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民以食為天
雨打瓦片,。
鐺鐺聲如編鐘亂響,,密而音空。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p> 蘇歸想著,,此時才發(fā)覺這雨下了一夜,,竟是愈發(fā)猛了,。
七娘開口道:
“你道他是鼎鼎大名的白袍將軍,前日卻是獨身一人斃于曄州西郊,。這還不算,,他死時身上甲胄破破爛爛,臉也毒爛了大半,,我只道是逃伍遭難的小卒,,想要落葉歸根?!?p> 嘶,,不對啊。
“可是,,七娘,曄州又不靠近邊境,附近的駐軍不都在東北方嗎,?從西郊去往北邊的河西莊慶,,那是妥妥的要經過那地界,真是要返北鄉(xiāng)的逃兵,,不可能往西邊跑?。 ?p> 蘇歸意思簡單,,連自己都能看出的線路問題,,七娘行事利索,一瞧便是常走南闖北的行家,,怎么會做出這樣的誤判,?
除非!
他當即想通了,,白將軍說的是自己死在第三場敗仗上,!
那么附近一定是發(fā)生了……
“早些時候,曄州更西邊,,遭了事,。”
七娘說著,,直搖頭,。
“慘。四十步卒,,撞上了三百余馬匪,,其中還有落草的修士。我不敢停留,,直取道走了,。”
蘇歸心中唏噓不已,,但又覺得事情更奇怪了,。
再問及二者如何相遇,白將軍究竟托付了什么,。
七娘回答,,她為了避開馬匪,尋了處隱蔽地躲藏半日,,之后才繼續(xù)向東,,遇上了將死的白慶之。
白將軍求她將一封書信帶去河西莊慶,,送給什么役,。
但她并沒能聽明白是役什么,,加上以為他是好不容易從馬匪手里跑掉的四十卒之一,心生憐憫,,就干脆將他尸首一齊帶走,。
如此一來,到了莊慶,,自然能讓當地人認尸,,從而找到要找的人。
她帶著他剛行沒一會,,就突然下起大雨,。
路滑泥濘,行路太難,,又怕尸體淋了雨爛的太快,,便在昨日將夜,就近進了曄州城,,討副棺材,。
言盡于此,七娘從身上取出一封燙了火漆的信箋,,遞出道:
“怕書信被淋濕,,我收到了身上?!?p> 蘇歸正想伸手接信,,卻是驀然握緊拳頭。
自己是個瞎子,,且不識字,,怎會伸手接信?,!
這是七娘的試探,。
她仍是沒有盡信自己,而且她也沒講清為什么昨夜會威脅自己,,擔懼報官,!
見他并無反應,七娘挑了挑眉,,把信又收了起來,。
前堂里一時陷入沉默。
只余雨聲
蘇歸思索著,,突然一拍大腿,,開口道:
“七娘,你之前說已經快到中午了是吧,?”
“……是,。怎么,?”
他面露微笑,說:
“人是鐵飯是鋼,,得吃飯吶,!早飯都沒吃,,你也餓了吧,?”
七娘表情凝固,散發(fā)出常人無法表現的關愛智障般的眼神,,她絞了絞耳邊的頭發(fā),,像是沒聽清他的話。
“哎呀民以食為天,,之前那事還管它干嘛,。白將軍都托夢給我了,就近找個地兒把他埋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邊說著,,他邊往廚房走去,。
“你可別走啊。這雨下得這么大,,可不好趕路呀~”
七娘聽出他話里有話,,卻有些摸不著頭腦,索性無聲跟隨,,一起去了廚房,。
蘇歸會下廚嗎?
