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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僧兵

第十三回 女將遭懲離軍營 武僧發(fā)愿度天子

少林僧兵 李靖天l 11446 2021-07-05 11:21:42

  咦——嗚——

  咦——嗚——

  ……

  足利自吉與王滶率眾行近陳東的北營時,即聽營外亂紛紛傳來一片尖聲厲氣的怪叫聲,,攪在濃霧之中,,聽來瘆人可怖,。正驚疑間,,已見陳東部伍正潰營向他們奔來,?;靵y中,,聽得一聲干腔澀嗓的吼叫——

  “快站住,,不許退,!足利將軍會要我們的命!”

  顯然是陳東的聲音,。足利自吉皺皺眉,,小聲咕噥道:“這個沒用的東西!”隨即傳令帶來的倭眾,,擋住潰敗的倭寇,。

  這邊,倭眾剛剛橫成一道人墻。那邊,,敗下來的倭寇已經(jīng)涌到跟前,。跑在最前面的幾個乍見有自己人相向而立,一驚站住,,稍一定神即嚷起來:

  “你們怎么還站在這里,?快跑哇,妖兵妖將殺來了,!比明軍可厲害多啦,!”

  “嚇?biāo)廊肆耍《蠢锏难珌韼兔鬈娏?,我們快跑呀,!?p>  “聽見沒有,這刺耳的咦嗚聲,,就是鬼在叫,!鬼一叫,人的魂魄就要散了,!”

  ……

  王滶回頭看一眼足利自吉,,有些納悶道:“難道不是明軍?明軍應(yīng)該不會耍這樣的鬼把戲,!”

  足利自吉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揮刀砍了兩個驚慌退到跟前的小倭寇,,然后,,揮著血淋淋的倭刀大吼道:“后退者格殺勿論!”

  刷刷刷……他身后排成人墻的倭寇親兵,,也向潰營的倭寇揮起了屠刀,。

  潰倭驚叫著又返身回去,卻又似駭浪觸礁,,嘩的分退兩邊,。

  驚倭退避處,一隊長發(fā)飛散,、彩衣飄飄的怪兵舞刀躍馬,、激蕩著漸漸稀薄的霧氣殺來??诶镞€咦咦嗚嗚地厲聲尖叫著,。

  “這就是那些鬼兵?,!”王滶哼了一聲,。挺劍沖著一個通身紅衣的鬼兵迎了上去,。

  鬼兵縱馬騰空過來,又嗚地一聲長鳴,,揮劍砍下,。

  王滶一個“橫推蘭舟”閃開身,舉劍架起,。當(dāng),!兵刃相交。

  “娘呀,?”那張一閃而過的面孔著實讓他嚇了一跳——紅眉血口,、青面獠牙。乍一見,,足以駭人魂魄,。

  他打個冷顫。又有幾個面目猙獰的長發(fā)鬼兵尖聲怪叫著飛馬過去,。他正要找準(zhǔn)一個再斗,,左袖忽然被拉了一把,轉(zhuǎn)臉見是倒提長柄銅錘的陳東,,便呵斥道:“快招呼你的敗兵潰將,,攔住這些怪模怪樣的無名敵,別給我們漢人丟臉,!”

  陳東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花色斑斑,。他嘴一咧,,無奈道:“王世子,!我的部下都是漢人,,隨日本武士打勝仗搶東西時,個個勁頭十足,??梢坏┞鋽。捅樗?、拾掇不起來啦,!”

  “怪不得挨人家日本人罵!”王滶心里嘀咕一句,,循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兵器相撞的聲音搜尋鬼兵魔將的影子,。這當(dāng)口,卻聽營外傳來嘡嘡的收兵鑼聲,。

  王滶緊盯陳東道:“是你下令鳴金收兵的嗎,?”

  陳東苦著臉急辯道:“我哪敢吶,!遇敗收兵,足利將軍還不扒了我的皮,?”

  王滶點點,,心里有了底:看來是這幫來歷不明的鬼兵魔將在鳴金收兵。也許,,這是另一支海盜,,誤打誤撞到這里,發(fā)現(xiàn)情形不對,,才收兵的,。于是急忙幫著陳東收攏隊伍。

  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又弄錯了:銅鑼聲中,,竟又有一股花臉彩衣鬼兵沖來,。

  這鑼聲不是撤退收兵的號令?

  “鬼兵魔將要收兵退回了,!快截了他們的退路,,拿住他們!”霧中傳來足利自吉瘋狂的聲音,。

  王滶朝陳東一揮手,,帶領(lǐng)身邊數(shù)十個小倭,跟腳朝剛剛一掠而過的鬼兵追去,。想與足利自吉形成夾擊之勢,,一舉將前后兩股鬼兵困住。

  不料,,后面又有一股鬼兵沖來,。

  看來,這鑼聲確非收兵號令,!王滶確定了自己看法,,心里愈加怪異:這鬼兵大反常道,果然是鬼氣十足,!

