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救贖汝身
林凌家離學(xué)校不遠,,就在兩條街外的一個老小區(qū)里。
晚上八點十七分,。
阿癸一手提著書包,,一手扶著脖子,步履如常地走回了小區(qū)樓下的街道,。
大門旁那家燒烤攤的生意正好,,誘人的香氣向四周飄散,幾米開外就能聞到,。
停下腳步,,阿癸在時隔多年后,再次感受到了饑餓,。
她記得褲兜里有幾塊錢,。
松開扶著脖子的手,正想掏褲兜,,失去支撐的腦袋立即耷拉下來,,垂吊在胸口。
沒辦法,,她只得作罷,。
趕緊把手又放回去,,繼續(xù)扶著脖子。
腦袋剛擺正,,視線就跟迎面走來的人撞上,,不在意對方眼中的驚詫,阿癸徑直往小區(qū)里走去,。
還是要先把脖子處理好,。
百年前的那場惡戰(zhàn),讓她肉身被毀,,元神陷入沉睡,。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為何,,被困在這個叫林凌的女孩體內(nèi),。
元神被困的這兩年間,她因無法施展能力,,恢復(fù)得很慢,。所以即便取代原主,也暫時不能離開這軀殼,,重新凝練出肉身來,。
整日頂著個隨時會耷拉下來的腦袋,實在不方便,。
進入小區(qū)后,,阿癸把頭抬高了些,望向四周的單元樓,。
二單元五樓左邊住戶的窗臺上,,隱約可見一個人影,被一團黑氣籠罩著,。
雖不清楚這團黑氣是由什么凝聚而成,,但只要是陰性負面之物,就一定能為她所用,。
阿癸決定上去瞧瞧。
一走進樓道,,就聞到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臭味,。
越往上走,氣味越重,。
剛來到五樓,,還沒有站穩(wěn),右邊住戶的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一個中年婦女沖了出來,,對著左邊住戶的門就是一腳,。
“臭老頭!你還有沒有好歹了,?蟲子都跑到我家里來了,!”
嗓門大得整棟樓的人都能聽到。
“才過了幾天就又臟又臭,,你怎么不去垃圾桶里躺著等死,?”
見到門縫里又有小蟲子爬出來,她趕緊退回到自家門前,,按下手里的殺蟲劑,,對著地面一陣猛噴。
噴完了正想繼續(xù)罵,,察覺到旁邊有人在,,她扭頭一看,竟是住在一單元的那個掃把星,。
往后挪了挪,,她一只腳踏進自家門內(nèi)。
“哎喲喂,,真晦氣,。”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阿癸聽見,。
同樣的話,不管林凌還是阿癸,,聽得次數(shù)多了,,也就無所謂了。
“他死了,?!?p> 阿癸面無表情。
“你說什么,?”
中年婦女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這些是尸蟲?!?p> 阿癸抬起提著書包的手,,指向地上的小蟲子。
另一只腳也踏進了自家門內(nèi),,中年婦女不想聽她胡扯,。
門剛要關(guān)上,樓上一個年輕男性探出頭來,。
“劉阿姨,,我們還是聯(lián)系物業(yè),,讓他們來看一下吧!”
門又打開了,。
“是小趙?。 ?p> 換了副面孔,,劉玉蘭熱情地應(yīng)道,,不過說的話卻冷情得很。
“有什么好聯(lián)系的呀,!大晚上的來開了門,,又要幫臭老頭收拾,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鐘大爺十天沒出過門了,。”
趙宇說著跑了下來,。
“才過了十天就又有味了,,還是讓人來看看穩(wěn)妥些。只要鐘大爺人沒事,,明天我來幫他打掃,。”
經(jīng)過阿癸時,,他頓了一下,,顯然是聽到了她剛才說的話。
見他已經(jīng)跑下去了,,劉玉蘭沒有再吱聲,。
砰的一聲,門關(guān)上了,。
阿癸一人靜靜地在原地等待,。
物業(yè)還是很盡責(zé)的,很快就有值班人員跑了上來,。
“比上次還臭,。”
李江左手捂著口鼻,,右手拿著備用鑰匙,,插進鑰匙孔。
門剛被拉開,,就有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屋子里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李江摸到門邊的開關(guān),,把燈打開,憋著氣喊了一聲,。
“鐘大爺,?”
