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隅之太平
張淵正待回應(yīng),,趙毅卻是上前一步,,淡然道:
“仲達尚需統(tǒng)領(lǐng)安民營,,還是由在下陪同前往吧,?!?p> “還是……”
張淵眉頭微皺,,正欲拒絕,。
趙毅又意味莫名地補了一句。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張淵不由默然,,雖然在他看來,,甄氏既然深知自己與太平道的關(guān)系,便幾無可能有叵測之心,;
但趙毅所言也確有道理,,于是便也應(yīng)了下來。
“那好,,承剛兄便一道走一遭,,騎兵由元武暫時統(tǒng)帶?!?p> “諾,!”
眾人面色微松,有趙毅這個大高手在,,主公的安全性至少能提升好幾重,。
“走吧?!?p> 張淵夾動馬腹,,率先揚鞭而行,身后趙毅,、杜遠,,及四十余騎兵緊隨。
待得經(jīng)過劉穗身旁時,,張淵忽的露出一抹奇怪笑容,。
“雖然不知此番是哪位在暗中策應(yīng),不過代我傳一句話,,心意在下已然收到,。
日后若有機會,當好生感謝,。
駕,!”
看著張淵遠去的背影,劉穗不由一臉懵然,。
他不曾向?qū)Ψ秸f過會有人來啊,,對方是如何知曉,?
……
兩刻鐘后,安民營清理完戰(zhàn)場,,迅速離去,。
半個時辰后,一大彪人馬忽然出現(xiàn)在場中,。
“隱諜劉元禾,,拜見圣女,!”
“起來吧,。”
“是,!”
張妍頭戴斗笠,,一面觀察著余留的戰(zhàn)場痕跡,一面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
“那張淵哪里來的人馬,?可是其安民營,?”
“回圣女,正是其麾下安民營,!”
張妍眉頭微蹙,,奇怪道:
“他那安民營不是只成立不到一月?
一幫子瘦弱的流民操訓(xùn)如此短時間,,他也敢拉出來,?
這也便罷了,竟然還能打贏一千精銳部曲家兵,,你可看出是如何一回事,?”
“回圣女,張淵手下應(yīng)是有能人,。
他們先行以優(yōu)勢兵力出其不意,,剪除了隱藏于林內(nèi)的四百余人;
而后又以騎兵沖陣,,沖垮了峽谷主道上的錢氏等氏族部曲,。
再加上錢訣等人在第一時間被絞殺,氏族部曲群龍無首之下,,被紛涌而出的安民營士卒逐個擊潰,。
是以,戰(zhàn)斗結(jié)束很快,,而安民營也只折損了數(shù)十號人,。
此外,弟子還發(fā)現(xiàn),,那安民營中有不少高手,!”
劉穗冷靜分析,、快速回應(yīng)。
“哦,?如此看來,,那小子倒是還挺能籠絡(luò)人心……”
張妍秀眸微瞇,不知在想些什么,。
劉穗略一猶豫后,,還是再度稟道:
“圣女,張淵好似察覺到了周邊另有圣道人馬策應(yīng),。
是以臨行前還特地讓弟子帶話,,說是日后若有機會,會好生感謝……
不過他并不知曉此番是圣女親自帶隊前來,?!?p> “嗯?”
張妍頓時一愣,,眼中滿是不解之色,。
她們離得很遠,按說張淵不可能發(fā)現(xiàn)才是,。
難道,,是發(fā)現(xiàn)了紙鶴?
可常人不應(yīng)該知曉紙人紙馬之術(shù)啊……
此時此刻,,張妍忽然發(fā)現(xiàn)張淵的身上好似有著諸多迷霧,,令她看之不透……
……
毋極縣北部,銀杏鄉(xiāng),。
銀杏鄉(xiāng)位于滋水河畔,,多膏腴良田,,因有一顆近兩千載樹齡的銀杏樹而得名,。
不過一百多年前,因銀杏甄氏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從此銀杏鄉(xiāng),,乃至是整個毋極縣都成了甄氏的代名詞。
那人便是太保甄邯,,在新朝時更位居大司馬,。
即便新朝覆滅,甄氏的榮光大受其損,,但仍舊不曾被湮滅,。
相反,還歷代皆世襲二千石俸祿之官職,。
不過,,因甄邯之影響,,甄氏的前路也被封死在二千石,數(shù)代以來未得寸進,。
于是上一代的族長甄心便悄然拓展商道,,采取曲線救族之策略,意欲為甄氏一族的存續(xù)添一份保障,。
及至而今,,毋極甄氏在朝堂及文人名士中已然聲威極小,但財力卻稱雄于周邊數(shù)州,。
這一日,,寬闊平整的銀杏鄉(xiāng)道上,忽然迎來了一行五十余人的外客,。
不過周邊的百姓只是好奇的望上一眼,,便不再多關(guān)注。
雖然年初甄氏族長甄逸剛剛因為朝堂兩黨之爭,,成了遭難的小魚;
稀里糊涂的被冤枉撤去上蔡縣令一職,,但其廣大的影響力仍舊使得不斷有人前來拜會,。
張淵放緩馬速,策動戰(zhàn)馬小步前行,,同時好奇的打量著周遭,。
馬蹄下是寬五丈、十分平整的碎石路,,比一些縣城內(nèi)的土路都要高了好幾個檔次,。
兩側(cè)是青苗微晃、一片碧綠的莊田,,田中百姓大都面色紅暈,,眼中也幾無憂愁悲苦。
與隨處可見的流民相比,,他們無疑要幸福良多,。
左側(cè)的河流清澈蕩漾,不時可見游魚徘徊往來,。
寬七八丈的河面上,,還有不少漁船游弋,上面的漁夫正在不緊不慢地捕著魚,。
甚至于,,偶爾還能看到一兩艘小畫舫,舫上有文人士子溫酒淺抿,、高談闊論,。
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此地好似獨立于混亂、黑暗的外界,,自成一方小天堂,。
不過此前曾見到的一幕,卻又告訴張淵,,這只不過是一種人為的假象罷了,。
在鄉(xiāng)口,數(shù)百全副武裝的家兵封堵著路口,,將或是慕名而來,、或是無意靠近的一眾流民,盡數(shù)阻攔在外,。
甚至于,,還有脾氣暴烈的,直接對流民出手教訓(xùn),、驅(qū)趕,。
想來在其他入口,也都有家兵設(shè)卡阻攔,,將混亂隔絕在外,。
如此行為,很難評斷其公義與否,。
對于流民而言,,這無疑是狠辣且無情的舉措。
可對于銀杏鄉(xiāng)的百姓及其他人而言,,這卻又是強力的保障之策,。
沒人愿意自己的家園被密密麻麻的外人所占據(jù)、分允,,更沒人愿意看到瘟病在自己的家園彌漫開來,。
張淵理解甄氏的做法,但理解不代表認同,。
倘若人人皆秉持如此自保之心,,那這個多災(zāi)多難的國度,又要如何去挽救,?