  他只得掉過頭來,,迎擊疾沖而來的鬼兵。

  當(dāng)頭一個鬼兵,,頭扎紅巾,,臉上五彩勾畫,兩根白森森長牙從下唇里鉆出,,直抵鼻孔,。面目可怖,幾似閻羅,,身上卻是一襲青灰色的緊身衣,,手里長棍飛舞,,如車輪轉(zhuǎn)輻,似菊花盛開,,與其他鬼兵竟是大異甚趣,。

  王滶向陳東一打手勢,兩人一左一右,,一劍一錘,,齊迎上去。

  那鬼兵馬到跟前,,突地以棍作槍,,直刺王滶眉心。王滶急忙撤身一閃,,那刺出的棍竟又磨頭橫掃陳東,,但聽風(fēng)聲嗖嗖,就知力過千鈞,,陳東哪里敢接,,趕緊拖錘避開。這股鬼兵又飛馬闖過,。

  少林功夫,!王滶跟父親聘請的少林武師學(xué)過棍法,認出這招是少林棍里的“縱橫天下”,,心頭忽然一動:早聽說少林僧兵到了浙江,,莫非這是僧兵來襲??梢郎倭稚哪苣?,應(yīng)是無畏江湖,怎么如此裝神弄鬼,?

  營外鑼聲,,越敲越緊。

  殺進營來的鬼兵魔將竟是越來越多,。

  王滶正怪異狐疑,,前番殺過去的幾股鬼兵竟又兜頭殺了回來,。眼見陳東及其部下,,惶惶自亂,人無斗志,,他明白,,僅憑自身一己之力,根本擋不住這些銳氣正盛的鬼兵馬隊,,只好慨嘆一聲讓開去路,。

  緊跟這些鬼兵,,足利自吉帶領(lǐng)親兵小倭殺了過來。王滶轉(zhuǎn)身與足利自吉并肩殺去,。

  陳東也來了勁頭,,吆喝驅(qū)趕著部下,與足利自吉合兵一處,,追著風(fēng)馳電掣而去的鬼兵魔將,,直到營外。

  原來潰敗的倭寇見鬼兵撤退出營,,覺得又有便宜可占,,嗷嗷一片怪叫著蜂涌直追。

  足利自吉怕鬼兵詐敗,,在營外設(shè)伏,,急讓陳東命令部下停止追擊,回營自守,。

  王滶向足利自吉伸出大拇指道:“足利將軍果然用兵謹慎,,大霧之中,這些鬼兵勝而退兵,,確實可疑,!”

  足利自吉得意地一抿唇上短髭:“哪里哪里!還是王世子料得準(zhǔn):沒有鼓聲的地方,,果然是最危險的地方,。只可惜啊——”

  王滶以為要說自己什么,眉頭一皺,,斜他一眼,。

  足利自吉見王滶如此敏感,哈哈大笑,,擺擺手道:“世子不必介意,,我不是說世子可惜,而是替城里的明軍可惜——這群膽小如鼠的笨蛋,!他們?nèi)绻么藱C會殺出,,里應(yīng)外合,恐怕此時我們已經(jīng)退走了,!”

  王滶釋然笑笑,。轉(zhuǎn)瞬間又面泛一層困惑道:“足利君,你看出來沒有,?這鬼兵并不像是明軍裝扮,。而且,營外連續(xù)鳴金收兵時,,他們還在向我們營中猛攻,。他們究竟是哪路神仙,?又出的是什么怪招,實在令人費解??!”

  足利自吉斂了笑容,點點頭,,沉入疑慮之中,。

  二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又有兩個小倭匆匆跑來稟報軍情:稱東,、西二營同時遭到明軍和少林僧兵的聯(lián)軍攻擊,,城內(nèi)明軍和僧兵也同時從東、西二門殺出,,兩營倭眾已經(jīng)敗入南營,。

  足利自吉、王滶,、陳東等人同時驚得面目僵死,。

  一忽兒呆愣后,足利自吉突然抽刀指著陳東鼻尖,,紅眼赤目地大叫:“陳東,,你的太誤事了!你們明朝漢人太沒用了,!”急得平時說得溜熟的漢話也不流利了,。

  陳東鼻尖頂著刀尖,嚇得兩個眼珠相對滾入眼角,,幾乎成了斗雞眼,,口里含渾不清地喃喃道:“哦!嗯,!海,!足、足利的將軍,,我們明朝的,、漢朝的人,人是無能,,可可可,,我的是盡力了呀!快快快,,收了您的刀子,,我的頭的暈了!”

  足利自吉恨恨地啐他一口:“你這個連漢話也說不好的暈頭鬼,!快快傳令:讓你的部下進攻明軍,,救援東、西兩營,。奪不回兩營,,我要了你的狗命!”

  陳東苦著臉打拱作揖道:“兩營人馬多我一倍,,還都敗往南營了,。您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奪不回兩營??!”轉(zhuǎn)臉又給王滶遞眼色,求他說情,。

  王滶嘆嘆氣,,朝足利自吉道:“足利將軍,陳將軍說的也是:東西兩營已失,,我們已被分為南北兩塊,,首尾不能兼顧了。我們?nèi)粼僮苑制鋭?,去救二營,,勢必遭到明軍和僧兵的夾擊。再說,,這東營外還有來歷不明的一股妖兵鬼將,,一旦他們?nèi)鎶A擊,我們北營就會全軍覆沒了,!”

  足利自吉一刀扎在地上,,直盯王滶道:“世子,我們該怎么辦,?你說,!”

