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三日,院里枝頭偶有鳥兒停留吟唱,。一睜眼,又是陽光正好的大上午,,尚謹眠這才覺得身子活泛了些?!鞍总?,替我梳妝,。這幾日沒上大娘那里請安,,想必外頭一定又鬧得沸沸揚揚?!?p> “這就來,。”白芷利索地準備了相關事物,,待尚謹眠梳妝臺前坐下,,她擔憂道:“小姐……”
尚謹眠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膚白唇朱,,眉柳睫長,,長期的書香把她熏陶得氣質(zhì)有佳,亭亭玉立,。她定了定心神,,仿佛知道白芷接下來想要說什么,。
“說吧,外頭都傳我什么了,?”
“那些奴才胡亂嚼舌根,,小姐你根本不必費心搭理他們?!?p> “你如實講來便是,。”尚謹眠淡淡的,,似乎這一問只是聊家常一般,。
白芷停下手中的動作,“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沉聲道:“他們都在說小姐不知禮儀,,白費了家里培養(yǎng)您的苦心?!?p> 這話在以前的向謹眠聽來,,簡直就是大逆不道。畢竟,,小姐最是以知書達理,、飽覽詩書為驕傲,誰若是以失禮說她,,那無異于打了她一耳光,。這也無怪乎白芷聽到這話,直接跪了下來,。她才與小姐相處了一日,,又長期在外院做活,并不知內(nèi)院里對小姐性情大變的疑惑,。
“起來吧,。下回不可如此大驚小怪?!鄙兄斆叩脑捳Z未有波瀾,,這不禁讓白芷感到奇怪,但還是依著小姐的話,,繼續(xù)為她束發(fā),。
“是時候去看看母親了?!?p> 白芷一愣,,她以為尚謹眠抱著如此沉靜的態(tài)度是為之后的請安做準備,沒想到竟打算去見柳娘。
“小姐,,那大夫人那里……”白芷欲語又休,。
“放心。不礙事的,?!?p> 尚謹眠親手插上一支雙鳳鎏金釵,身著紫輕紗襦裙,,出門徑直向西廂房走去,。
西廂房的院子有些落寞,柳娘是尚家家主的二夫人,,是尚謹眠的親生母親,。初入府時極其風光,她可是從九重樓里第一個加入商賈大家的女子,。尚木鸛也寵她,,金銀珠寶,應有盡有,。只是后來得了怪病,,一直身體不適,慢慢的,,這新鮮感消耗殆盡,,被安排到這個院落與孤獨為伴。
春季已來,,可院里的花木只懶懶地吐出幾棵枝椏,,枝干無精打采地垂著,從內(nèi)到外都帶著一股病氣,。幾個丫鬟在角落里或坐或倚,,竟無一人按照規(guī)矩做事。
她們甚至注意力都不在這院里,,尚謹眠來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驚覺,趕緊站在她面前行禮:“奴婢見過小姐,!”
尚謹眠站得端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眾人,,年紀輕輕,,卻顯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她一言不發(fā),,也未作回應,,繞開她們走向廂房。
這群奴才以為小姐清高不想搭理他們,,于是以為萬事大吉,,正要作鳥獸散,,只聽得尚謹眠冷聲喝道:
“誰讓你們起來了?”
