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平凡的旅程
梅子河,。
日頭西斜,,將至傍晚,。
蘇歸和七娘擠坐在一副棺材里,,各自持著一截劈開的棺蓋,,像使槳一樣劃水前行,。
渡口當然有船,。
但要么是載客的那式稍大些的,,只憑他二人,,撐桿木槳都使不好,試了一會總在河邊打轉(zhuǎn),。
要么就是偏小的,,原主家自用來捕魚的舢板,,款式窄長。
然而這樣的船需要腳上吃勁,,否則會晃晃蕩蕩的,,站立不穩(wěn),極容易失了平衡,,連人帶船翻進水里,。
他倆就做了一個很好的示范。
在表現(xiàn)相互之間極其不協(xié)調(diào)這件事上,,倆人倒是發(fā)揮出了難得的默契——只駛出不到兩丈的距離,,便因為把握不住平衡,手忙腳亂下一頭栽進河里,。
七娘本就厭水,,也不會游泳,幸好蘇歸還沒失了前世的泳技,,把她撈了起來,。
無奈之下,他突然想起之前看見的飄在河上的棺材,,加上離河不遠的一家,,敞放著一口還未使用的棺材。
所以自然而然……
“你看,,我就說吧,,還是這玩意靠譜。阿嚏,!”
蘇歸頗得意地說道,,打了個噴嚏。
他穿濕衣,,劃著棺蓋斷木,,努力與七娘保持節(jié)奏一致。
后者的衣服被她用僅剩的法力蒸干了,,她實在是太討厭被水裹住的感覺,。
也怪不得她前往北汀,不走近得多的水路,,而選擇繞行頗多的陸路,。
“可這是為何?棺材明明和那小船相差不大,,行起來卻穩(wěn)多了,。”
她細眉蹙起,,疑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穩(wěn)定與否,主要看的是吃水深度,,其次是接觸面積,。你瞧咱們這棺材,水線都漫到一半多了,,加上方形底面和曲面的受力差異,在梅子河這種無波無浪的水道,,對于咱們這樣沒劃船經(jīng)驗的,,可不比那舢板強多了嗎?!?p> 蘇歸認真答道,。
她瞥了他一眼,面色微有些古怪,,卻閉了口,。
水面上,涼風習習,,陽光與正午相比已柔和許多,。
斜陽映水,波光粼粼,。
遠山重疊勾出一條曲折峰線,,水道綿長悠然泛光如一根緞帶。
仰望蒼穹,,碧藍而西側(cè)一角微微發(fā)橙的晴空,,云舒卷穿行,若飄然飛舞的綾羅織羽,。
山花艷麗,,熱烈而純粹;道邊花細碎,,色雜而嬌小,。
在前行中,撥槳逐漸嫻熟的七娘,,手上動作卻緩了下來,。
她出神地望著遠處景致,檀口微張,,沉醉其間,。
蘇歸也看得有些呆了。
鮮花點綴了山水,,而她的剪影裝飾了風景,。
“江流宛轉(zhuǎn)繞芳甸,,日照花林螢光現(xiàn)?!?p> 他不禁吟道,。
然后就后悔了,胡謅的后半句實在是拉胯,,不過幸好她似乎沒聽出來,。
“聽起來好棒!你還會作詩,?,!”
“……呃……前人所作,我恰好有感同身,,念出來了,。”
作為此界文盲,,作詩是不會的,,話說回來,識字課程得安排上啊,,要是七娘認字,,找她學得了。
“駛船好像還蠻有意思的,?!?p> 她突然岔開話題,八目眨動,,雙頰微緋,。
“可我們不是在泛棺嗎?”
“……”
七娘的臉瞬間黯淡下去,,嘴唇微嘟,,像是生氣了,隨后板也不劃了,,挽了一小捧水就向他濺去,。
“不是,我開玩笑而已,。難道只許你開玩笑嗎,?”