  王滶說,明軍此時肯定乘勝從東西兩面合攻南營,。待取勝后,,再返攻北營。足利自吉敗局已定,,最好還是派一小兵繞道去南營傳令,,讓南營及東、西兩營的潰兵迅速退往澉浦寨,,據(jù)險而守,。足利自吉及北營倭眾則退向東北,然后繞道入海,到澉浦或王盤山島暫避一時,。

  足利自吉微瞑雙目,,長長拉下嘴角,半晌閉嘴不語,。

  王滶見他心猶不甘,,勸他說,若再遲疑,,怕是很快就要陷入明軍,、僧兵和來歷不明的妖兵包圍之中。到那時,,便是想走,,也走不脫了。

  足利自吉這才睜開血紅的三角小眼,,慢慢拔出地上的太刀,,下令撤兵。

  海鹽解圍,。

  漫天大霧也漸漸散去,,一輪冬日暖陽斜起半空。江河,、城池,、樹木似又突然從天外回來,披著金燦燦的陽光,,無不洋溢著喜慶色調(diào),。

  俞大猷、宗詩,、火蓮花等人入城與湯克寬,、月空等會師。

  月空一見宗詩即夸道:“這回堂主和月朗法弟可立了大功,!不是你們搬來救兵,,海鹽城可就危險了!”說著,,笑著,,左一眼、右一眼地搜尋月朗,。

  一提到月朗,,宗詩頓生一種不祥之感,他至今沒有月朗的消息,。但過去一直認為月朗燒糧得手后,,應(yīng)該已經(jīng)安全退出,,現(xiàn)在聽月空問月朗的消息,才覺有些不對,。沉吟多時,,才將自己在澉浦寨與月朗分兵并失散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之后,,兩人久久沉默不語,,各自憂上心頭,。

  通過提審俘獲的小倭,,月空、宗詩得知:月朗與寂修,、正果三人燒毀倭寇糧倉后,,跳海殉國。眾僧自是一番傷悼,。

  當(dāng)日清理了戰(zhàn)場,,俞大猷即在縣衙聚集眾將,商議如何解除嘉興之圍,。

  眾將聚齊,。湯克寬自覺與俞大猷相比,雖同為參將銜,,但在年齡,、資歷、戰(zhàn)功,、聲望上皆不如俞,,便主動推俞大猷在主將位置上就座。

  俞大猷推讓不過,,只好坐了主將位,。他掃視一下諸將道:“海鹽解圍,功在眾將,。我與湯將軍已將諸位功勞列表上奏,,朝廷自會封賞。但因嘉興之圍未解,,戰(zhàn)事緊迫,,暫不慶功。出兵征戰(zhàn),,軍紀(jì)為首,。鐵紀(jì)鑄就鐵軍,鐵軍攻無不克,,故而,,大戰(zhàn)之際,必先申明軍紀(jì),以求必勝,。今日湯將軍推我坐上主將位置,,諸將可愿聽俞某將令?”

  “謹遵將令,!”

  “愿以俞將軍馬頭是瞻,!”

  ……

  眾將亂紛紛答罷,俞大猷突然喚道:“火蓮花將軍,!”

  “末將在,!”火蓮花應(yīng)聲而起,抑制不住滿臉的興奮之情,。因在海鹽解圍之戰(zhàn)中,,正是她仿照在括蒼山對付明軍的辦法,讓部下假扮鬼兵魔將,,打了解圍第一仗,,所以,她猜想:俞大猷此次點名叫她,,肯定是又要教她做先鋒,,自然欣喜不已,竟興致勃勃道:“多謝俞將軍,!”

  俞大猷倒是一愣“謝我什么,?”

  “謝你點名讓俺做先鋒官吶!”火蓮花笑嘻嘻道,。

  俞大猷眉頭一皺:“我?guī)讜r讓你做先鋒官了,?”

  廳中諸將轟然大笑。

  火蓮花一下子玉面飛紅,,當(dāng)即嘟起櫻唇道:“你不是教我當(dāng)先鋒官,,那點我名字做什么?惹得人人笑我,!”

  俞大猷正了顏色道:“我點你的名,,是教你帶兵回括蒼山!”

  “什么,?”火蓮花大吃一驚,,臉色倏地由紅轉(zhuǎn)青,當(dāng)即冷了口氣道:“這是為什么,?嘉興府城還沒解圍,,正是用人之際,怎能教俺回去呢,?”

  俞大猷道:“現(xiàn)在我與湯將軍合兵一處,,加上少林僧兵,、海鹽守軍已有四千多人,對付嘉興城外的倭寇,,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

  “噢——原來是這樣啊,!”火蓮花突然歪了臉,,斜瞇著俞大猷,用恍然大悟又明顯帶著譏諷的口氣,,輕飄飄慢悠悠道,,“怪不得俞將軍戰(zhàn)功累累、威名赫赫呀,!我算知道是怎么來的了,!”

  俞大猷滿臉惑然,。

  廳中諸將也是互相瞧瞧,,不明白火蓮花何出此言,吃驚她敢用那樣的口氣跟主將說話,。

  “火蓮花將軍,,你怎么扯到戰(zhàn)功、威名上去了,?我俞某有什么戰(zhàn)功威名,?你說這些又是怎么來的?”俞大猷詫異道,。

  火蓮花冷冷一笑:“過河拆橋來的唄,!”

  廳中頓時嘩然。

  “嘟,!山野女賊,,你敢藐視朝廷命官、軍中大將,?”廳中忽然站起一將,,厲聲喝道。

  火蓮花循聲望去,,見那人面目生疏,,一臉神氣。尋思自己隨俞大猷來救海鹽時,,并未見過他,,料他必是海鹽守軍中的,便哧地一聲冷笑,,滿不在呼道:“你是誰呀,?竟替朝廷操這么大的心,?”

