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太熱情了
“那是……女方家的人,?”
七娘歪了歪頭,,說道,目光看向花轎后面跟著的稍遠(yuǎn)些的人。
蘇歸也瞧見了,。
花轎后面綴著足有一二十人,,皆步行,。
著青衣的婢女,、小童,,穿戴齊整,錦衣華服的數(shù)名貴婦,,神情各異,,或喜或悲或猶疑,還有同樣衣著不凡的男賓,。
而這伙人的最前頭,,是一個身材敦實(shí),高胖高胖的蓄須男子,,一臉喜氣,,樣子瞧上去約莫五十來歲,珠光寶氣,,佩飾之多尤勝其身后婦人,。
他旁邊側(cè)后半步,是一個身著道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正閉目養(yǎng)神,但嘴里喋喋不休,,小聲念叨著什么,。
這場面看得蘇歸直皺眉,這娶親還有請道士的,?莫不是要給誰或者什么物件開光,。
他已用獄瞳掃視眼前一切,這隊(duì)人倒也沒什么異常,,血骨氣三寶都很正常,,與常人無異——除了后面的幾個男賓,稍有點(diǎn)血弱氣虛,,一看就是某樸素運(yùn)動愛好者,。
可沒異常也有問題,那個瞧著挺拽的老道士,,陰澤三寶袒露無遮,,和蘇歸之前遇上的那些看不穿的家伙完全不同,這老道就該是個普通人啊,。
遭了梅子渡冒進(jìn)的虧,,他現(xiàn)在看見什么不了解的異常,就想繞著走,。
遂牽了七娘,拄著棍就逆著娶親隊(duì)伍行進(jìn)的方向走,,同時小聲問道:
“七娘,,你看那個道士,,是修士嗎?”
“絕不是,。不懷靈根,,怎可能是修士,怎么了,?”
她答道,,快走幾步,領(lǐng)先他半個身位,,這樣一來,,外人看著,就像是她在牽引后面的瞎眼同伴,。
他還沒回話,。
只走了幾步,一個舔著糖葫蘆的孩童擋住了兩人的去路,,一臉狐疑地盯著他倆,。
原本站在道邊觀望禮隊(duì)的百姓,有幾個發(fā)覺小孩的動作,,跟著看了過來,。
七娘細(xì)眉微挑,牽著蘇歸就要繞過去,,那小童卻開口了,,言道:
“你們是外來的?”
“我們……”
“對對對,,小朋友,,我倆是外來的,剛進(jìn)這縣城,,有急事要上報官府,。你能告訴我官府怎么走嗎?”
蘇歸截過七娘的話,,看起來是在自暴身份,,實(shí)則反客為主,掌控主導(dǎo)權(quán)——雖說對著一個小孩子搞這種把戲挺丟人,,但他已注意到,,望向自己這邊的路人,神色可都不太友善,,并且隱隱有靠近圍攏的趨勢,。
該有的戒備還是要有。
小孩卻沒管他的問題,,糖葫蘆也不舔了,,指著后邊那縣門,,就說道:
“我看著你們從這個門進(jìn)的?!?p> 蘇歸畢竟是個瞎子,,哪怕他看見了,也只能當(dāng)作沒看見,,拉了拉七娘的手指,,于是她答道:
“是?!?p> 那小孩一聽這話,,眼里放光,把糖葫蘆往嘴里一叼,,雙手叉腰,,像個大人一樣,繞著他倆走了一圈,,隨后神氣而又嫻熟地把手一伸,,竟是連語氣都像是刻意練過,懶洋洋道:
“通·關(guān)·文·牒,?!?p> 這一幕直看得蘇歸嘴角抽搐,這丘山縣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這小屁孩不會是曄州南門那家伙的親戚吧,?
尼瑪,神色,、姿勢乃至語氣,,都不能說是相似,只能說是完全一致,。
合著這小鬼看自己兩個是外來的,,就來裝模作樣地來尋開心。
心里好一陣不爽,,他也懶得管周圍的人,,撇著嘴,就要繞開這家伙,。
但誰料這小孩也不知誰給的膽子,,見他不答話就想走,竟是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也不顧張嘴糖葫蘆會掉,,大喊道:
“不許走!你還沒給通關(guān)文牒,!來人吶,!這廝要強(qiáng)闖縣城,!來人吶,!”
“你是誰家養(yǎng)的孩子,,怎的如此沒教養(yǎng)!”
