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
蘇州府常熟縣,一個幽靜的莊園內(nèi),此時已過冬至,但滿院的草木郁郁蔥蔥,特別是梅花開得正旺,,更顯雅致。
一個老者正在偏廳翻看往來書信,挑出一封,,仔細(xì)看了兩遍后,就吩咐一旁的管家磨墨,。
可提起筆來,,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寫起,,一連蘸了三次墨,都下不了筆,,索性就把筆墨紙硯都推到了一旁,。
示意了一旁的管家,管家連忙轉(zhuǎn)身取來一個木盒,,打開里面還是一個個的小盒子,,再打開,取出一根卷煙,,遞了過去,。
老者一愣,他在思緒煩亂的時候,,有吸食煙草的習(xí)慣,,老管家伺候他多年,對他的習(xí)慣再熟悉不過,,可今天是怎么了,,遞給自己的又是什么?
“老爺,,這是市面上新出的煙草,,比之前的要好上不少,正巧有人送了一些過來,,我就想著讓老爺嘗嘗新鮮,。”
管家打開一個精巧的火折子,,擰開火帽,,對著里面吹了吹,火頭就亮了起來,。
老者接過火折子,,對著火頭把煙點(diǎn)燃,深吸了一口,,雖然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煙草,,但又不是什么復(fù)雜的東西,看了兩眼就知道該怎么用,。
嗆人的感覺并沒有出現(xiàn),,反而非常的柔和、綿軟,,其中還隱隱有一絲蘭草的芳香,,但勁頭十足,一口下去,,就有點(diǎn)飲酒微醉的感覺,,在這飄飄然中,,忽然一陣清明,趕忙提起筆來,,一揮而就,。
等寫完回信,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手中的煙已燃盡了,,就讓管家再拿出一只。
這次才仔細(xì)地打量起來,,切細(xì)的煙絲用絨紙緊緊地卷成卷,,一頭還加了棉花做的嘴,紙上印著蘭花圖案,,很是講究,,湊近輕嗅,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蘭草芳香,。
裝煙的盒子為銅制,,四四方方,通體鏨刻著蘭花花紋,,顯得古樸雅致,,火折子是一根圓柱,里面存有火頭,,一吹就著,可握在手里,,卻不覺得燙手,,這以后想抽煙的時候就方便多了。
“這是何人送來的,,有趣,,很是有趣?!?p> 老者把玩著手中煙盒,,自從他辭官回鄉(xiāng)后,帶著禮物上門拜訪的絡(luò)繹不絕,,雖然已無官身,,但影響力還在,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復(fù)起,,重登金鑾,,所以來的都是達(dá)官顯貴,文人士子,。
“回老爺,,是蘇州府的一家叫‘三晉’的商號送來的,,別看這東西不起眼,外面一盒普通的就要好幾兩銀子呢,,甚至還有五十兩一盒的,,據(jù)他們說,送到咱們府上的是專門訂制的,,別處沒有,,專為孝敬老爺?!?p> “商賈,?怎么什么人的東西都收?”
老者臉色沉了下來,,士農(nóng)工商,,商賈排在最末,雖經(jīng)商之人大多富有,,但身份卻最為低賤,,官紳士人往往看不上眼,更別說像老者這樣的文人翹楚,。
“老爺,,我也不想收的,但來人卻說您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辛苦操勞,他們商賈小民仰慕老爺?shù)娘L(fēng)骨,,知道老爺喜食煙草后,,就特意進(jìn)獻(xiàn),并不圖回報,,我覺得他們說的也對,,就大膽收下了?!?p> 管家擦了把汗,,心說真不該接這勞什子活計,懷里的大額會票也變得燙手起來,。
“難得他們有這份心,,算了,收下吧,,他們真的沒有其他請求,?”
老者原本是想把東西退回去的,但回味起剛才的口感,,特別是聽到專為他訂制的,,又有點(diǎn)舍不得,,不覺間又點(diǎn)燃一只,放到了嘴邊,。
“倒是有一樁小事...”
“就知道這幫銅臭商人不會白送,,說吧,什么事,?”
“他們想要老爺?shù)哪珜?,最為煙草的字號?!?p> “嗯,,還算他們識相,這個要求也不算過分...”
老者提筆略一斟酌,,就寫下‘忘憂’二字,,并在下角提上了錢謙益三字...
蘇州府,新開張的三晉商行內(nèi),,客滿為患,,雖然也有其他貨物出售,但‘忘憂’煙的名頭明顯蓋過了其他,。
豪門大戶的奴仆下人,,排著隊在里面等待,買到的也會有禮物回贈,,并且在出門時候,,還會偷偷給一個紅包,回扣是千百年來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多少得有,。
墻上一張張文人墨寶都被裝裱起來,掛在顯眼位置,,正中最大、最高的是江左三大家錢謙益的墨寶,,樹的影,,人的名,靠著走文人墨客這條路,,山東的卷煙也走上高端路線,。
此時人們的意識中,還沒有吸煙有害健康這一說,,反而是認(rèn)為對身體有益,,《露書》中都有記載,煙草可以‘避瘴氣’,,搗入水中可以殺死頭虱,,《蚓庵瑣語》中說煙草可以驅(qū)寒,,是一種藥物,而且吸食后會讓人產(chǎn)生愉悅的感覺,,流傳很廣,。
只是以往吸食需要隨身帶著煙斗和煙袋,打火也不方便,,吸食幾口就得重新打火,,諸多不便,加上生煙味道很嗆,,口感不好,,所以有身份的人只會在家中獨(dú)自享用,忘憂煙出現(xiàn)后,,解決了這些麻煩,,再加上文人墨客的帶動作用,使得卷煙流通很快,,在蘇州都成了一種社交禮儀,。
朝廷的禁煙令雖然嚴(yán)厲,但卻從來沒起過作用,,最終結(jié)果是禁者自禁,,吸者自吸,特別是在給蘇州知府也按時送上訂制的卷煙和豐厚的常例銀子后,,更是暢行無阻,。
“張先生,這還不到兩個月,,咱們的存貨就不多了,,得抓緊再運(yùn)一批過來啊?!?p> 王三興奮的說道,,對張珂的稱呼也變成了張先生。
剛開始的時候,,王三等人的確是和防賊一樣防著,,但在推廣卷煙的時候,真真切切地見識到了張珂的手段和人脈,,包括走通知府大人的門路,,用文人墨客擴(kuò)大影響,這些都是他們從來沒接觸過的,,還沒賺一文錢,,倒是先花出去很多,直把徐秀才心疼的跳腳,但后來的回報也是豐厚,,已經(jīng)成十倍的賺了回來,。
“不急,物以稀為貴,,太多了就不值錢了,,要造成一種忘憂煙制作不易,量很小的假象,,才能使之更加值錢,,從明天開始,限量出售,?!?p> 張珂還是搖著扇子,盡管天氣不熱,。
“那咱們山東的存貨怎么辦,?還有好多呢?”
“我走之前已經(jīng)和大人說過,,還要制作粗糙,,價格也便宜的,但比未炒制的生煙好,,賣給普通百姓,,不能只走顯貴這一條路?!?p> “好辦法,,普通人還是多,走的量多了也能積少成多,,他們是買不起忘憂煙的,,有一種價格低廉的最好不過?!?p> 說話的是徐進(jìn)業(yè),,以往見過最大的官是知縣,這次可是收獲不少,,見到不少大官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