  那人看看月空、宗詩等人道:“我乃是少林僧兵監(jiān)軍張四維,!”

  “哦——”火蓮花微微愣了一下,,遂又帶嘲道,“原來是個和尚呀,!你怎么就脫了僧衣,,留起頭發(fā)來?難道是個還俗的和尚,?”

  張四維陡地臉色鐵青:“火蓮花,,誰是和尚?真是山賊無知,!”

  一聽罵自己是山賊,,火蓮花登時娥眉陡立,厲聲喝斥張四維,,要他收回剛才的話,,向自己賠罪,否則,,就立刻要他的命,。罵著,一揮袖,,腰間佩劍已氣沖沖出鞘,。

  張四維哪肯在眾人面前丟臉,脖子一梗道:“山野女賊,,你竟敢在官軍面前撒野,?”當(dāng)即也拔了劍。

  啪,!俞大猷猛地拍下驚堂木,,喝令二人住口就座。

  火蓮花卻不管不顧,,劍尖遙指張四維道:“呸,!就別提你們臭官軍了!俺殺的多了,!再添你一個也算不得什么,,趕緊向姑奶奶認罪!”

  張四維兩眼賊光一亮,,臉上突然烏云聚花般呈出一朵黑沉沉的奸笑:“好好好,!好啊,!你是不打自招,!”他回顧一下不遠處的月忠,,“怪不得他跟你們攪在一起,原來你們都是仇恨朝廷,、仇殺官軍的欽犯吶,!”遂又向俞大猷一拱手道:“俞將軍,這些山賊,、欽犯自招其罪,、自投羅網(wǎng),您怎能坐視不拿,?,!”

  俞大猷又啪地一拍驚堂木,沉聲向火蓮花道:“軍中議事,,不得信口開河,、胡言亂語,否則,,本將軍便要軍法從事,!”

  火蓮花也覺自己火氣上頭,當(dāng)著官軍眾將那樣說話,,有些失口,,自咬一下舌頭,閉了嘴,。

  俞大猷又朝張四維道:“張將軍,問罪應(yīng)以證據(jù)為主,,豈能聽人說什么,,就算作什么?本將軍若說你曾濫殺無辜,,就可因此治你的罪嗎,?”

  張四維一指月忠,咬牙道:“可他分明就是罪臣朱紈的兒子——末將認識他,?!庇殖鹕徎ㄒ粨P眉道,“她即便沒有殺過官軍,,這包庇罪臣之子,、收留朝廷欽犯的罪名也是逃不掉的。俞將軍若不擒拿,,便與這女山賊同罪,!”

  俞大猷見張四維死死咬住月忠、火蓮花不放,,心中不免暗急,。他自抑一下胸中怒意道:“張將軍,,你這是威脅本將軍嗎?月忠究竟是什么人,,本將軍尚無證據(jù)說明,。不過,他是否朝廷欽犯,,本將軍自會查實,,且上奏朝廷處置。但此刻嘉興大戰(zhàn)在即,,我們不可互相猜疑,、自亂軍心,否則,,本將軍便要動用軍法,!”

  張四維明顯感覺到俞大猷在偏袒月忠和火蓮花,但又見他說得句句在理,、滴水不漏,,只得咬咬牙,不再言語,。

  月忠見仇人張狂如此,,早已眼中冒火,恨不得立即撲上去掐死他,。但恐怕連累俞,、湯二將及少林僧兵,只得緊咬嘴唇忍著,,不覺已是嘴角滲血,。

  俞大猷一眼瞥見月忠,見他胸懷大局,,忍恨不語,,不由暗暗贊嘆:“果然是忠臣之子!”轉(zhuǎn)而朝火蓮花說,,他知道她們女營在海鹽解圍中有功,,不過,他讓她們回括蒼山,,并不是想昧她們的功勞,,更不是什么過河拆橋,而是因為她們違犯了軍紀(jì),。既然她們不能嚴(yán)守軍紀(jì),,他自然不能留她們!如果不是因為她們有功,,恐怕他就要軍法嚴(yán)懲了,!

  火蓮花偏挑著眉毛一哂,,帶淚道:“俺為解海鹽之圍,失去上百個姐妹,,你竟說俺違犯了軍紀(jì),,明明是欲加之罪嘛!”

  俞大猷嘆口氣,,語調(diào)深沉道:“火蓮花將軍,,破敵之前,我就說過,,你們女營在城北不鼓而攻,,只是佯攻惑敵,只要殺進去,,把我們邀約城內(nèi)官軍從東西兩面同時夾攻的書信射進城去,,同時,給倭寇造成我們是從北面進攻的假相,,并吸引拖住他們,,不能增援東、西兩營就行,。一旦聽到鳴金,,即當(dāng)馬上退兵,可你卻違抗軍令與倭寇纏斗不休,。否則,,怎么會傷亡那么多姊妹?”

