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
田埂上,,一身雜役裝束的李石,正不太熟練地施展著行雨術(shù)。
半空中,,一塊三尺見方的灰白云朵,,播放卡頓似的,,時大時小地揮灑著雨水,,澆灌下方的一塊塊靈田。
這里是烈火門的靈植園,。
地老鼠確實有些能耐,,李石找上門的第二天,就被安排進了烈火門,,成為靈植園的一名新進雜役,。
主要的工作內(nèi)容,就是用行雨術(shù)灌溉靈田,。
整個靈植園加上李石,,共有四名澆水雜役,分別負責不同的區(qū)域,。
李石所在的,,是專門種植毒物的毒園。
此處常年毒氣彌漫,,進行灌溉作業(yè)之時,,即便事先服用避毒丹,也難以完全避開毒氣的侵蝕,。
因此負責澆灌毒園的雜役,,基本就是一個快消品,沒有人能長時間干下去,通常二三個月就需要更新?lián)Q代,。
如此快的消耗速度,,自然不能用烈火門本門的弟子,,而是要從外面招收閑散修者,,這也是地老鼠敢拍胸脯,說能隨時安排進人的主要原因,。
今天是李石上崗的第二天,。
昨天他在工作的間隙,已經(jīng)大致摸清了整個靈植園的狀況,,并且初步確認了幾個待遠目標,。
今天他的任務(wù),是繼續(xù)借著澆灌的幌子,,暗中用神識觀察幾個待選目標,,并盡快選定最終獵物。
如今可以確定,,能夠進入密境的,,除了城主府的人,就只有三門四族中的精英,。
所以李石的目標很明確,,混進烈火門,頂替某一名精英弟子,,等到十日后密境開啟之時,,來個李代桃僵,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密境,。
根據(jù)地老鼠提供的信息,,這次烈火門內(nèi)門弟子中,絕對能夠分到密境名額的共有五人,。
這五人之中,,一人名為葉四良,是內(nèi)門大長老的嫡孫,。
一人名為孫正成,,是傳功長老的親傳弟子,另一人名為夏心蘭,,是執(zhí)法堂主的女兒,,剩下兩個則是烈火門主的記名弟子。
至于這五人的境界,,除了烈火門主的兩個弟子,,是筑基后期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筑基中期。
昨天晚上,,李石已經(jīng)再次確認,,這五人如今只有三人內(nèi)門,烈火門主的兩個弟子似乎是外出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據(jù)說會在密境開啟前趕回來,,自然排除在他的目標之外。
至于剩下的三個,,夏心蘭是個女人不予考慮,。
而那個爺爺是大長老的葉四良,李石在看到本人之時,,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還是個熟人,,竟是當日在崔家后山遇到的那位青衣四少。
認出這位主之后,,李石二話不說直接跳過,。
倒不是有別的什么原因,單純是這位大少爺作風(fēng)太過浮夸,,囂張跋扈幾乎人人皆知,,而且身邊時刻圍繞著一眾跟班,冒充起來目標太明顯,,不僅容易暴露,,而且風(fēng)險太高。
他可不想在密境里,,成為葉四良的替死鬼,,被某個人套麻袋報復(fù)。
所以最后可以說是沒什么選擇的,,李石只好將目標鎖定在了孫正成身上,。
比起葉四良,孫正成的樣貌只能算是普通,,但勝在名符其實氣質(zhì)清正,,門派內(nèi)的風(fēng)評也不錯,頗符合李石原本想象中的五好修仙青年形象,。
最重要的是,,孫正成性格內(nèi)向,平日大都在門中苦修極少外出,,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要好的同門,,而且據(jù)李石順耳聽來的小道消息,他與葉四良關(guān)系也不怎么樣,,似乎還曾經(jīng)發(fā)生過沖突,。
這樣在密境之中,萬一要遇到一起,他還可以利用這一點找借口單獨行動,,不用考慮其他,。
所以這一上午,李石其實一直在開小差,。
他表面上在澆灌靈田,,暗中則是分出一道神識,附著在一只小鳥的身上,,暗中跟著孫正成,,默默觀察著他的言行舉動,以便到時候假扮起來,,不至于當時就露出什么馬腳。
此時孫正成正在藏經(jīng)閣苦讀,,根本不知道窗外的樹枝上,,正蹲著一只行跡可疑的鳥,也不知道這一次,,他準備得再充分,,也根本沒機會進入密境。
確定孫正成一時不會離開,,李石稍稍收回心神,,繼續(xù)保持著卡頓的節(jié)奏,讓最后一塊靈田得到雨水的滋潤,,這才佯裝靈力不支,,任由那一小塊灰云飄散,一邊抬手擦了擦額頭曬出來的汗水,,一邊轉(zhuǎn)身往回走,。
