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剛吃完飯，玉梅就得意洋洋地進來稟報：“太太讓你到老太太那兒去一趟呢,！”
“什么事兒,？”
“我怎么能知道,，你又沒讓我問,！”玉梅犟頭犟腦道,。
奉賢靜靜地看了得意洋洋的玉梅一會兒,，“炭不多了,，你去領(lǐng)兩簍子吧,。你一個人行不行？叫香梅和你抬吧,？”
“我兩桶水都擔(dān)得動,，兩簍子炭才幾斤重？還用倆人抬,？好好省著香梅大姐吧,，別累壞了咱們的大美人兒！”
“你一定要檢看好,，上次就混了好些烏炭,，凈冒煙。咱們饒吃了虧,，那起子沒臉的還得在背后笑話你不識貨,！”
“嗯，知道,?！?p> “去吧?！?p> 奉賢心里略一思忖,，叫上柳葉兒一起往后邊兒去。不知怎么的,，奉賢對柳葉兒有一種莫名的信賴,，她覺得有柳葉兒在，總是有備無患,。
廊下站著一個沒留頭的小丫鬟兒,，忙打簾子請二人進去。東邊兒屋里地下小杌子上坐了五六個小姑娘,?？簧希C鸞依著老太太坐著,，太太斜坐在炕邊兒,，對面是一個常用的人牙子。見奉賢過來,，那牙婆忙跳下地迎上來請安,。老太太叫二人上炕坐，二人跟老太太見了禮才依言上炕坐了。
老太太笑著向流連說：“你干爹到底是京里長大的,，吃過見過的東西多,，昨天送過來的那個雞蛋餃兒吃著真不錯，我吃了一個半油旋餅,，要不是趙媽死攔著我能再吃一個,！嗬，你沒見,，我出了那一身透汗,，真舒服！”
“喲,，老太太,，什么稀罕物兒，怎么聽著比藥還強,？”那牙婆忙湊趣兒問道,。
“就是這倆丫頭，用雞蛋弄成皮兒包成餃子,，燉出湯來,，鮮得人眉毛都要掉了呢！”老太太得意地夸道,。
“老太太好福氣,，姑娘生得俊也就罷了，偏手還巧,，又孝順,，真不知道怎么修來的福份呢！”牙婆的好聽話不要錢,，給得十分慷慨,。說完話轉(zhuǎn)向地下坐的幾位姑娘，說道：“看見沒有,，誰能伺候這樣的小姐,，那才真是有福氣呢！”說著話又轉(zhuǎn)回身,，“老太太,，你看這幾個,，是我用心挑的,，干凈、老實,，又不妖妖喬喬的,，準不出妖蛾子！您老相中哪個都是她們的福氣,！”
流連留神看著,，幾個姑娘都不過十一二歲,，還沒開始發(fā)育呢，擱現(xiàn)代不過是個小學(xué)生罷了,，居然就要獨自離家謀生了,。
“奉賢，你看呢,？”老太太問道,。奉賢不想管婆婆那邊兒的閑事兒，準知道費力不落好,。見老太太問,，便笑道：“您心里早就有譜兒了，還考我做什么,？就依您的主意吧,！”
“噯，還是你來問問,，教教你妹子們,！”老太太卻不肯讓她耍滑頭,。
奉賢只好依言問訊幾個姑娘,，然后定下了三個。許氏心里氣得要死,，臉上卻強擠出笑紋來,，恨老太太輕賤自己，恨兒媳婦兒得老太太歡心,，恨那牙婆對奉賢更加諂媚,。
牙婆帶著剩下的姑娘走了，許氏帶著幾個新來的下去安排,。
繡鸞有點兒急切,，“嫂子，那個穿淺紫棉襖的,，說話也伶俐,，長得也甜凈，你為什么不要呢,！”
“繡鸞,，她不是個安份的。你看,，我問別人,，還不等別人張嘴，她先替人說了。等將來跟你過去婆家,，你敢指望她老老實實伺候你家相公,？怕是再生兩只眼也看不住她呢！丫鬟嘛,，要那么伶俐做什么,？本本分分的才能靠得住,！咱們挑的這三個,，雖然看起來有點兒笨頭笨腦，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可是見世面好說,，帶她們見就是了！見了世面以后還肯安份守己,，這才是重要的,！挑丫鬟，跟挑手帕交小姐妹可不是一回事,！”婆婆沒有強塞人給她,，奉賢心里略輕松些，便耐著性子細細教導(dǎo)小姑子,。
繡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是怕那伶俐的以后會跟我搶老公，是嗎,？”
“她又漂亮又伶俐,，又會說又會道，這樣的人往往掐尖要強,，憑什么要她老是屈居人下,？做妾再不濟總比做丫鬟強吧，耍一耍手段,，籠住男人的心,，連正經(jīng)太太都敢欺負，把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后患無窮,！紅杏兒，不就是個例子,？你二嫂打,、罵、不許她到前院兒去,，結(jié)果怎么樣,？明明是她不守婦德，結(jié)果你二嫂倒落了個惡人,！”
老太太靜靜看著姑嫂倆,，并不多言，流連好奇道：“長姐,，你怎么就能看出她們仨以后肯定能安份守己,？”
奉賢笑道：“我哪有那么神！這三個還得讓她們學(xué)規(guī)矩學(xué)活計,，好好看兩年才敢定下來呢,。買七八個小丫鬟，也不一定能挑出四個來呢,！改天還得來呢,！下次，讓繡鸞自己挑,，你也跟著學(xué)學(xué),！”
“算了吧！我學(xué)這屠龍之術(shù)干嘛用,？有翠翠就足夠了,！”
見柳葉兒提起翠翠，老太太開口了,，“小七,，你這個丫鬟卻是個有心計的！到處跟人學(xué)說你許她二十五歲自己挑個心儀的人嫁,，身契也要賞還呢,！有這事嗎？”
流連哂道：“不過是她的小心計罷了,，怕我反悔,！我確實是這么說的！奶奶,，都是苦命人,，希望她下半輩子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老太太嘆了口氣,，沒說什么,，轉(zhuǎn)向奉賢道：“有些事，你得教導(dǎo)她,！人這一輩子,，什么事兒都能碰上的！”
奉賢點點頭,。
“奶奶,，你是怕葉子心太軟,，以后會吃虧，對嗎,？”
老太太點點頭,。
流連決定把話說開，免得老太太老替自己操心,?！澳棠蹋沂芰烁傻痛蟛€有您和長姐這許多的恩情,，粉身難報,。你們大家都積德行好，難道我還不能有樣學(xué)樣,？翠翠十二了,，也就是還沒長個子，她想方設(shè)法不愿意當(dāng)丫鬟,?？墒悄莻€官媒婆怎么肯白白養(yǎng)著她，再過兩年長開了,，不是賣與人做妾,，就是賣入青樓，這不是活活坑了她嗎,？養(yǎng)丫鬟那是有錢人家的事,，我就算了！讓她跟我做幾年伴兒,，大了給她尋個可心的人,，讓她過自己的日子去。我其實沒拿她當(dāng)丫鬟,，因此叫她跟我一個桌上吃飯,，也不給她立規(guī)矩。日后,，我跟她當(dāng)正經(jīng)親戚來往,。”
老太太點點頭,，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