  廳中諸將這才知道俞大猷為什么趕火蓮花回山,。

  火蓮花聞言,,也覺自己理虧,卻又不甘心就此回去,,急忙拿淚眼瞥瞥月忠,暗示他幫自己說話,。

  月忠因為火蓮花錯怨俞大猷,,本就生她的氣。此刻,,明知她向自己求援,,卻干脆一轉(zhuǎn)臉,只當(dāng)沒看見,。

  湯克寬見火蓮花率真無畏,,十分欣賞,便主動替她求情,,說火蓮花是初出山林,,尚不懂軍法,。嘉興大戰(zhàn)在即,更是用人之時,,應(yīng)該讓火蓮花將前功抵前過,。不賞不罰,繼續(xù)抗倭效力,。

  火蓮花見有人替自己說話了,,狠狠瞪一眼月忠,又笑嘻嘻地朝湯克寬道:“對對對,!還是湯將軍說的對,!俺大不了不要前功、不要封賞就是了,!”

  俞大猷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湯克寬,,神色凝重道:“湯將軍,你也是軍中大將,,怎么能如此說話,?豈不知,法寬一人,,便會千軍失紀(jì),。人人都心存僥幸,法外自逸,,三軍就有滅頂之災(zāi)?。』鹕徎▽④姴蛔?,則軍紀(jì)難肅,!”隨即堅定地向火蓮花一擺手,請她離去,。

  火蓮花見湯克寬求情也不頂用,,真急了眼,趕緊一拱手道:“俞將軍,,俺知錯了,,您就饒俺這一回吧!這次救援嘉興,,俺一定嚴(yán)守軍紀(jì),,奮力殺敵,將功補過,!”

  俞大猷沒說話,,只是別過臉去,向外輕輕擺擺手。

  火蓮花懇求幾次,,俞大猷都是一樣的手勢,,自覺沒了希望,只得慢慢轉(zhuǎn)身,,緩緩而退,。

  遲遲退至門口,她忽然想起什么,,迅即轉(zhuǎn)身向月忠打個手勢,,示意一同離去。

  月忠一心要隨僧兵抗倭,,怎肯同去,,趕緊勾下頭。

  見他如此,,火蓮花陡又怒氣竄起,,一則怨他剛才不肯出言相幫,二則怨他寡情寡義,,不能進退相隨,,甚至一言相慰也沒有。于是,,心間乍地蹦出一個念頭,。

  她朝俞大猷一揖道:“俞將軍,火蓮花甘領(lǐng)軍法,!但是,,軍法無私,不容偏袒,,有一人也違犯了軍法,,將軍為什么不加懲治?”

  俞大猷正過面孔,,問還有何人違犯軍法,。

  “他!”火蓮花直指月忠,。

  月忠乍驚,,眼睛恨恨地一瞪火蓮花,目光似在質(zhì)問:你自己落水,,為什么還要捎上別人?

  火蓮花卻瞇眼看著他,,滿臉嘲意,。

  俞大猷問月忠怎么犯了軍法。

  火蓮花道:“他跟我一樣,也是聞金不退,,反而又殺進倭營,。”

  月忠霎時心頭冒火,,忽地站起,,直指她道:“火蓮花!你不要胡攪蠻纏好不好,?我那是殺進去救你的,!你怎么恩將仇報啊,?”

  火蓮花半仰面孔,,一副不領(lǐng)情的樣子:“誰要你救我?反正你也抗了軍令,!”

  俞大猷似乎被火蓮花一語提醒,,微微點頭道:“對!月忠禪師,,你也應(yīng)該離開這里,!”

  月忠滿面委屈道:“俞將軍,你怎能不辨清白是非,,我明明是在救她,,怎么能算是違抗軍令呢?”

  月空,、月清,、宗詩也都一齊站了起來,紛紛為月忠求情,。俞大猷卻堅定一擺手,,道:“依軍令:逆令而行,其罪當(dāng)斬,。只因火蓮花將軍與月忠禪師,,皆非大明官軍和俞某人的部下,所以,,我才從輕發(fā)落,,僅請他們離開。眾位不必多言,,如果認為我俞某軍法嚴(yán)苛,,心有不服,你們也可離去,?!?p>  話已到了這份上,,月空三人只得坐下。

  俞大猷又向諸將道:“今后,,再有違抗軍令者,,定斬不饒!”

  火蓮花朝月忠哼了一聲,,道:“走吧,!人家不要我們,我們就別賴在這里了,!”

  月忠狠狠瞪她一眼,,心猶不甘地向俞大猷道:“如違軍令,月忠甘愿受罰,??韶毶皇蔷热耍铱偛荒芤娝啦痪劝??”

  俞大猷道:“就算你沒犯軍令也不成,!這支女兵是你練出來的。她們抗令,,便是你練兵無方,,當(dāng)然應(yīng)該一同受罰!”見月忠面生愧意,、懊喪低頭,,他才緩些口氣、語重心長道,,“禪師須知:練兵不僅僅是練習(xí)她們的武藝?。≤姳渌囋俑?,沒有軍紀(jì)約束,,不能齊心協(xié)力,也只能是群龍亂飛,、蚰蜒亂爬,,駭人而已,終不能濟大事成大功,!所以,,練兵既要練藝,更要練紀(jì),!”

  月忠這才一合掌:“貧僧心服口服了,!”轉(zhuǎn)身而去。

  火蓮花嘴角掛著得意的笑,,緊跟其后,。

  出了縣衙大門,,月忠見火蓮花緊跟自己,怒氣沖沖道:“你怎么老跟著我,?一個大姑娘緊跟一個和尚,不嫌丟人現(xiàn)眼吶,?”

  火蓮花嘻嘻一笑道:“我們要一同回火蓮寨,,當(dāng)然要跟定你了!”

  “誰跟你一同回火蓮寨,!你還嫌害我不夠?。∥乙厣倭炙?!”

