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流星的天空
“唔--”白墨睜開眼,,此時晨光微熹,,屋內(nèi)還是一片昏黃?!拔以谀陌,??”他的記憶如同一張白紙,不由自主閃過一絲對未知的惶惶然,。
好在很快,,他的腦海閃過熟悉的畫面--那個碗又大又圓,這個面又長又寬,,還加了半個蛋,。哦,還有一個端著面的老人,,老人看不出年歲,,不是很老,卻也絕不年輕,。接著又是另一個畫面,,擺放著花花草草的庭院,井邊有著一桶盛得滿滿的井水,澄澈清冽的水面倒映著一個少年人的面孔,,清秀,,蒼白。
白墨已經(jīng)穿越到這個不知名的世界八年了,,但卻仿佛剛穿越過來一般,。他本來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油畫家,他是個天才,,也是個極端的寫實(shí)主義者,。墨白有著過目不忘的天才,只有曾經(jīng)見過的場景,,他都能在回到自己的畫室里,,用筆下的色彩復(fù)刻下來。故而同行的朋友常以“小擇端”來戲稱他,。墨白一睹很是鄙夷那些抽象派,,覺得他們輕浮而嘩眾取寵。直到那一次,,他作為畫家協(xié)會會員參觀紐約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看到了梵高的《星空》。湛藍(lán)色的油彩扭曲在那方天空,,火焰一樣的柏樹,,高聳的塔尖。把他的靈魂囚禁在那個扭曲而絢爛的現(xiàn)實(shí)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來到賓館中的,,只隱約記得他失魂落魄地走了一路。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就再也沒有離開房間了,,出了吃飯時,才會來到酒店大廳很是潦草地吃上幾口,。其余的時間他都在畫畫,,并不是臨摹那幅《星空》,而是試圖去畫出那種一剎那似乎能震撼心靈的力量--去畫出那便屬于他自己的星空,。
墨白一共畫了整整五天,,起初還還畫得很慢很慢,后來卻是越畫越畫快,,與其說是畫畫,,倒不如說是借手中的畫筆去發(fā)泄一種情緒,自己積蓄了二十多年而今才察覺的一種情緒,。他沒日沒夜地延續(xù)著他那瘋狂的激情,,每次倦極閉上眼,,墨白的眼前就有著一片湛藍(lán)的星空,微微地微微地扭曲,。
第五天,墨白望著半人高的畫板,,有些恍惚,。那是一片水波蕩開一般的天空,墨白只感覺如臨深淵,,深淵也恰巧凝望著自己,,他不由自主地要去走近,走近,。
那是一片怎樣的天空呢,?墨白永遠(yuǎn)也忘不掉,星空燦爛,,卻又深邃得讓人絕望,。有一道道流星劃過,像是淚痕爬滿面龐,。
就這樣墨白就糊里糊涂魂穿到一個十一歲男孩的身上,,跟著收養(yǎng)了他的老余過了八年。老余是個頗為落魄的流浪畫家,,常年游走于縣城的各個天橋上,,為一些有閑錢的路過的貴公子、富家千金作畫,。其實(shí)所謂落魄,,不過是看上去罷了,老余也算是個富家翁,。早年,,老余也算是個名滿京城的畫師,是皇室的御用畫師,。當(dāng)初皇上翻牌子時,,看的畫像可多出自老余之手,因此那些年來老余收到的賄賂比那些高官只多不少,。
可能是美女看多了,,老余眼界極高,但長相卻只能勉強(qiáng)算是平平無奇,。所以到老來還是單身,。聽老余說,當(dāng)初遇到墨白時,,是個下著流星雨的晚上,,一個清秀的小男孩呆呆站在空曠無人的荒野上。墨白問起為什么就鬼迷心竅地打算收養(yǎng)他,是為了養(yǎng)兒防老,?還是覺得那個被遺忘的男孩很可憐,?當(dāng)時老余撇了撇嘴,感嘆道,,是因?yàn)楫?dāng)時的構(gòu)圖太美了,。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藝術(shù)家的浪漫吧!