等了幾秒,無人應(yīng)答,。
與以往不同,,這次屋子里還挺干凈的。
地上除了蟲子,,沒見到隨處亂扔的垃圾,,也沒見到臭雞蛋跟腐肉。
扭頭和趙宇對視了一眼,,李江慢慢地往里面走去,。
進門走兩步往右拐,就是客廳的區(qū)域了,。
沙發(fā)正中央坐著一個人,,如果沒猜錯,應(yīng)該就是十日未見的鐘大爺,。
至于為什么要靠猜,,是因為這人的身體已經(jīng)腐爛了,而且也看不出原來的身形,。
李江還算鎮(zhèn)定,,慢慢退出來后,對著趙宇搖了搖頭,。
“我直接去找社區(qū)的民警,。”
“好,?!壁w宇應(yīng)道:“我聯(lián)系醫(yī)院和鐘大爺?shù)募胰恕,!?p> 李江把門虛掩上后就跑了下去,。
“小姑娘趕快回家去,別在這待著,?!?p> 趙宇見阿癸一直站在那,說了一聲后,,就跑上樓回屋拿手機了,。
又只剩阿癸一人。
她走到虛掩的門前,,打開門卻沒有進去,,只盯著此時正杵在門邊,,被一團黑氣籠罩的人影。
它被困住了,。
這人影就是剛才窗臺上的那個,,應(yīng)該是在想盡辦法離開這屋子,卻怎么都走不出去,。
陽壽未盡,,死后又心生怨念不自知??v使再過上幾十年,,也不一定能離開這地方。
阿癸腦海里浮現(xiàn)出屬于林凌的記憶,。
那是六年前的某天,。
林凌在學(xué)校被同學(xué)欺負,手肘和膝蓋都磕破了皮,?;氐叫^(qū)后被門衛(wèi)大叔瞧見了,拉著她要給她消毒,。
剛好鐘大爺就在門衛(wèi)室里坐著,。
他幫著一起處理完傷口,然后從兜里掏出了幾顆大白兔奶糖,,笑瞇瞇地塞到林凌手中,,溫和地對她說:“不開心的時候就吃一顆?!?p> “小孩子不要總皺著眉頭,,多笑一笑?!?p> 他還說:“要心懷希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后來每次在小區(qū)里遇見,,鐘大爺都會塞給她幾顆大白兔奶糖。他的兜里只有這一種糖,,因為是他老伴最喜歡的,。
再后來,鐘大爺老伴的病情沒能控制住,,腫瘤全身轉(zhuǎn)移,,回天乏術(shù)。
他幾次想追隨亡妻而去,都被家人發(fā)現(xiàn)救了回來,。
再再后來,,他漸漸地變成一個性格怪異,、離群索居,,被兒女嫌棄,被眾人厭惡的糟老頭子,。
鐘大爺再也沒有給林凌塞過糖,。
林凌同樣再也沒有吃過任何糖。
阿癸把書包放地上,,抬起胳膊伸出兩指,,沒入那一團常人看不見的黑氣當中。
“以吾之名,,救贖汝身,。”
黑氣一點點地經(jīng)由指尖,,被吸收到了阿癸身體里,。
待所有的黑氣都被吸收干凈時,眼前站著的,,是那個一直印刻在林凌記憶中,,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小老頭。
白白胖胖,,瞇著雙眼,,衣兜里永遠裝滿了奶糖。
鐘大爺對著阿癸鞠了一躬,。
阿癸笑了笑,,提起書包轉(zhuǎn)身下樓。
剛走出單元樓門口,,就見李江和社區(qū)民警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過來,,身后還有好些跟著看熱鬧的人。
這里已經(jīng)沒她的事了,。
阿癸松開扶著脖子的手,,發(fā)現(xiàn)能穩(wěn)住,便步履不停地朝一單元的方向走去,。
回去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再多拿點錢,她想吃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