  “誰害你了,?是你自己沒練好女兵才受罰的嘛!你們少林僧兵答應(yīng)幫我練好女兵的,,兵沒練好,,你咋能說走就走呢?”火蓮花急搶兩步,,轉(zhuǎn)身擋住月忠,。

  月忠氣呼呼道:“我沒能耐,不幫你練兵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磨身就要繞開。

  火蓮花展開雙臂一攔,,急切切道:“唉唉唉,!你倒說的輕巧!兵沒練成就想開溜???我不同意!”

  “你怎么如此無賴,?你以為你是我的寨主呀,?!”月忠被迫站住,,鼻子里呼呼直冒粗氣,。

  火蓮花一叉腰:“我不是你的寨主,但我卻是你的債主,!你答應(yīng)幫我練好女兵,,這就欠了我的人情債。債沒還,,我豈能放了你,?”

  “什么寨主,、債主的!”月忠被她繞得有些頭暈,,一揮拳頭道,,“你再這樣‘鬼打墻’地擋道,我就要用它開路了,!”

  火蓮花向他側(cè)身一傾,,半鬧半撒嬌道:“好啊,!你打你打你打吧,!你打死我,我就‘鬼附體’跟你到少林寺,!”

  月忠無奈,,只得收回拳頭,向火蓮花一合掌道:“我的活菩薩??!貧僧求你放了我吧!好不好,?”

  火蓮花也學(xué)著他一臉苦相,,合掌道:“我的活如來啊,!小女子求你一同回火蓮寨吧,!好不好?”

  月忠被弄得哭笑不得,,一屁股蹲下道:“火蓮花,,你就死了心吧!我發(fā)誓寧可一死,,也不會同你回火蓮寨了,!”

  火蓮花見他動了真氣,發(fā)起要死要活的毒誓,,心間猛一涼,,不覺淚水忽地漲滿眼眶,默立不語,。

  半晌不聽回音,,月忠抬起頭來,見火蓮花背轉(zhuǎn)身軀,,正悄然抹淚,。他與火蓮花相處多日,深知她性情火辣,,輕易不會落淚,,今日見她如此,,知道是傷痛了心,自己也老大不忍,。遂緩緩站起,,低低道聲:“是我不好!別傷心了,!貧僧告辭了,!”轉(zhuǎn)身,低頭而去,。

  “月——忠——”火蓮花突然轉(zhuǎn)身,撕心裂肺一聲呼喚,。

  月忠驚駭?shù)販喩硪活?,停下腳步,卻又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趕緊雙手合什,默默暗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火蓮花旋風(fēng)般刮到月忠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淚花花道:“你怎么如此無情無義,,說走就走呢,?我火蓮花懂你月忠,你月忠卻不懂我火蓮花??!”

  月忠默然合什,不敢應(yīng)答,。

  火蓮花用力扯扯他的衣袖:“你木了嗎呆了嗎憨了嗎傻了嗎,?”

  月忠被她扯得趔趄幾下,好不容易把持著站穩(wěn),。他怕別人見了不好看,,睜開眼睛,四顧一下,,卻只感到周圍一片陽光燦燦,,竟什么也看不見。

  “天哪,!這是怎么了,?佛祖啊,!救救我吧,!”他心里呼喚著,。咬牙、閉目,、合什,,定定神,復(fù)道:“月忠此生,,除了抗倭,、報仇,不復(fù)再聞其他,!”

  “沒人阻擋你做這兩樣事?。 被鹕徎鼻械?。

  月忠道:“可我呆在火蓮寨,,就沒法做這些事!所以,,我不會再回火蓮寨了,!我們就此告別吧!”

  火蓮花緊緊攥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里,?”

  “既然官軍不肯留我,,就只有先回少林寺了!”

  火蓮花慘然一笑:“那好,!你到哪兒,,我到哪兒!”

  月忠一震:“這是為什么,?”

  “我要幫你做這兩樣事,!你幫了我,我也要幫你,。我是你的債主,,你也是我的債主。這債,,我們可能前生就背上了,!”火蓮花一句一行淚道。

  月忠驚悸地睜開眼睛,,且惶且恐道:“我可不要你還債,!再說,你怎么能跟一個和尚去少林寺,?你的姊妹們怎么辦,?”

  火蓮花傷痛一笑道:“這有什么?我削發(fā)為尼!我的姊妹們也全部削發(fā)為尼,!我們就做個‘五百尼僧朝毗盧’好不好,?”

  “你瘋了——”月忠低喊一句。

  火蓮花沒說話,,只冷聲冷氣地笑笑,,松了緊攥月忠袖子的手,緩緩地抽了發(fā)簪,,滿頭烏發(fā)垂瀑流云般披瀉下來,。她左手扯起一綹,右手猛地抽出寶劍,,揮劍一削,,一縷青絲輕煙般悠然飄落。隨后,,又扯起一縷,,舉劍要削。

  月忠聞聲回頭,,驚得一把握住火蓮花劍鋒,兩人一爭,,便見一道殷紅的鮮血順著他掌中的劍刃淌出,。

  “好了,我不回少林寺就是了,!”他無力地低喃一句,,松開手。

  “我以后,,再也不任性違犯軍紀(jì)了,!”火蓮花也力盡神疲地一笑,滿足地閉上眼睛,。稍頃,,又當(dāng)啷丟了寶劍,猛地抓住月忠的手,,伸展開來,,心疼地看著,一把撕下自己衣襟,,替他包扎,。