“小白起床了嗎,?”老余的聲音遙遙傳來,。
“起了起了?!蹦谆瘟嘶晤^,,腦子里空空,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
“老頭子我今天就不去天橋了,,你去吧?!崩嫌嘧哌M(jìn)房間對墨白說道,。
“啊這,”墨白很是不情愿“我說老余啊,,咱也不缺錢,,那一箱箱銀票都夠咱爺兩花上一輩子了吧?”墨白很是自閉,,以往他就坐在老余身后看老余為人畫畫,,一邊收錢一邊喊著老鐵666的咸魚,何德何能扛起這樣的重?fù)?dān),。
“唉,,學(xué)以致用,學(xué)以致用,。你可是跟我足足學(xué)了十年畫畫,,單技藝水平而言可不在我之下?!崩嫌嗨闶氰F了心想讓墨白“體驗(yàn)生活”,。
“我犯病了,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路癡,,我不認(rèn)路?!蹦字赜痔蓵采?,再也不想努力了,。
墨白倒也不是瞎說,可能是對異界的不適性,,他可是常?!胺覆 薄S洃浟χ挥衅咛?,每每七天后,,小白就真的成了一個小白癡。最初墨白還很是無助,,但好在他保留了曾經(jīng)的天賦,,對于畫過的畫面也算是過目不忘,。墨白往往是根據(jù)記憶里零星的畫面來還原過往的記憶,。
“自己問路去?!崩嫌嗫刹怀赃@一套,,把畫箱塞給墨白。
“唉,?!蹦缀苁菬o奈,慢騰騰地走到院中,,折了一根柳枝,,在井邊打了一桶水,簡單地洗漱了一番,。還是被迫地走上了被迫營業(yè)的道路,。
南城不小,但天橋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繁華,,小攤小販坐滿了一路,。其實(shí)幾乎都不需要問路,只要順著人流往前走,,就能很輕松地找到,。
“嗨,小白哥你今天一個人來啊,,余老頭呢,?”墨白的攤位旁,是一個衣著很是華麗的漂亮女孩,,見墨白獨(dú)自一人,,很是驚奇。
“嗯,?!蹦缀谥樦Ю馄甬嬇_,,拿出一張宣紙,然后就研起墨來,。
一邊的美少女呢,,叫葉欣,是南城葉員外的寶貝閨女,。葉員外與老余算是舊交,,如果要說兩人有什么共同點(diǎn)的話,那就是都很有錢,?!拔覀円粯佑绣X”,有錢人的友誼,,就是那么樸實(shí)枯燥且無華,。
葉欣大小姐芳齡十八,據(jù)她自稱:除了美貌以外一無是處,。正處于叛逆期,,是一個帶行為藝術(shù)家。
因?yàn)橐姷匠Hジ献隹偷挠嗖托“赘缭谔鞓驍[攤,,于是也很是興奮且勵志地要自力更生,。當(dāng)即換上了自己覺得最好看的衣服,用大價錢買下了墨白隔壁的攤位,,用著哥窯產(chǎn)的上好的瓷碗,,“乞討?”當(dāng)然你可不能指望她當(dāng)個正經(jīng)乞丐,,葉欣在攤前立了個牌子:救救孩子吧,,三天沒正經(jīng)吃飯了。又在牌前放上那個死貴死貴的瓷碗,,路人來了也愛搭不理的,,一幅這錢你愛給不給的拽樣。
可偏偏南城人就很吃這一套,,畢竟打賞這樣一個有錢且漂亮的富家小姐的機(jī)會可是不多的,,時不時的就有三兩個人在碗里投上三五文錢。這讓不遠(yuǎn)的東街的那個下半身癱瘓的王乞丐好生羨慕,。
墨白卻是一個正經(jīng)畫家,,揮毫之下龍飛鳳舞地寫下幾個大字:“一幅畫十兩銀子”,企圖勸退更多客人,。然后就施施然地坐在那里,,面對過往的人略有驚奇的目光,又有些慫,。
“小白哥,,我們下棋吧,。”葉欣從屁股下抽出一幅象棋來,,顯然是為了打發(fā)過于百無聊賴的時間,。
“不要?!蹦子美呛凉P微微浸了些墨,,蹙眉思考著該畫些什么,但毫無頭緒,。
“陪我下嘛~”葉欣晃著墨白的手,,使出她的T0技能嬌聲道。