“小賈,辛苦了,,到這邊來坐坐吧,。”
靈田邊,,一個中年修者對李石招了招手,。
中年修者人稱老何,是名低階毒物種植師,。
因為毒素彌漫在空氣中無處不在,,靈園中的其他雜役從不到這里來,整個毒園就只有老何這個負責人,,再加上李石這個新來的澆水小工,。
老何雖然是筑基境,可以在修煉時排除體內(nèi)的毒素,但長年接觸日積月累,,毒素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印記,,表現(xiàn)在外的,就是他的雙手膚色暗沉,,尤其是在臉頰左側(cè)和脖頸上,,已然出現(xiàn)了黑色斑點,這是毒素開始侵入臟腑的征兆,。
初見之時,,李石也不免覺得有些驚悚,立刻就明白了,,毒園雜役之所以更換得這么頻繁,,只怕老何這副樣子,也是一大誘因,。
到底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既心志堅毅,又有十足的底氣,。
即便是可以把避毒丹當糖豆天天嗑,,也受不住有個活生生的反面教材,見天地戳在自己的眼前,,時刻提醒著你,,這就是未來可能的樣子,甚至更慘也沒準,。
畢竟通常充當雜役的,,大都是一些沒出路的練氣境散修,本身就沒有半點抵御毒氣的能力,。
不過老何雖然樣貌有點嚇人,,脾氣倒是軟和得很,對待李石這個小工,,也沒有仗著身份呼來喝去,,更沒有故意刁難擺譜,而是一直笑呵呵的,,除了要求澆水認真不能偷工減料以外,,并沒有什么苛刻之處。
在李石佯裝澆水耗盡靈力,,停下休息的間隙,,老何還會在地頭的棚子里擺上茶水,跟他閑聊家常,。
即便背景是艷陽之下依舊陰慘慘的毒園,,李石捧著茶杯,,聽著耳邊聲音的時候,也常常會有一種回到老家,,跟那些老大爺一起坐在村口納涼的錯覺,。
“這澆水的活啊,最講究分寸,,多了少了都不行,,必須恰到好處?!崩虾文弥鵁煑U,,指著近前的一片靈田道。
“就拿這邊的紫煙藤來說,,喜旱不喜濕,,水少一點倒是不妨事,但一多了,,那就容易爛根,,還愛生毒蟲,若是發(fā)現(xiàn)得不及時,,那毒蟲還會蔓延開,不出三天,,這整片靈田都得遭殃,。”
其實這個道理,,李石何嘗不清楚,。
要知道,他可是有著十年種植經(jīng)驗的熟練工,。
只不過為了保持他二把刀的人設(shè),,才故意把個再簡單不過的行雨術(shù),搞得一會兒多一會兒少,,活像是尿頻尿急尿不凈似的,。
這樣一是表明他修為平平資質(zhì)平平才不得不來當雜役,二則是方便他分神去打探消息觀察目標,,萬一有個意外狀況,,也不至于引人懷疑。
不過老何看到了,,沒有當時就出言叱責,,而是在這個時候,以閑談的方式說出來,,顯然是在指點他,,這份人情李石不能不領(lǐng),,當下正襟危坐,臉上做出虛心受教狀,,并保證自己之后一定多多注意,。
老何見他聽進去了,便微微一笑,,繼續(xù)閑聊似的,,傳授一些種植靈物的經(jīng)驗和小技巧。
李石的種植水平遠高于老何,,所以更能聽得出,,對方是真心實意想教他,并不是胡說八道,,也不是存心誤導(dǎo),。
不由覺得老何這樣的人實屬難得。
而這似曾相識的場景,,也讓李石想到了過去,,心中有所觸動,不禁生出些類似于老吾老的親近之感,,閑聊便多了些互動,。
這樣聊來聊去,老何越發(fā)看李石順眼,,話題也擴展開來,,開始說起一些烈火門的事情,并表示之后李石若是想拜入烈火門,,他也能幫得上忙,,到時候跟內(nèi)門管事遞幾句話,就可以成為正式的外門弟子,。
李石正要表示感謝,,毒園外忽然一陣騷動。
稍稍放開神識,,他看到昨天那兩位鼻孔朝天的正副管事,,正微微躬著身,陪一個人往前走,,看方向似乎是朝著他們邊來的,。
這倒是有點稀奇了。
李石不由得多了看走在中間的那人兩眼,。
雖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能讓兩位不幸得了頸椎病的管事笑得如此諂媚,必定不一般,。
這么想著,,李石轉(zhuǎn)頭去看老何,,本是要八卦一下,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對方臉色很是難看,,甚至眼中還有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隱隱的忌憚,,不由得越發(fā)好奇起來。
那人究竟是誰,,竟能讓這么個好老人有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
不過還沒等他把話問出口,那人已然走進毒園之中,,兩名管事并沒有跟著進來,,而是站在門口像是忠心的仆從一樣垂手等待。
莫非是烈火門中的高層,?
