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兒晚上。
顧西江到底沒能完成他“睡一整日”的夢想,,而是被董鄱月從床上鬧了起來,,然后拽到了內(nèi)院的桌上喝酒。
蕭遠(yuǎn)山?jīng)]起來,,劉夢澤自然也就留在了大暖廳里面侍疾,,孫老六則是在外院吃飯,根本不上內(nèi)院里來,。
這是個長桌,,所以蕭烏淮坐正北的首位,兩邊分別坐顧西江和董鄱月,,再往下就是蕭秋雨和林黛玉坐一邊,,蕭瑟蕭墨兩兄弟坐一邊。
黛玉依舊興致不高,,小孩子的心思是很難理解的,因為林如海不肯接她回家,,她不高興一直到了現(xiàn)在,。
蕭秋雨也實在是沒有什么太好的法子,,能哄的話昨晚都說過了,看來并沒有什么效果,,只能讓她自己冷靜一二,。
蕭烏淮滿面笑容坐在首座,背上長槍大戟也已卸下,,舉杯道:“這一杯敬給先生和教頭,,這幾年來我都不在,你們守著蕭家,,理當(dāng)是有功的,。”
董鄱月同樣笑著舉杯道:“少將軍說這些話就是見外,,若沒將軍昔日救下并教導(dǎo)我和顧西江,,我們焉能有今日這等造化?我早把自己當(dāng)蕭家人了,?!?p> 顧西江在破壞氣氛這方面一直都十分精通:“別提酒了,一百多年提來提去都是這套說辭,,快點吃飯,,吃完飯我還回去睡覺?!?p> 董鄱月翻了個白眼:“急甚么急,,睡覺的時候多了,這等時候一年到頭也趕不上幾回,?!?p> 顧西江并沒爭論這個話題,只是盼著早日回去睡覺,,忽然目光一凝道:“小孩子不能喝酒,,小將軍把酒杯放下……蕭墨,你是皮兒癢了是罷,?再讓我看見你想帶壞他,,仔細(xì)著……”
蕭墨嬉笑著做舉旗投降狀,故意細(xì)聲細(xì)氣地模仿著顧西江的語氣:“仔細(xì)著我的好皮兒,!”
“今兒是年節(jié),,我不理你?!鳖櫸鹘p哼一聲:“你只盼著明兒你就走罷,,不然陪你二叔一塊抄書去!抄《漢軍譜》,!”
蕭墨的臉驟然苦了下來……
蕭秋雨正在和黛玉說一些還算正常的雅致小說,,聞言驚道:“和我甚么相干,!我何曾要抄《漢軍譜》了?”
蕭烏淮大笑起來,,董鄱月憋著笑對旁邊只是微微動了動嘴角的蕭瑟道:“我去廚房看看孫老六包好餃子了沒,,蕭瑟你去大暖廳找劉夢澤,讓他出來吃飯,,再給將軍端一碗過去,。”
蕭瑟兩人站起身快步去了,,蕭秋雨根本就沒把顧西江的話放在心上,,一邊對著桌上有些平日里根本不會做的菜下筷子,還在和看起來司空見慣了這種菜式的顧西江探討“究竟哪個好吃”這種俗到不能再俗的問題……
也是奇了,,孫老六平時的手藝分明沒這么正,。
“孫老六先前兒是前明軍旅公認(rèn)的京城第一酒樓‘鼓角樓’的學(xué)徒,后來土木堡之變棄勺參軍才投到了將軍麾下,?!鳖櫸鹘贿厞A菜吃一邊解釋。
前明由于開國皇帝出身草莽的緣故,,舉國上下差不離兒有一股吃大油的風(fēng)俗……譬如爆炒芹菜之類在蕭秋雨眼中的黑暗料理,。
至少前世吃的時候都咽不下去,這東西不大油吃著淡,,大油吃著離譜……
但是孫老六做的卻不一樣,,剛好適中,不多不少,,不會太油,,也不會淡出鳥來。
府上人丁稀少其實是有好處的,,不光吃飯能吃到一處去,,還沒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破事,君不見遠(yuǎn)在神京城內(nèi)的榮國府……害,。
劉夢澤沉默著吃完了屬于他的份額,,然后默默離去,最近蕭遠(yuǎn)山的病似乎又在惡化,,他已經(jīng)沒有閑心做別的事了,。
過了一柱香左右,顧西江看樣子是吃飽了也犯困了,,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站起身道:“還有事沒有?沒有事我就回去了,少將軍小將軍明兒跟我出去拜會世交,,你們記得看好家,。”
“放心,,哪怕你和少將軍不在,府上也足足五位能打的大道,,就算天王老子都闖不進(jìn)來,。”董鄱月漫不經(jīng)心地喝著酒,。
“那就好,。”顧西江的身影消失在了長長的走廊盡頭,。