七娘細(xì)眉倒豎,,竟是一把提起他的后頸領(lǐng)子,,可這家伙死揪著蘇歸的衣服就是不放。
吵鬧聲愈發(fā)響,,二人畢竟不可能對一個孩子動手,。
一名婦人得了鄰居的傳信,在衣裙上揩著手,,一臉焦急地沖了過來,。
而隨著鑼鼓聲已過去,娶親隊(duì)伍落在后邊的那一撥人,,也聽到了響動,,那高胖的華服中年男子,停下腳步,,臉上的喜色消去幾分,,差了一名家丁,跑過來打探消息,。
他這一停,,整個娶親隊(duì)伍竟是跟著都停了下來。
且說那婦人極瘦,,從七娘手里搶回那孩子,,也沒有什么道歉話語,只帶著孩子就往回走,。
小孩終于是收手了,,但嘴上也沒閑著,繼續(xù)叫嚷著“不許走,!通關(guān)文牒,!”
有好事者遠(yuǎn)遠(yuǎn)圍起了個稀稀拉拉的大圈,還旁邊的人嘀咕著什么,。
蘇歸都聽見了,。
“怎么還有從這個門進(jìn)的?”
“就是,,那梅子渡不都有好久沒來過人了嗎,,莫不是從黎安那邊來的?,!”
“天殺的,!那還不離遠(yuǎn)點(diǎn),!可莫要把黑瘟帶到這!”
“哼,!頭發(fā)長見識短的蠢貨,,若真是黎安來的,半途就該發(fā)病了,,你看這兩人長黑斑了嗎,?!”
“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世風(fēng)日下呀!”
“你沒瞧見那男的是個瞎子,?”
……
“所以,,梅子渡出問題的事,這邊早知道了,?,!”
蘇歸心想著,倒也不奇怪,,有去無回,,誰都能發(fā)現(xiàn)有問題啊,但關(guān)鍵是,,他們就沒做點(diǎn)什么,?
這時,身后傳來一陣清嗓子的聲音,,隨即是一個頗有些居高臨下意味的質(zhì)詢聲:
“丁員外問話,,你倆!打哪來的,?”
兩人轉(zhuǎn)身過去,,原來是一家丁打扮的人,長得倒是貌不驚人,,可臉上表情倒像是只神氣的貓,。
這就是迎親隊(duì)伍里的一個人,蘇歸不動神色地往前邊瞥去,,那隊(duì)人已然停下,,高胖的想來就是所謂的丁員外了。
他微一挑眉,,卻是臉上掛笑,,回道:
“我二人,自梅子渡來?!?p> 周圍人等聞言,,一陣驚噓,連議論都止了,,那家丁臉上的表情更是詫異,,甚至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jié)巴。
“你……你們……真是從梅子渡來的,?,!”
蘇歸深吸了口氣,,面容肅穆,,答道:
“那渡口出了大事,我二人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此次進(jìn)城,,就是為了將消息稟告官府?!?p> 短暫的平靜,,一如暴風(fēng)雨來前的片刻安寧。
“娘,!娘,!他們說是從梅子渡來的!爹的消息,!快放我下來,!”
此前擋路的小孩激動地狂叫道,拍打著抱住自己的娘親的脊背,。
圍觀百姓立即哄鬧起來,。
“你們有沒有見到我家那個?,!他挑糖……”
“兩位,!兩位!我家孩子,!你們可有見到,?!”
正說著,,剛剛還碎言碎語的老婦已是眼噙淚水,。
靠的近已經(jīng)死死抓住他倆的衣服,生怕他們離開,,不斷詢問自己親人朋友的下落,,還有更多人圍在外面,擁擠著想要探進(jìn)里面,大叫著,,吵鬧著,。
“二位!二位,!”
那家丁瞪大了眼睛,,喘著粗氣,終于回過神來,,哪還有半分神氣,,抱拳懇切而恭敬道:
“快隨我來!我家老爺有事要問,!”
他回身,,努力想扒拉開不斷匯聚的人群,但卻被激動的人們擋得死死的,,最后只奮力大喊道:
“老爺,!老爺!他們從梅子渡來的,!大少爺?shù)南侣?!?p> 丁員外還在奇怪怎么突然就圍上那么多人,一聽這話,,卻是腳上一軟,,壓在心上許久的石頭突然移去,頓時泄了勁,,幸而被婢女扶住,。
他再顧不得許多,猛地一甩袖子,,臉露堅(jiān)毅,,便沖將過去。
而那些神色的各異的貴婦,,喜的更喜,,竟是顫抖著昏倒了,而露悲為之一振,,望著花轎,,雙手合十,泫然欲泣,。
沸騰的人群徹底遮擋了蘇歸的視線,。
他沒能看見,在一眾激動,,欣喜若狂地人群里,,還有一個不那么高興的,。
一直閉目的老道士,突然睜眼微瞇,,目光掃向人群中央,。
目泄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