  月忠一時木然僵立,渾似冰凝鐵鑄,。

  縣衙大堂內(nèi),,救援嘉興的戰(zhàn)事很快議定:俞湯兩部,分成水陸兩路,,協(xié)同并進,。月空,、宗詩率領(lǐng)僧兵大部隨湯克寬陸路人馬行止,并隨時機動接應(yīng)水路,??紤]到海鹽城外的倭寇只是敗逃,并未全殲,。俞大猷特地留月清率領(lǐng)五十名僧兵幫助海鹽官軍守城,。

  眾將議罷,正要起座,,忽聽衙門外鑼鼓喧喧,、笙簫陣陣,門兵喜滋滋來報:海鹽城的鄉(xiāng)紳父老歡慶勝利,、勞軍來了,。

  俞大猷、湯克寬等人迎至衙門口時,,海鹽百姓早已擠滿門外空地,。他們抬著酒肉、糧米,,吹吹打打,,喜氣洋洋。前面主事的正央求門口衙役,,讓他們進衙拜見諸將,。

  眾將十分感動,公推俞大猷向海鹽父老答禮致謝,。俞大猷只得率先出門,,代表官軍和僧兵向父老表達了謝意,同時表明,,嘉興被圍,、急待解救,不能久留,。請父老將酒,、肉、糧,、米抬入軍中,,便即離去,他們馬上就要拔營赴援嘉興,。

  海鹽鄉(xiāng)紳們卻偏要向俞大猷,、湯克寬等諸將敬酒。俞、湯等人因為戰(zhàn)事在即,,不宜飲酒,,敬謝不受。無奈眾鄉(xiāng)紳情意甚篤,,不容推卻,。俞大猷只得曲意從權(quán),答應(yīng)只接一碗酒,,由眾將每人一口飲掉,。

  酒碗敬上,眾將正依次傳遞呷飲,,忽從勞軍的鄉(xiāng)紳百姓中擠出一個和尚,。他身材粗壯,眉濃面糙,,顯得孔武有力,。出了人群,他揮袖抹一把臉上的汗珠,,掃視一下眾將,,直奔月空面前,一把抱住,,大叫一聲“師兄——”竟嗚咽起來,。

  月空一眼認出,來者正是月滿,,驚喜不已。見他抱著自己傷心痛哭,,以為他還是為溫州江心寺的事委屈,,便安慰道:“你不是已經(jīng)回少林寺了嗎?怎么又追到這里,?過去的事別太放在心上了,!”

  月滿卻悲聲含憤道:“不是因為我——是你——”話到半截梗住。

  旁邊的宗詩,、月清認出月滿,,也急忙過來。

  俞大猷,、湯克寬不知怎么回事,,一起過去問候。

  月空隱覺不對,,心口陡地一痛,。瞥見眾人過來,急忙捏一把月滿,附耳道:“住口,,我們且到衙內(nèi)說話,!”拽著月滿進了縣衙大門。

  因為外面鑼鼓,、人語喧嚷,,宗詩、月清,、俞大猷,、湯克寬等人沒有聽見月滿、月空說的什么,。以為他倆師兄弟相見,、情不自禁,喜極落淚也是常事,。二人相攜入衙,,或有什么私事,眾人也不便跟進,,自然也就不太在意,。

  一會兒,二人從衙內(nèi)出來,,神色盡皆凝重如鐵,。

  宗詩、俞大猷等人感覺異常,,齊問月空出了什么事,。月空說沒什么,只是寺里出點小事,。等嘉興解了圍,,他回去料理一下就行了!聲音卻是極其低沉干澀,,幾乎是一語幾頓,。

  大家見他如此,知道問不出什么,,只得作罷,。

  月空隨即請求湯克寬讓少林僧兵擔(dān)任陸路前鋒,此刻就先行一步,,為官軍探路開道,。

  湯克寬也覺僧兵兵精藝強,是擔(dān)任前鋒的最佳人選,,便欣然答應(yīng),,只是囑咐月空行進時多派哨探,,小心倭寇埋伏。

  月空點點頭,,又拉過月清,,囑咐幾句,便帶宗詩,、月滿擠出人群,。

  前往嘉興途中,月空與宗詩,、月滿并騎走在最前面,,他卻久久一言不發(fā)。直到嘉興已目眺可及時,,他才招呼宗詩道:“雨山,,你喝的墨水多,會寫文章,,等我們解了嘉興之圍,,你就替我給皇帝上道奏章?!?p>  宗詩感覺莫名奇妙,,奇怪道:“這沒問題!可你身在佛門,,給皇帝上什么奏章呢,!”

  月空沉思片刻,嗓子半啞道:“佛祖講普度眾生,,皇帝也是眾生之一嘛,!我上奏章便是要度他成正果!”

  宗詩更覺匪夷所思,,怪怪道:“京城之內(nèi),、皇帝身邊,多的是高僧大德,,自然有人度他。我們遠在海角天涯,,哪里輪得著我們呀,!再說,你要皇上成什么正果,,難道勸他出家不成,?”

  月空道:“皇帝當(dāng)然應(yīng)該成正果!不過,,不是讓他出家,,而是讓他做個好皇帝,。皇帝成了正果,、成了好皇帝,,才是萬民之福啊,!”