李石低下頭,,用神識默默打量著對方,這人青年樣貌,,五官并無特別之處,,但組合起來,卻莫名給人一種怪異之感,。
就是隨時可能突然出手捅你一刀,,順便再攪兩下的同時,還對你綻放燦爛笑容的那種,。
變態(tài)變態(tài)的,。
這種場合,李石一個澆水小工當然只有靠邊站的份,,變態(tài)青年更連眼神都沒往他這個方向偏。
而老何則是沉默地站起身,,變態(tài)青年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跟著他,徑直朝著毒園深處走去,。
昨天老何講規(guī)矩的時候,,提到過那邊有個飼養(yǎng)毒獸的獸舍,說那里很危險,,警告他絕對不能靠近,,以免發(fā)生意外。
因此李石盡管好奇,,也知道不能跟上去,,只好繼續(xù)利用神識暗中觀察。
只見兩人一前一后走到獸舍外,,老何伸手打出一道法訣,,開啟門戶上的禁制,,變態(tài)青年便邁步走進獸舍。
全程兩人都是一言不發(fā),,變態(tài)青年進去之后,,老何又打出一道法訣封閉門戶,然后就像那兩位管事一樣,,站在原地并未離去,,臉色依舊不怎么好看,甚至可以形容為陰云密布,。
李石越發(fā)地好奇,。
那獸舍他昨天已經(jīng)暗中看過,面積并不大,,里面也只是飼養(yǎng)著十幾頭一階毒物,,都是萬木城周邊常見的品種,像是會噴吐毒液的綠頭蟾,,尾部藏有毒針的鬼面蜂,,還有毒性少但繁衍快數(shù)量多的噬獸蟻等等。
在李石看來,,這獸舍屬實乏善可陳,,根本沒有什么值得嚴守之處。
也就是那噬獸蟻體積實在有點小,,提取毒素有些麻煩,,剩下的全都加起來,也不夠他一指頭捏的,。
所以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個變態(tài)青年到底進去做什么,竟能讓老何有如此之大的怨氣,。
當然,,李石也用不著費心猜想,很快,,這個答應(yīng)就在他眼前揭曉了,。
在變態(tài)青年走進獸舍的時候,李石的一縷神識早就搭上了順風(fēng)車,,粘在他的身上跟著一開眼界了,。
片刻后,李石就知道老何的不爽源何而起了,。
那變態(tài)青年顯然是在用毒獸做一些試驗,,只是手段極為殘忍暴虐,簡直令人發(fā)指,。
其實論起承受能力,,李石可以說是極高的了,。
比眼前這種更血腥的場面,他不僅親眼看到過,,甚至還親身經(jīng)歷過,,后來也時常親自動手,但無論是哪一種,,都只是為了印證某個猜想,,或者得到某種結(jié)果,無論是他還是那個人,,都不會也沒有興趣,,做那些只會增加痛苦,卻沒有任何用處的多余舉動,。
但變態(tài)青年卻不一樣,,不僅喜歡折磨他手上的實驗品,更是將整個過程當成一種愉快的享受,,而且從始至終,,臉上都帶著一種興奮莫名的神情。
李石只看了幾眼,,就屏蔽了附著在變態(tài)青年身上的神識,。
這家伙,真是無愧于他周身幾乎要形成實質(zhì)的變態(tài)氣質(zhì),。
也怪不得老何的厭惡之中,,還隱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懼怕,那是一種發(fā)自心底的,,在面對惡魔之時才會產(chǎn)生的復(fù)雜情緒,。
看來這是個危險的家伙,希望不會在密境中遇到,。
李石邊隨意地想著,,邊站起身往田埂上走。
看那樣子,,變態(tài)青年一時半會兒應(yīng)該出不來,老何顯然是要一直守在那里,。
暫時也沒有關(guān)注兩人的必要,,李石一邊施展行雨術(shù)繼續(xù)澆水,一邊將注意力挪回到那邊的小鳥身上,,依舊觀察著孫正成的一舉一動,,同時在心里羅列注意事項,預(yù)設(shè)在密境之中,,各種可能的突發(fā)事件,,而他又應(yīng)該如何以對方的身份來應(yīng)對,。
過了大約有一個時辰,李石的澆水工作已然接近尾聲,,獸舍那邊才又有了動靜,。
變態(tài)青年心滿意足地走出來,看也不看旁邊一眼,,徑直離去,。
而在他的身后,老何進入獸舍,,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才黑著臉回到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