第二天一早,,蕭秋雨就被蕭烏淮拉了起來,因為顧西江還沒醒呢,,蕭烏淮要叫他,,結(jié)果進(jìn)不去,又不好暴力破陣,,于是只好來叫蕭秋雨,。
哪怕是過年的時候,他也沒甚么人權(quán)可言,,只不過從被顧西江拉起來讀書變成了當(dāng)個工具人被蕭烏淮帶出去聯(lián)系故舊,。
真是一群閑的沒事做的人,非得來恬噪我,。
閑的沒事做的蕭烏淮武裝齊全地落座,,和白景明談笑風(fēng)生起來。
白愁云拿著個羅盤,,一副江湖游方兒術(shù)士的打扮如今和蕭秋雨比起來已經(jīng)算矮的身量讓他大為不忿,,干脆坐在高凳兒上和蕭秋雨說話,才能勉強把持住自己的形象,。
“喂喂喂,,你生辰到底愿不愿告訴我,我起卦很準(zhǔn)的,?!?p> “不用?!笔捛镉臧察o地瞥了他一眼,,隨口說:“我不信命?!辈皇遣恍琶?,是不信白愁云的算命水平,。
“怎么你們都是一個說辭!”白愁云泄了氣一般躺在了高凳上,,抱著頭痛苦道:
“姑姑這么說,、那韓不凡也這么說、你還這么說,,我就想開個張證明一下我說的準(zhǔn)……”
蕭秋雨干脆沒搭理他,,主要是他在想那本自己寫的《冠軍侯》最后收尾的那一點兒。
當(dāng)初看見這個名字,,蕭墨就笑了半日,,指著這名字說:
“這名兒肯定是顧先生的手筆,不然都沒有這……”
他沒說錯,,名字確實是顧西江取的,,蕭秋雨還反抗來著,但是沒用,。
顧西江想做一件事的話……那真的是一百個一千個董鄱月都拉不回來,。
比如一個起名廢非要取名字。
白愁云自討了幾次沒趣,,眼珠一轉(zhuǎn),,開始盯著蕭秋雨的臉看,然后用據(jù)說是一位千百年前的命理大師所創(chuàng)的法子倒推蕭秋雨的命格,,片刻之后,,微微瞪大了眼,話到嘴邊卻不敢說,。
“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疊加,又是七殺獨坐命宮……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友克師克子……殺破狼相,,破軍破敵破己破家……好吧,如果有人能抗住他的煞氣的話,,怕是孩子剛出生就死,。”白愁云老成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幾分訝然,。
白愁云從椅子上跳下來,,然后匆匆走了,片刻后又氣喘吁吁地回來,,把一塊石頭放在桌上,。
“你拿著。”
“什么東西,?”
“你拿著,。”
“這……”
“反正就是拿著,!”白愁云撇了撇嘴,,盡可能擺出不在乎的語氣:“我送人的東西還沒收回來過?!?p> 蕭秋雨拿起來一看,,雖然說刻的歪歪扭扭丑陋無比,卻依然能看出來“竹內(nèi)古河”四個字,,后面就看不懂了。
“回去問問罷,?!?p> 等他回去已經(jīng)是很晚了,顧西江堪堪起來,,正在拿折扇扇著風(fēng)看書,。
“誰給你的?”
“白愁云,?!?p> “哦?!鳖櫸鹘读算?,拿出一根繩來,不知怎地就串好了這塊石頭,,又隨手一抹,,就稍微好看了一些。
“戴著罷,?!?p> 蕭秋雨愣了愣。
這還是頭一次顧西江對他露出這種憐惜的表情,,這讓他非常不安,。
“下去罷,我困了,?!笔捛镉曛缓酶嫱恕?p> “曰,,星象改……”顧西江還未說完,,一口血就噴了出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苦澀笑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天煞孤星、殺破狼……現(xiàn)如今已初露跡象,,我改不了,,他早晚有一日會知道的?!?p> “你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你說你從昆侖山上死了就死了,非得托生另一世,,徒勞給我惹麻煩,,你算什么?算了之后,,反倒不利于以后改命……”
“曰,,斗轉(zhuǎn)星移,暫且封之,?!?