一鄉(xiāng)之安寧,,不足以稱之為安寧。
一地之繁華,,不足以稱之為繁華,。
一隅之太平,不足以稱之為太平!
懷揣著略顯復(fù)雜的心思,,張淵等人逐漸靠近到了一座占地十分龐大的莊園,。
莊園背靠河流而建,綿延看不到頭的院墻通體呈白色,。
院墻墻高近兩丈,,墻頭上有青瓦覆蓋。
從外側(cè)張望,,隱約可見一棟棟高出院墻的閣樓,、涼亭、水榭檐角,,以及高大的樹木等點綴在院內(nèi),。
而在前方兩百余步外的莊園大門前,則正有一行人在候著,。
及至張淵等人到了近前,,方才發(fā)現(xiàn)莊園的正門閉的嚴嚴實實,只有左側(cè)側(cè)門敞開著,。
對此,,張淵也只是掃了一眼,面上表情始終平靜,。
以甄氏的資本,,即便是郡守來了,怕也未必會打開正門隆重相迎,,更何況是自己這個沒有任何正式身份之人。
“老朽乃甄府管家甄循,,恭迎貴客登門,!”
眼見著張淵等人下了馬,一個帶頭的老者笑瞇瞇地迎了上來,,周到的行了一禮,。
其身后護院、下人等也隨之行禮,。
張淵含笑抱了抱拳,,溫和道:
“在下雖是受邀前來,但也不曾提前打了招呼,,希望不曾叨擾才好,。”
“貴客哪里的話,,甄府待客向來準備周到,,貴客無需多慮。”
甄循矜持一笑,,而后掃了眼張淵身后的人群,,給了個歉意的眼神。
張淵自然明白其意思,,回首吩咐道:
“承剛兄,、智杰,你二人隨我一道,。
至于一眾兄弟們,,便隨主人家吩咐安頓吧?!?p> “諾,!”
杜遠應(yīng)了一聲,而后喚過一人,,附耳交待,。
甄循滿意的點點頭,招過一人,。
“將這些兄弟安頓到西院客舍,,好生招待?!?p> “是,!”
一個帶頭的護院抱了抱拳,而后帶了兩人引領(lǐng)數(shù)十個騎兵朝西方行去,。
甄循微微一笑,,繼而側(cè)開身子,朝著張淵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家主公身體抱恙,,無法親自外出相迎,還望貴客莫要在意,?!?p> “無妨?!?p> 張淵搖了搖頭,,簡單回應(yīng)一句便不再出聲。
甄循見此便也識趣的閉上了嘴巴,,只帶人在前引路,。
一路沉默前行間,張淵也在打量著周遭的環(huán)境,。
這莊園又與外邊不同,,所有大小路徑上俱是鋪滿了石板,平整而光滑。
水池,、湖泊,、小型水道等更密布各處,為這莊園在炎熱的日頭下增添了不少涼意,。
樹木成行,、遮映屋檐,花團錦簇,、招蜂引蝶,。
游廊蜿蜒、曲徑通幽,,明光四處,、鳥語花香。
一路走過,,整座莊園的精致程度,,直讓趙毅及杜遠有些看花眼的感覺。
即便在張淵眼中,,也隱有贊嘆之色,。
雖說這莊園與明清的皇家園林無法相比,但在許多方面卻又別樹一幟,、構(gòu)思精巧,。
就如那能夠時噴時停地鏤刻竹筒,就類似于后世的旋轉(zhuǎn)噴灑裝置,,也不知是如何一個原理,。
而且在方才經(jīng)過的一個小菜園中,張淵竟然還看到了西瓜藤蔓,。
不過在這個年代,,西瓜并不叫西瓜,而是名喚寒瓜,,乃是張謇所率使團引入。
但這玩意兒可是皇室特供,,只有個別的大世家能夠享受到,,也不知這甄氏是花費了多大代價才弄到。
一路彎彎繞繞,,直走了近一刻鐘,,這才到了目的地。
甄循將三人請入一座會客殿,,命人奉上了茶果糕點,,便匆匆離去。
也不知是去向主人家匯報了,還是另有其他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