墨白半個身子都僵住了,,表情很不自然,。
這是墨白失憶后的后遺癥,怕生,。哪怕自己強(qiáng)裝著跟她很相熟,,但其實(shí)對葉欣的全部印象都出于曾經(jīng)畫過的畫上,。畫面中的小姑娘穿著最漂亮的衣服,,迎著陽光,笑得卻有些溫柔,。墨白努力想保持著一切未變,,可卻有些疏離。
葉欣似是察覺到墨白的不自然,,才松開他的手,,嘟著嘴,“那你給我畫張畫唄,?!?p> “好呀?!蹦c(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葉欣。
葉欣馬上挺胸收腹,,挽著頭發(fā),,目光放電。
“呃--”墨白冷汗,,歪著頭想了想,,突然開口:“我跟你講個笑話吧?!?p> “嗯,?!比~欣有點(diǎn)不懂了。
“有一天企鵝很無聊,,準(zhǔn)備去北極找北極熊玩,。于是企鵝從南極出發(fā),走了二十年,,終于到了北極,。它敲了敲北極熊家的門說:“北極熊,北極熊,,我們出來玩叭,!”
北極熊說:“不玩?!薄?p> “嗯,?”葉欣一臉懵逼,說“然后呢,?!?p> “講完了?!蹦卓隙ǖ攸c(diǎn)了點(diǎn)頭,。
“好冷啊~”葉欣頓了好久,才遲遲開口,。但還不忘重新擺起姿勢來,。
“不要擺了,你的樣子我已經(jīng)記下了,?!蹦讻_葉欣擺了擺手。
“哦,?!比~欣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頓時軟了下來,乖乖坐的墨白的身邊,。
如果說寫實(shí)派的油畫講究的是寫實(shí)的話,,那么水墨畫追求的就是意境,一種心情,。而如今的墨白則是集二者的大成,,既有著形的雕琢,更兼具特殊的神韻意境,。
不知是不是腦袋空空的原因,,今天的墨白前所未有的專注,揮毫之間,,宣紙中的人像從模糊到立體,。慢慢的慢慢的,,一個眉眼美好的少女在紙上逐漸浮現(xiàn)了出來。只是那個少女一臉懵懂,,一幅不太聰明的樣子,。
“好啊,墨白,,你居然把我畫得那么奇怪,!”葉欣揚(yáng)著好看的眉毛看著墨跡初干的畫。
“你本來就這樣子的嘛,!”墨白哈哈大笑,,他從未有過得畫得那么舒暢,像是釋放了什么,,又像是那一瞬間兩個靈魂的相觸,。
“不過呢,不愧是我,,被某人惡意丑化后還那么好看,。”葉欣美滋滋地打量著畫中的自己,,很是得意:“這幅畫就送我了唄,!”
“嗯,白紙黑字地寫著十兩銀子,,堂堂葉家大小姐居然想白嫖,?”墨白笑嘻嘻地說,,在為葉欣作畫間,,他找到了那份熟悉感,輕松而安心,。
“難道我們之間的友誼就不值這區(qū)區(qū)十兩銀子嗎,?”葉欣一幅泫然欲泣的可憐樣。
“哈哈,,一文不值,。”墨白笑嘻嘻地故意湊得很近很近地說,。
“誒,,討厭!”葉欣抬起手作勢要扇墨白,。
少女軟軟的體香淺淺地送到墨白鼻翼,,像是神差鬼使一般,墨白猛地低頭啄了女孩的手背,。
葉欣就如觸了電一般猛地縮回了手,,滿臉通紅,,平日里那張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嘴竟然沉默了下來,。
墨白也是呆呆地坐在那,,不是很敢看葉欣的臉,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說來也奇怪,,不知為何墨白此時居然走了神?!捌媪斯至?,我怎么感覺有人正一直看著我呢?”墨白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那一天陽光美好,,鋪灑在青石板上。
卻是有呢喃像是微不可聞,,
“一文不值,。”好委屈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