  宗詩驚異地看看月空,,突然覺得這個平日粗樸厚重、不顯山不露水的武僧總教頭,,竟是如此眼高心闊,、簡直有著佛一樣的無量胸懷,不由心生無限敬意,,于是道:“好吧,!你先說說,奏章大概意思,,我醞釀醞釀,,待嘉興戰(zhàn)事結(jié)束,我就擬好文稿給你,!”

  月空卻搖搖頭道:“戰(zhàn)事在即,,我腦子里亂的很,還不知道從何說起,。等這一仗打完,,我想好了,再給你說吧,!”

  宗詩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遠方。

  一旁的月滿似乎早已憋不住了,,有點使氣道:“師兄,,我覺得你寫奏章是一廂情愿,滿朝文武大臣都管不了皇帝,,你一紙奏章又頂什么用,!再說了,現(xiàn)在是奸賊嚴(yán)嵩當(dāng)政,,你遞了奏章,,也到不了皇帝手里!”

  “對呀,!你怎么繞過奸臣把奏章遞到皇上手里,?”宗詩也覺不可思議。

  月空一抬眉頭道:“這對朝廷大臣是難事,。對我,,卻容易的很,!”

  宗詩,月滿愈覺驚奇,,不約而同道:“你怎么就容易,?”

  “我可以施展少林輕功,乘夜?jié)撊牖蕦m,,親手把奏章交給皇帝,!”月空目視遠方,口氣異常堅定道,。

  “他要進京,,還要潛身入宮、親手給皇帝遞奏章,!這到底是為什么,?”宗詩直直地盯著月空,深感意外和震驚,,同時,,也在反復(fù)猜測著:“他究竟要做什么驚天之舉?”卻又始終琢磨不透,,只覺胸中迷霧茫茫,。

  暮色漸濃,又起了風(fēng),。遠遠地,,已能辯清嘉興城外倭寇的連營燈火。

  月空朝宗詩道:“從海鹽到嘉興,,一路平原曠野,,目無遮攔,倭奴一定發(fā)現(xiàn)我們來了,。我們還是就地停下,,等等俞、湯兩將軍的人馬,?!?p>  宗詩道:“是啊,!平原之上,,了無屏障。卻是河流,、水蕩眾多,倭奴隨時都會乘著暮色駕船來襲,。那時,,他們以船為城,,我們反而成了他們的箭靶子?!?p>  月空點點頭,,右手抬起鑌鐵梅花棍,一指前面不遠處的小橋道:“橋那邊黑乎乎似有幾間房,,想必是路邊小店,。這般時候,尚無燈火,,大概店主早被倭奴嚇跑了,。不妨就把那房子當(dāng)作小堡壘,暫時落腳那里,?!?p>  宗詩也覺那是最好的駐足處了,說聲“我先去查看一下,!”便催馬向前,。

  月空知道宗詩武功欠缺,遂攔下他道:“我們的哨探已離開多時,,應(yīng)該早過了那小橋小店,。如有異常,他也早回來稟報了,。再說,,那幾間小店,能藏幾個兵,?根本不是伏兵之地,。要查看,還是我去的好,!”

  月滿也爭著要去,。月空說他從少林寺不遠千里而來,一路勞頓困乏,,遇險難抗,,執(zhí)意要親自過去。

  宗詩,、月滿擰不過,,只得由他。

  月空輕輕催馬一鞭,,跨下的火焰駒便踏著小碎步慢跑過去,。

  待他跑到橋頭時,宗詩等人便覺人影蒼蒼了,。

  月空正要提韁上橋,,忽聽身后宗詩喊道:“先看一看橋下,!”不由暗嘆宗詩心細,遂一勒馬韁,,順著河沿兒繞到一邊,,卻見橋下空空蕩蕩,唯有水聲沉沉,。

  他放了心,,掉轉(zhuǎn)馬頭,直上小橋,。

  小橋呈覆斗形,,木柱頂梁,木板搭面,,兩頭斜坡,,正中平面。馬踏上去,,蹄音清脆,,似木魚聲聲。

  月空聞聲頗覺悅耳,,便有意帶帶馬韁,,讓馬放慢了腳步。

  馬上斜坡,,登上橋面,,忽聽下面咔嚓一聲暴響,木橋竟從中斷裂,。他和坐騎也隨之往下一沉,。

  未容他多想,即聽嗖嗖幾聲響,,數(shù)支飛箭向他射來,。

  橋那邊的小房子里也突然傳來動靜。

  “有伏兵,!”宗詩大叫一聲,,急令手持長牌的僧兵橫排前行,掩護眾僧上前去救月空,。

  河對岸的小店很快亮起燈火,,接著,一束束火把從房子里連串出來,,橫排在河對岸,。

  火把下,是一面面立地盾牌。牌后,,倭寇飛箭如雨,。

  少林僧兵持牌沖到岸邊,卻只能張弓對射,,一時無法過河。

  夾岸火把照亮了斷橋下的一段河流,。

  河面上,,除了斷木殘板浮水漂流外,就是那匹身中數(shù)箭的火焰駒,,正咴咴哀鳴著,,半沒水中,順流緩緩游向亮光外的夜色,,卻是丁點不見月空的影子,。

  少林寺僧與少林棍曾在明代抗倭戰(zhàn)場上大顯神威?!渡虾U乒蕝矔卿良滓屹磷冎尽?、《云間雜志》、《倭變事略》皆有記述,。

  ——《中國武術(shù)百科全書·武術(shù)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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