛了一會兒,，遠(yuǎn)遠(yuǎn)看到那對姐弟走進(jìn)了同福客棧,。

　　客棧門口果然有個面人攤,，圍著一群小孩子。

　　顏雪懷擠進(jìn)去,，做了只長著黑眼圈的哪吒,。

　　“你這個哪吒真丑?！币粋€小孩說道,。

　　顏雪懷把那只哪吒高高舉過頭頂，生怕被小孩子們給碰壞了,。

　　她擠出人群,，看到那對姐弟換下了綢緞衣裳，各自是一身粗布短打,，姐姐的頭發(fā)也梳成了男子的樣式,。

　　兩人走出了會昌街，在一處賣提籃豆腐的鋪?zhàn)忧巴Ｏ聛怼?p>　　姐姐要進(jìn)去,，弟弟不肯,，兩人將持著，最后還是姐姐贏了,。

　　顏雪懷等到姐弟倆全都進(jìn)去了,，才不緊不慢地跟了進(jìn)去。

　　鋪?zhàn)永镏挥兴伤缮⑸⑺膹堊雷?，除了一張空桌子以外,，其他三張都有人?p>　　一張坐著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年輕婦人，兩個孩子用勺子把豆腐撥拉得滿桌都是,；

　　另一張上坐著的兩個老人,，相對而坐，中間是裝在葦籃里的豆腐,，二人無言,，已入化境；

　　靠近門口的桌上坐的人穿著粗布裋褐的少年人,，低著頭,，專心致志吃著碗里的豆腐。

　　姐弟倆在那張唯一的空桌子坐了,，顏雪懷看了看,，便坐到離門口最近的那張桌旁,，對面的人連頭都沒抬。

　　顏雪懷也要了一籃豆腐,。所謂提籃豆腐,，就是一黑一白，兩大塊剛出鍋的豆腐,，裝在蘆編的提籃里,，配上七八種調(diào)料，熱氣騰騰地端上來,，想吃什么口味自己調(diào)。

　　婦人帶著的兩個孩子不停吵鬧,，好在那對姐弟的嗓門也不小,，顏雪懷聽得清清楚楚。

　　“姐,，我聽人說要立字據(jù),，咱們沒立字據(jù)，要是那兩人不認(rèn)帳了怎么辦,？”

　　“他們敢不認(rèn)帳,，咱們就把那鋪?zhàn)咏o砸了，看他怕不怕,?！?p>　　“軍師說了不讓咱們?nèi)鞘隆,！?p>　　“軍師沒在,，這里我說了算?！?p>　　“好吧......”

　　弟弟吃了兩口豆腐,，忽然咦了一聲，問道：“姐,，這豆腐咋是黑的呢,，不會有毒吧？”

　　姐姐瞪他一眼：“你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里是京城,，京城里的豆腐能和青云鎮(zhèn)上的一樣嗎？”

　　弟弟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他小心翼翼舀了一口黑豆腐嘗了嘗，過了好一會兒,，確定自己沒有被毒死,，才又嘗了第二口,。

　　忽然，弟弟一拍腦袋,，問道：“姐,，你會做生意嗎？”

　　“當(dāng)然會了,，做生意不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有啥難的,？”

　　“也是啊,，那咱們明天就把余下的七十兩銀子送過去?！钡艿苓€是有點(diǎn)難以置信,，他和姐姐一眨眼就變成生意人了。

　　“交房租這事兒不用急,，你沒見他們那鋪?zhàn)永镆欢褖瘔薰薜?，都得讓他們弄走，再把鋪?zhàn)邮帐案蓛?，咱們再搬進(jìn)去,，哼，到時候你把招子放亮點(diǎn),，連個蜘蛛網(wǎng)也不能有,，若是他們讓咱們不滿意，揍得他們滿地找牙,?！?p>　　“就是就是，一年八十兩,，都夠給小紅配一副好鞍子了,，可得要把放亮招子，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他們敢不收拾,，小爺我就打死他們?！?p>　　“嗯,，他們不敢，肯定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