眾人又趕忙跪了下去,,不由得面面相覷,。二小姐尚謹眠不常來此,柳娘病著,,她就一直被府里撫養(yǎng),。誰知這養(yǎng)著養(yǎng)著,倒和生母生分了,。二小姐自從知道柳娘是九重樓出身后,,就不再與她來往,怕臟了自己清白的身世,。誰知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尚謹眠竟親自踏入這冷冷清清的西廂房。
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塵土的味道,。家具陳設也都落了灰,從丫鬟到小廝無一人清理,。桌上的青瓷長頸花瓶里插著幾只光禿禿的木枝,,凋零的花枯作一團。這才剛到早春,,天氣還帶著余冬的冷意,,可爐子早已熄滅。
尚謹眠摸了摸自己微涼的鼻尖,,心頭不由一酸,,想不到風光一時的柳娘淪落到這種地步。
“娘,!”看到久臥病榻的母親,,尚謹眠開口便哽咽了起來。她并沒靠近柳娘,,而是對著母親,,直直地跪下磕了個頭。
柳娘側臥在床,,無力起身,,她睜開眼定定瞧著叩首的女兒。好在尚府也沒有白費心血,,眼前的美人兒出落得越發(fā)可人,,款款身段,柔柔身姿,可謂是“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尚謹眠終于抬起頭,對上了母親的視線,。柳娘的一雙眸子含波帶水,,雖病身在臥,可風韻猶存,。
“小女尚謹眠,,拜見母親。此為二叩首,?!毖援叄兄斆哂挚牧艘活^,。
“小女多年來不知母親苦楚,,是為不孝。此為三叩首,?!鄙兄斆哂质且话荨?p> 柳娘面色動容,,欣慰地笑了,,但對于此舉絲毫不甚驚訝?!懊邇?,快起來吧?!?p> 尚謹眠站起身,,坐到柳娘身邊,只覺鉆心的難受,?!澳铮憔腿斡伤麄冞@么對你,?!?p> 柳娘抬手似乎想摸摸她的臉頰,無奈沒有力氣,。尚謹眠察覺到了,,直接拉住母親的手貼到了自己臉上。兩人隔著如此近的距離,,柳娘面目慈祥,,甚至帶著一些滿足感,。自從自己醒來性情大變,,沒有人不是迷惑的,,單單除了柳娘。她對自己的到訪一點也不驚訝,,反倒像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柳娘的眸子變得更加清明與洞察,“我知道你會來,?!?p> 尚謹眠環(huán)顧左右,奇怪道:“青漓呢,,她不是一直是您的貼身丫鬟嗎,?怎么您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她卻不在身邊?”
柳娘虛弱地笑笑:“青漓啊,,我為她尋了個好人家,。她這個年紀,再大就不行了,?!?p> “那您就不顧惜著自個兒的身體?身邊沒貼心人照顧,,這怎么行,?”
柳娘毫不在意這些事情,語氣一轉,,嚴肅了起來:“眠兒啊,,你也知道了這世上險惡,我再沒什么可教你了,。以后的路你自己小心,。還有幾件事情,等待時機成熟再到我這兒來,。我便一一告訴你,。”
尚謹眠心下一片烏云籠罩,,聽母親這話頭似乎是在做臨終告別一樣,,還有一些她前一世不知道的事?
清冷臺上雙淚垂,,恨不惜時流光飛,。
尚謹眠只怨自己沒有多騰出時間陪陪母親,誰也沒想到再和解時柳娘已如暮陽,。當尚謹眠踏出這間房屋,,看到門前整齊跪了幾排的下人們時,,才想起還有些事沒解決。
白芷扶著小姐旁若無人地走到眾人面前,,尚謹眠掃視了一圈,,高昂著頭,發(fā)問道:“誰是這里管事兒的,?”
一時間無人吱聲,,怕是大家也猜到向謹眠想要殺雞儆猴。
“小姐,,你看這些人的做派,,懦弱得很。依我看呀,,倒不如都罰上一罰,。”白芷猜出幾分尚謹眠心中所想,,便接下了話茬兒,。
尚謹眠贊賞地看了白芷一眼,看來白芷這孩子,,當真可教,。
這些奴才肉眼可見般抖了一抖,二小姐的脾氣他們是知道的,。平日最見不得沒規(guī)矩的人,,這要是因此被罰,三日都好不了,。
“是,,是她!”一個小廝再也忍受不住,,慌忙中抬起手指向了跪在前方的一位女子,。這女子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趕忙爬出隊列,,痛哭流涕哀求道:“小姐,,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尚謹眠輕笑了一聲,,臉變得倒真是快呢。
“你叫什么名字,?”白芷問道,,一個奴才而已,小姐犯不上和她說話,。尚謹眠側目,,心想白芷深諳這些道道,,以后還是帶著她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