……
至對岸,時已入夜,。
本來按照原定計劃,,中午就過了河,再趕上半天的路,,晚上該是可以走到一處叫丘山縣的地方落腳,。
但劃得慢,,加之水流影響,他們此刻的位置已經(jīng)里梅子渡,,以及梅子渡對岸的那個小渡口,,相當遠了。
反正今晚是到不了丘山縣了,。
“我去,!昨晚不能說睡得不好,只能說壓根沒睡,,今晚還得睡在野地里,?!我衣服都還是濕的,!”
蘇歸吃著所剩不多的肉干,有些崩潰,。
作為野外的行家,,七娘不允許生火,也不建議繼續(xù)趕路,,只建議就地休息,,恢復(fù)體力。
問及緣由,,她講道,,自己之以前獨自行走,??匆娪腥齼沙鲂械穆萌?,晚上點燃篝火。
然后第二天,,她悄悄路過時,,就發(fā)現(xiàn),大部分時候,,火還燃著,,然而他們的東西被翻過了,人也不見了,。
與怕火畏光相比,,某些妖邪可能更怕找不著人。
夜晚的火光,,實在太顯眼了,。
但有什么辦法呢,他也就發(fā)發(fā)惱騷,。
“人離鄉(xiāng)賤??!”
蘇歸感嘆道,往地上一躺,,就準備穿著濕衣服湊合一晚上,,只希望今夜染上的風寒不要太嚴重。
七娘說道:
“你這是做何,,怎不把濕衣服脫了,?不怕著涼嗎?”
他當時就驚了,,回道:
“那我光著身子就不會著涼了,?!”
七娘撇了撇嘴,,臉上微起笑意,,仿佛終于抓到了他智商上的空當,卻是說道:
“可這樣,,夜里該冷得緊吧,?”
“脫不脫不都冷嗎?那要不你也用法力幫我烘干一下唄,?”
他說著,,突然意識到什么,雙手猛地抱在胸前,,喊道:
“我可是很保守的,!你不要亂……嗷!”
話還沒說完,,她就丟過來一團白花花的東西,,正砸在他腦門上,隨后一躍上樹,,沒好氣地說:
“那你就穿濕的裹著睡吧,。”
蘇歸揉了揉額頭,,倒也不疼,,這東西軟軟的,手感非常熟悉,。
他一下就想起來了,,在被那老狗無緣無故打傷后,自己蓋的就是這玩意,,織成睡袋形狀的絲繭,。
太棒了!他還記得這玩意又軟又滑,而且特別保暖,。
“不許看?。 ?p> 他向著樹上喊道,,開始脫衣服,,隨后帶著笑容鉆進了絲繭里,發(fā)出了極其滿足的聲音:
“??!好暖和!好舒服,!”
絲繭柔軟又帶著韌性,,竟是讓他感覺不到身下土地的坑坑洼洼。
他從絲繭中探出腦袋,,只露出到眼睛出來,,一如從地里冒頭的鼴鼠。
有新的絲從樹上探下,,卷成團,,塞進了他的濕衣服里。
“明早便能干了,。”
七娘的聲音從上面?zhèn)飨隆?p> “七娘,,你不睡在繭里嗎,?睡樹干不咯嗎?這里面好舒服的,!”
他看著傳來聲音的方向,,并沒有白色的絲繭,如此問道,。
“一者,,我們只將獵物和幼崽裹進去?!?p> 她回道,,聲音微顫,仿佛在憋笑,,繼續(xù)說道:
“二來,,白繭在黑夜中,過于顯眼了,?!?p> 臥槽!
蘇歸還在糾結(jié)自己算獵物還是寶寶呢,,但聽到后半句頓時就給唬住了,。
他叫了幾聲,,七娘再不回話。
環(huán)顧四周黑暗,,并不明朗的月光下,,獄瞳卻因為能夠通視幽冥,而將一切看得真切,。
可這并不能削弱他對隱藏在黑暗中潛在危險的恐懼,。
蘇歸當機立斷,搖晃著絲繭打滾,,在地上裹起一層泥和枯枝殘葉,,用作偽裝。
正松了口氣,,他突然又看見不遠處縈繞成團的飛蟲,,立即想到自己被咬出一個個鼓包的慘樣。
登時他就后悔離家了,。
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