答案是前世不會,,但前身會,,只是不太會。
前世安穩(wěn)年代,,多數時候吃外賣,,少數時候下館子。
前身目盲,,父親死后自己照顧自己,,能做飯,只是成色不行,,不太好吃,。
且說回廚房。
灶臺兩口鍋,,火已生好,。
他取碗舀米,,瀝水入鍋。
隨后奢侈的拿出一枚雞蛋,,自覺不夠,,又拿出一枚。
用筷子自豬油盅里勾起一小塊,,抖落鍋中,,米白色油脂立即化開,噼里啪啦的聲響逐漸由小變大,,油點濺蹦起來,。
七娘站在他身后,有些驚訝地看著這個瞎子手法極其嫻熟地做菜,。
蘇歸同樣驚訝,。
他見著碗里的蛋清和金色蛋黃在攪動中不斷散勻,只覺得手腕靈巧順意極了,,柔得跟水似的,,絲毫不覺得費力。
而手心被指骨戳傷的位置,,也不知在何時徹底愈合,,一點不痛,半分傷口也見不著,。
他想來想去,,這該是《冥陰鍛體術》中,陰澤三寶之首——血寶修煉的好處,,但自己不是還沒開始煉嗎,?
這倒是他忘了,昨夜為了求生,,恍惚間喝下了那攤腥臭不已的精血,,昏睡后經卷幫助錘煉的結果。
心念之下,,他對自己的廚藝信心大漲,。
將蛋液倒進鍋中,嘶嘶聲鼓泡聲瞬間大響,。
再從柜中取出三顆淡紅泛青的胡柿,,也就是番茄,與前世傳入時不同,。
迅疾洗凈,,十字割皮,三兩下就完全剝開,。
此時他再掌勺給半凝固的蛋餅翻個面,,酥黃如薄金,,將將好。
噔噔噔,。
刀身帶芒,,若銀光飛舞,眨眼間,,胡柿已被切得厚薄均勻,,齊整的趴在案板上。
蘇歸抓起一點鹽粒,,右手伸如孔雀,。
然后用一種極其騷包的姿勢,撒鹽入鍋,。
他甚至能夠掌控每一次揉搓灑下的細小鹽粒的數目。
這種雙手飛動卻仍能精準行事的感覺實在太妙,,而且一點也不累,,暢快極了!
甚至有些上頭,。
又一次翻面,,同時將鮮紅水嫩的柿片滑入鍋中。
汁水澆覆在蛋餅上,,鍋里邊一時像是綴著紅花,,流云舒卷的圓形畫屏。
蛋香,,胡柿清爽的味道,,徐徐飄起。
七娘也看得有些癡醉,,不自覺上前小步,。
鼻息輕吐,蘇歸覺得脖子有些癢,。
切餅,,翻攪。
片刻后,,入盤,。
白瓷底,金酥百片,,蓋著柔紅色微卷柿塊,,汁水收濃微泛油光。
鮮香四溢,。
“你真的目盲,?,!”
七娘端著盤子,低頭杵近些,,使勁吸著鼻子,,難以置信地細聲問道。
再抬頭時,,面容流露出四倍的驚喜,。
蘇歸在制棺的圍裙上揩手——是的,他忘了脫下來,,其實本質上也就是個木工圍裙——他是這么想的,。
“無它,”他淡淡地說,,“唯手熟爾,。”
有事須得一提,,胡柿在這里是和胡豆,、胡椒等一撥傳入的,時間還不太久,。
因其內外皆是鮮紅,,興慶,加上如石榴般腹中多籽,,寓意“多子多?!保挥米骷漓氲墓┕⒁虼藦V泛傳開,。
即使食用,,也只是當作夫妻盼子討彩頭的水果。
就像幾乎沒人會用石榴和葡萄炒蛋一樣,,此時這道菜,,算是蘇歸標新立異的獨創(chuàng)菜式,沒人見過,。
他滿意地看著七娘陶醉的表情,,心中有些小得意。
突然,,屋外傳來幾道呼喝聲,,隨后向著棺材鋪近了。
算著時辰,,是該來了,。意料之中。
他微微點頭,轉身想要去盛飯,,瞬即想到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
菜是好了。
但飯還沒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