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川今年十四歲,,實際卻是有三十多年閱歷的人了,。
他又怎么不知道,在楚子航的心中,,永遠地扎著一根刺呢,?
但是……
目光落在楚子航的“值日生”袖章上,,楚子川嘆了一口氣。
你嘴上說著“那個男人”,、“他”,、“不回來的”,,擺出一張寒氣逼人的冷漠臉,卻像偏偏孤魂一樣徘徊在各樓層的走廊上,,目光斜出廊外……
你等的,,不也是那輛邁巴赫嗎?
‘爸爸’的奔馳S500,,隨時都可以坐,。
但‘他’的邁巴赫,只有在周末放假的時候,,才能以“我想與弟弟多聊會”為借口,,說服自己,然后名正言順,、目不斜視地坐上去,。
半個小時的車程,一千八百秒的父子相聚,,一周只有一次,。
也可能是零次。
“跟我走吧,,等不到的?!?p> 楚子航輕聲道,,像是說給楚子川,又像是說給他自己,。
楚子川沉默了一會,。
都說長兄如父,楚子航一直勸他跟著走,,其實也是一番好意,。
畢竟雨勢越來越大,而那個開邁巴赫的男人,,也真的很可能八九點才來,,或者直接有事趕不過來。
再者,,作為稱職的好兄長,,楚子航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弟弟,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學校里孤等,。
上次楚子川堅持不走,,楚子航也沒說什么,只是一言不發(fā)地跟著留了下來,,從書包里抽出他一直備著的PSP,,邀請弟弟聯(lián)機打《噬神者》,。
他們坐在窗邊,日落西山,,對影二人,。
那次,他們玩得挺盡興,。
但是,,楚子航剛回到家,就被他媽埋怨了,。
“弟弟不懂事,,你也跟著任性?!?p> 那次他媽一時興起,,難得親自下廚,學了三個新菜式,,準備給兒子一場驚喜,。
但等楚子航回到家,菜都熱第四遍了,。
……
又過了半個小時,,七點四十五分了。
“走,,不等了,。”
楚子川站起身,。
楚子航偏過頭,,望向窗外。
漆黑的夜,,茫茫的雨,,為數(shù)不多的車燈,沒有一盞屬于邁巴赫,。
楚子航點了點頭,,收起路明非先前玩過的,那臺藍色的PSP,。
這臺本就是屬于他的,,只是經(jīng)常被楚子川借走。
等那個男人的時候,,兩兄弟打PSP消磨時間,,已經(jīng)成了這幾個周末里約定俗成的習慣。
“這一次,,他又沒來,?!背雍皆谛闹心睢?p> “這些是這周的情書,?!?p> 楚子川從他的抽屜里,把那些山海一樣的信封,,都壘在桌面上,。
楚子航知道,這些情書都是給他的,,有的是師妹的,,有的是同級的,甚至有的來自高中部的師姐,。
但他面癱的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因為他早就習慣了。
早在幼兒園的時候,,就有一群女生哭喊著要給他生孩子,。
那時候,他會擺出一副“我是好學生,,我不會早戀”的冷臉,,拒絕那些遞給他情書的女生。
可他越是冷酷,,那些女生就越是激動和瘋狂,,一邊大喊著“子航好帥!“,,一邊情書如雪。
他每天都能從抽屜里,,清出一筐五顏六色的情書,。
楚子航不勝其煩。
終于,,他決定把所有的情書,,都統(tǒng)一扔到廢紙回收箱里。
沒想到,,同齡的男生過于頑劣與幼稚,,喜歡到回收箱里淘“寶貝“。
他們找到那些女生寫給楚子航的情書,,當眾大聲朗誦里面的肉麻句段,,讓女生們下不了臺,欣賞她們嬌羞臉紅的樣子,。
他們還嘲笑道,,“沒想到你們對我們這么高冷,,對楚子航卻那么舔狗?!?p> 楚子航一心只讀圣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自然不知道這些事情,,只覺得那段時間里,,他清凈了不少。
但楚子川察覺到了,。
很快,,楚子航這種無意識的殘忍行為,就被他制止了,。
“都是人家的心意,,即使不感冒,也別扔……收起來吧,?!?p> 對于弟弟,他一向很寵溺,。
于是,,楚子航的房間里多了一面墻,一面斑斕的,、由情書壘高的墻,。
……
楚子航把情書收進他的Herme雙肩背包,楚子川關上門窗,,檢查它們有沒有鎖緊,。
在上輩子,楚子川沒有這么細致和嚴謹,。
現(xiàn)在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楚子航作風的影響,,也變得精準起來,像一塊歐米茄的機械手表,。
兄弟兩人并肩下樓,,腳步聲回蕩在廊道中,雨夜里的教學樓,,早已人去樓空,。
從七樓來到一樓,沒了遮攔,,凄風微冷,,細雨如毛。
放眼望去,,偌大的仕蘭中學已經(jīng)泡在夜雨的漆黑中,。
空庭路燈,、保安亭吊燈、教學樓各層應急燈,,像夏夜草叢里飄蕩的螢火蟲,,微亮、微涼,。
教學樓外,,只有一輛奔馳S500停著,氙氣大燈照得前方雪亮,。
看見楚子航兩人走過來,,奔馳主駕駛位上的司機趕盡下了車,撐著黑傘來到楚子航面前,。
司機老順明明有一米九的身高,,還戴著煞氣逼人的黑超,面對楚子航的時候卻溫順得像只獵犬,,低下頭,,畢恭畢敬地喊了句“少爺”。
楚子航微微點頭,,指了指楚子川,,“我弟,你見過的,,先送他去寰亞集團的工業(yè)區(qū),,再送我回家?!?p> “是,。”
老順應了句,,然后帶著兩人往奔馳走去,。
老順替兩人開了后排的門,楚子航卻沒有立刻坐進去,。
漆黑的微光中,立在風雨里,,向著校門口,,他在遙望。
楚子川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了校門口的鐵柵欄,。
他知道,楚子航在等一輛白色的邁巴赫,。
“下周我一定讓他早點來,,順便去吃個大排檔,。”楚子川對他哥說,。
楚子航將目光收回,,落到楚子川身上,臉上難得地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
只有他的弟弟,,最懂他。
“走了,?!背雍捷p聲說。
他坐進了奔馳的真皮座椅,。
楚子川緊隨其后,,一只腳邁入車內(nèi)。
但又止住了,。
在凄冷的連綿夜雨中——
啪,,啪,啪,。
有個人踩著水坑,,正急沖沖地往這里趕。
楚子川眉頭微皺,,邁進奔馳的腳又放了出去,。
是路明非嗎?忘帶作業(yè)了,?但他好像從來不帶作業(yè)回家……
楚子川忍不住往那個方向望去,。
……
風雨模糊了那個人的身影,積水在他腳下濺開,,晶瑩的水珠飛裂,。
他沒有打傘,一只手臂護在頭上,,往前沖的勢頭很急,,本應像一位沖鋒的騎士,無畏而高大……
但他偏偏用另一只手提著自己的褲頭,,踉蹌著前行,,還差一點被自己絆倒,身形狼狽,。
說實話,,看起來挺搞笑的,像個盡情出演的紅鼻子小丑。
但楚子川卻笑不出來,。
“爹……”他說,。
霎時間,坐在車內(nèi)的楚子航,,連呼吸都猛地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